嘀嗒—— 嘀嗒—— 有血浸染剑身,一点一滴落在灰白的地面上。 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刺耳。 霍寒惊叹于谢玉武功的变化,一连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压下那短暂的眩晕。 可,等他再看清人时,谢玉的眼睛已经红了。 谢小猫坐在榻上,呆呆地,像是迟钝的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原本就白的唇彻底褪去了血色,那通红的眼睛里没有泪,只是红,交杂着极度的疲惫和反应不过来的茫然。 不过一会儿:“咳咳咳咳咳!” 谢玉忽然松开剑柄,低头猛咳起来。 他像是又发病了,噩梦连连,又受惊吓,铺天盖地的情绪变化一股脑涌来,无孔无入的压迫他全身的每一个器官,逼的他快要窒息。 他的脸开始发白,双手不自觉去掐自己的脖颈,与年龄不符的白丝凌乱的搭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垂暮之年。 霍寒慌忙扔下剑,快走两步按了按他的肚子。 谢玉又咳两声,卡在嗓子眼的那口气,总算是顺了下来。 他开始张嘴,大口大口的喘息,可他不会控制呼吸规律,整个人僵直的坐着,生理性的眼泪从眼尾落下来,像是要被自己逼疯。 霍寒便拍他的肩膀,将他抱到了自己没受伤的另一边,一只手捂上他的嘴,另一只手则一下又一下的,顺着他的背:“呼气——” 他有些急:“玉儿,听我的话,呼气!” 可谢玉像是听不到,过了好久,像是被他捂的有些堵得慌,嗡鸣的耳朵才渐渐清晰起来。 他乖乖听话,轻轻呼出一口气。 “停一会儿。”霍寒眼角通红,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很稳,抱着玉儿的手,没有丝毫动摇:“我数到三,吸气。” 谢玉从善如流,过了许久,才缓过一阵致命的压力。 他想说“谢谢”的,可是,他惦记着霍寒的伤。 都怪他又做噩梦,差点把霍寒杀了。 他明明……好不容易才将人盼回来…… 谢玉攒了些力气,当即推开霍寒,转过头,要去检查他的另一边脖颈。 那里的伤口好深,流的霍寒唇角都白了,他想开口,提醒霍寒包扎,但黑压压的情绪像是魔鬼,铺天盖地的压着他,将他一个人挤压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掩埋窒息。 他做不到开口说话。 他的眼睛又红了些,伸手去捂霍寒的伤口,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要去拿东西包扎。 可这里没有纱布! 谢玉下榻,翻遍了整个休息间,也只找到一瓶陈放许久的金疮药。 春闱三年举行一次,乃满朝大事,他若是擅自出去,一旦被发现,今年所有人科考的希望,就全毁了。 霍寒的承诺,也要毁了…… 谢玉有些急,呆愣的拿着金疮药,也不知要做什么。 他好像,是该看一眼还能不能用。 可是情绪堆垒,神思错位,他反应不过来。 还是霍寒主动拿走了他手中的药,自己用水擦了擦,扯坏衣裳,简单包扎了一下。 血总算是止住了。 他想去抱谢玉,但是那单薄的人望见他,迟钝的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在躲避什么极可怕的东西。 霍寒盯着他,判断片刻,终于是将自己那一身染血的衣裳全脱了,丢在地上。 随意换了谢玉一件干净的里衣,暂时披着,再次靠近。 谢玉终于没有躲,木木的被他抱回了榻上。 他听到霍寒在道歉:“对不起,那些血吓着你了。” 谢玉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一直摇头,反复摇头否认。 他的动作很慢,但他想否定霍寒的说法。 吓到他的不是血,是他差点杀死爱人的那个动作,所以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也没法说出口。 谢玉的眼泪在打转,他痛恨自己这副模样,痛恨那不休无止的噩梦,痛恨那高低起伏的情绪。 他想解释,却连简单的组织语言,发出声音都做不到。 他时常会想,也许,那群人骂的对。 没有人会愿意花自己的时间,去哄一个阴晴不定的疯子,更何况,还有生命危险。 他不该招惹霍寒的。 或许……那张扬肆意的男子值得更好的。 或许……霍寒应该把那份温柔送给一个情绪稳定,真正值得的人。 可…… “好了怀瑾,怀瑾不哭。” 他被霍寒抱进了怀里,抱的紧紧的,不需要解释,霍寒就能懂他,就会哄他:“不怕。” “夫君没事,夫君护你。”
第048章 困,在等你 夫君护你。 以前,霍寒耍流氓的时候,经常对他这样说,只是世事变迁,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听到了。 心跳很慢,但震的胸腔一阵阵锥痛,又酸又胀,刺激神经。 谢玉的唇抖了抖,好半晌,才终于能开口说话:“对……不起。” 我没想真的伤你,对不起。 虽然霍寒很快就说出了一句:“不疼的,打是亲。” 但等待的时间,对于谢玉来说,依旧无比漫长。 低迷的情绪就像一只无形的兽,蚕食他,拆解他,摧垮他。 之前想过的,霍寒会睡完他就抛弃他的念头,又一次稳居上风。 虽然正常的时候,谢玉知道,这么想是不对的。 低迷期的自己,无论想什么都是错的。 可当再次陷入抑郁,他还是会往最坏的地方想,而且愈发变本加厉。 于是,能说话的时候,谢玉就伸手将霍寒推开了,尽管他什么都不想做,但还是倾身去吻男子微干的唇,像是在跟他讨保证。 “霍寒,你多哄哄我。” “……我很爱你。” 我在生你的气,但是你多哄哄我就不会有事,因为我很爱你,很爱你。 . 谢玉睡不着,心情压抑的时候本就极难睡着,更何况还差点窒息。 但他说:“我没事了。” 语速很慢,下榻翻了翻柜子,又给霍寒找了件同样的备用衣服换上。 他轻轻松下一口气,有点想感叹幸好自己是负责秩序的官员,但没有力气,干脆也不说了,递给霍寒就让他走。 但是霍寒撒娇。他说外面冷,想到答题也很紧张,干脆就叨扰一下九千岁。 “既然都睡不着,那玉儿想做些什么?” 谢玉下意识想回“批公文”,因为七年之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想一想,贡院里没有公文,又不免轻叹一口气,思考半天,拉霍寒一起坐在了桌前,道:“画丹青吧。” “好。”霍寒抱住他,强迫他坐到腿上,右手握着他的手,一起执笔:“你想画什么?” 谢玉想了想:“猫。” 不一会儿,一只墨水画的小猫跃然纸上,霍寒顿了一会儿,还为猫画了一件衣服,猫耳朵被衣服压弯了:“像是躲在衣服里的玉儿。” 谢玉仔细看了两眼,没理他,又指了指一边的位置:“狗。” “好。” 霍寒又画了一只小狗,大尾巴盖在小猫身上,旁边写:不要盖衣服了,盖我的尾巴吧。 谢玉难得笑了一下,不一会儿,竟是挥开霍寒的手,自己沾了点墨,在小狗脖子上画了一道粗粗的大横。 霍寒拧眉:“这是什么?”又又又要砍他的头? 结果,谢玉回:“项圈。” “?” “打个铁项圈,你就不会被误伤了。” 说罢,谢玉又恢复了呆呆的模样,片刻之后,才迟钝的担忧起来:“你会戴吗?” “会。”霍寒吻他:“你给我就戴。” 谢玉满意的点点头,很快就陷入了睡眠,霍寒也终于放下心来,忍着脖颈的疼,抱着他睡下。 但……霍寒永远都不会知道。 谢玉不困,他睡不着。 但是明日要科考,他不想再做麻烦,让霍寒为他分神了。 于是,等着霍寒入眠后,谢玉兀自坐起来,数着对方的睫毛,反反复复数了一夜。 . 第二日的时候,谢玉照常穿了官袍,神采奕奕的立在礼部尚书之后。 只是,按照惯例,他原本该去各个试场转一转,但他只停在了霍寒身后,目不转睛的盯着霍寒答题。 抑郁的时候,注意力总是很难集中,盯着在意的东西就会显得眼神没那么呆,让自己看起来不像生病。谢玉想。 万一礼部尚书问起来,他还可以说:“他的文章很精妙。” “是吗?”礼部尚书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刚盯住霍寒就发现了异常:“我记得,他脖子上昨天没有伤啊?” “嗯。”谢玉诚实回:“我砍的。” 礼部尚书瞳孔一震:“什么?” 谢玉一本正经:“吾好梦中杀人。” 礼部尚书更惊了:“我没记错的话,他住的地方,离督主很远吧?” 谢玉看向老人,面不改色:“我梦游,他倒霉。” “……哦,明白了,明白了。” 礼部尚书终于反应过来,聊了几句后,近乎慌张的跑远。 ——之前京城就盛传谢玉是个活阎王,他还不信,这几日还屡次套近乎。 他真该死啊(╥ω╥`) ! 礼部尚书忍着心惊忙了一天,直到举人们都回屋,才发现,吃饭的时候,谢玉没在。 正打算差人去送,却发现,那“活阎王”自己蹲在一个小角落,低着头,默默摆弄着一根小木棍。 夕阳的余晖泛着淡金色落下来,更将那单薄的背影衬的几分孤寂。 礼部尚书想上前,想起谢玉白天的话,又硬生生止住了步子转身,原本想走,但刚迈两步,就听“咳咳!” 谢玉咳了两声,肩膀都跟着抖。 老人眸光渐落,终究是抵不住心底的不忍,快走几步奔过去,“督主,晚膳你还没用,要不要……” “不用了。” 礼部尚书眼睛瞬间变大,他看见,谢玉生剥了一只不小心奔进来的野兔,已经清理好所有,穿进了木棍里。 刚才的咳嗽,只是因为火折子不好用了,生火没生成。 “……” 礼部尚书慌忙后退两步,见面前,红衣白发的美人转过头,轻笑着问他:“还有火折子吗?” “有!有!”老头儿慌忙递了上去,眼看着谢玉打着火,问他:“吃吗?” “我……” “这只兔子很可爱,一定很好吃。” “不不不!不用了,我……诶呦!” 他说,他不想吃,但话没说完,就被谢玉强行拉入了伙,还帮忙打了打下手,拿了些调料和包点心的黄纸。 谢玉蹲在他身边,会很仔细的跟他讲解烤兔子的方法,也会很细心的把比较嫩的部分分给他,剔除骨头,说:“没烤那么厉害,这个火候适合老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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