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与武林不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为何如今要为难武陵派?”时昭不解。 穆枫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尔后道:“看来这两年时公子在水城过得很不错,外界之事知之甚少。朝廷不是为难武陵派,是要掌控整个武林。” 穆枫的语气带着不可查觉的无奈自嘲。 “啊?”时昭更震惊了, “这是为何?” “还能为了什么呢,除了表明新帝野心。”穆枫望着时昭顿了片刻道, “如此看来,时公子当还不知云湖山庄之事。” “云湖山庄怎么了?”时昭心里一紧, “朝廷也对云湖山庄下手了?” 穆枫冷哼一声:“岂止下手。云湖山庄是江湖第一大门派, 朝廷要想对付武林, 云湖山庄自然是首当其冲。” “朝廷派兵围剿,老庄主夏承臻中了朝廷的圈套,前去谈判时被杀身亡;大弟子夏邑临临阵即位庄主后被朝廷偷走不知所踪。如今云湖山庄太夫人一介女流率领山庄上下前往京城讨伐,在城门外要人,誓言以卵击石也要试他一试。” “江湖都言,这个延续了两百多年的江湖第一门派,怕是要从此消亡了。”穆枫的的声音越来越低沉,透露出一种看不到希望的悲哀,“云湖山庄面对朝廷的围剿都不堪一击,何况其他门派。面对这种现状,谁能不低头呢。” 穆枫抽咽一下:“我其实一点也不怪师父的,他也是没有办法。” 时昭整个人都呆了,下意识地勒住了缰绳,拉车的马匹感到拉扯,长嘶了一声,原地站住,马车来了个急刹车。车上两人惯性地朝前斜了斜。 时昭呆呆的坐在马车上,他不知道这两年不见,云湖山庄竟然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故。那个传授了自己一身功夫,在晋州救了自己一家性命,虽没有正式行拜师礼,却是实打实的师父竟然已经不在人世。那个与自己志趣相投的师兄,如今竟然生死不明! 师父、师兄在的时候云湖山庄都不是朝廷对手,如今他们都不在了,师娘带着山庄上下前去叫阵,岂不是自寻死路。 不行,他不能坐视不理,让云湖山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穆少侠,云湖山庄众人是何时上京的?”时昭急切问道。 “据说是半月前动的身。” “邑临师兄是怎么回事?朝廷为何抓他?”穆枫说夏邑临被朝廷偷走,这个说法让时昭大为不解的同时又很疑惑。 夏邑临的功夫可以说是独步武林,谁能不知不觉将他偷走! “当时双方对阵,结果一天晚上朝廷中人潜入我方主帐,将夏邑临装在麻袋中带走,房中还留了张字条,说是‘借贵庄少庄主一用’。可不是偷吗。”穆枫愤恨道。 “如此隐秘之事,穆少侠如何得知?”只有问得详细了,才好想办法。时昭也顾不得太多礼数,“且邑临师兄武艺高强,绝非寻常人能做到。” “云湖山庄乃江湖第一门派,面对强敌环伺武林,自然是号令过武林同仇敌忾。武陵派当时也派了弟子前去助阵。我也在场。”穆枫并不介意时昭的追问,若非亲眼所见,他也想不到皇帝的金吾卫能在武林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将夏邑临偷走。夏邑临被偷,极大地打击了武林中的士气。 “至于夏少庄主为何会被偷走,只能说这个皇甫渊心机深沉,在他当康王的时候就没少豢养武林死士。上次朝廷围剿云湖山庄,我们没少在官兵中看到武林败类!” “穆少侠可知老夫人此去京城是如何打算的?”双方如此交恶,时昭想不到朝廷会如何对付云湖山老小。 “还能怎么打算,也就一死之心。夏承臻战死,夏邑临又被偷走,之后武林群龙无首,朝廷又各个击破,其他各大门派头纷纷表示臣服。此次云湖山庄上京,也无门派前往助阵。只有个别与云湖山庄生死之交,与夏家师徒生死之交的前往。”穆枫叹了口气。 时昭一时也无言。他沉默半晌:“朝廷如此步步紧逼,想必武陵派的日子也不好过,穆少侠为何要在此时叛出师门?” 时昭是真不明白。穆枫这个时候离开武陵派,对自己半点无益也罢,对武陵派也是一个打击。 “我若继续留在武陵派,保不准哪天杀了那朝廷鹰犬。为了不让师父师娘和师兄弟难做,不得已选择了自己叛出师门。以后我要是做了什么,朝廷也不能把账算到武陵派头上。”穆枫怅然道,“相爱之人不能相守,日日相见也徒增折磨。离开也好。” 穆枫说得有道理,时昭也没有什么好劝解的。他现在更加必须早些赶回水城,接回小叶儿和小荷,再去云湖山庄。 时昭想不到自己外出一趟武陵郡,竟然身边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 进了水城县,他去县衙找云升飛,希望他们能暂时让穆枫在县衙养伤,待他接回家眷,便把人接走。 这是时昭在路上就盘算好的安排。他不在家,也不能把穆枫送回家,不然穆枫的仇家寻来,徒给母亲和兰雨增加风险。 这个做法有些冒昧,但时昭还是有很大的把握云升飛会同意。 但穆枫知道时昭的安排开始是不同意的,说官府之人都是一丘之貉,他是不会去水城县衙养伤的。 时昭无法向穆枫明说文征与皇甫渊之间的明争暗斗,但眼下也只有县衙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只能劝穆枫委屈几天,待他接人回来,便接他离开县衙。 时昭要去接家眷,穆枫不能让时昭因自己的安全分心,将时昭家眷置于危险之中;他又身负重伤,如今离开不得,只得答应暂时栖身水城县衙几日。 果然,云升飛在听说穆枫的来历后,饶有兴趣,很爽快的同意穆枫暂住县衙。不仅如此,云升飛还让崔世清陪他前往蔚县方向寻人,并派出衙役前往武城客栈,帮时昭拿回车马行李。 这是时昭没想到的,不过他也顾不得谦虚,匆匆道谢之后与崔世清一道往蔚县方向赶去。往蔚县方向寻了三天,时昭终于找到了陆宝根驾驶的马车,艾叶和小荷都好好的,时昭这才放下心来。 这次出来寻人,一路上时昭也听说有人在打听他家车队的下落,不过都是冲着水城方向来的。他心中是万分庆幸的,幸好当时没有让艾叶他们和自己一起走。 回到水城,时昭将穆枫接回了家中。穆枫暂住衙门那几天,云升飛与他聊了许多朝廷管辖范围内武林中的事,两人还挺聊得来的,相处得不错。 时昭心里大松了一口气。云升飛知道了穆枫的情况,以云升飛的作风,想必外面的人进水城兴风作浪也不是那么容,他现在倒不是很担心穆枫的安全问题。 不担心安全,不代表没有别的烦恼。去武陵郡一趟,随行的雇工基本都散了,现在家中没人干活。加上原本的用工阙口,时家需要大量招工。 虽然时昭不担心穆枫的仇家上门寻仇,但他却害怕招工时招到前来寻仇的仇家,那不是自讨苦吃。 在时母找儿子商量招工事宜时,时昭只能回答母亲:“暂且先缓缓,实在缺人手,先在村里招点知根知底的吧,工钱贵点也只能认了。” 傅疏影想到眼下的境况,也只得作罢。 好在穆枫在时家养伤,小荷以自己曾让穆枫伤情加重,心里过意不去为由,主动担负起照顾的责任,也算是给时昭省了点心。 时昭将家里安顿下来,他打算去云湖山庄一趟。云湖山庄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也得知了消息,不管能否帮上忙,于情于理都应该走一趟。 走之前只能厚着脸皮找云升飛帮忙看顾一下家中老小。 弓箭的事时昭帮了大忙,这个人情云升飛还是很乐意还的。时昭离开那几日,县衙以盘查为由,在县城几个重要路口设卡盘查过往行人,其中一个哨卡就设在时家附近。 云湖山庄是真惹上大麻烦了。 时昭去到山庄时,庄中已经不复以往的热闹繁华,一片沉寂。庄内剩下的皆是老弱妇孺,能拿得动兵器的,都随太夫人去了京城。 时昭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京城,云湖山庄的人的确在城墙下扎营。时昭见了太夫人,太夫人抱着他恸哭不已。 从太夫人口中,时昭才知道原来夏邑临是她与师父的亲生儿子。小时候丢了,没想到后来拜师学艺,阴差阳错又成了一家人。只是好运不长,如今丈夫早逝,儿子又生死不明,太夫人的天塌了。 面对时昭的探视,太夫人很感动。见面诉说一番之后,太夫人擦干眼泪劝他速速离去。 说如此境况,时昭还能前来京城看望,已是难得。但云湖山庄不能没有庄主,她也不能没有儿子,哪怕赔上整个云湖山庄,明知以卵击石,她也绝不后退。只是这些都与时昭无关,时昭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把自己牵扯进来,弄得家破人亡。 站在京城城楼之下,时昭仰望宫阙,这时方觉自己的渺小。父亲去世,昔日同僚人避之不及,时家现在没有任何官场的人脉。时昭知道自己现在帮不上任何忙,他没有做无谓的坚持,跟老夫人道别后,踏上了回家的归途。 在水城乡下,还有两个人需要他照顾,还有一群人等着他吃饭。 他现在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只有文征。只是文征又凭什么为云湖山庄斡旋。况且,文征与皇甫渊本就势同水火……
第111章 天上掉馅饼 城门大开, 官兵列队。时昭还没来得及离开京城门楼之下,就看到如此令人心惊的一幕。 他以为是新帝要对云湖山庄的妇孺动手,心悸之余准备赶忙返回云湖山庄大营, 在官方围剿之前尽点绵薄之力,力劝师娘暂避朝廷锋芒。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就算救不了云湖山庄所有部众,也要救下师娘。 正在他焦虑万分的时候,却从围观的百姓那里得知一个令他震惊而又宽心的消息。 北边战场初战大捷,新帝大喜,宣布以隆重的礼仪接待边疆返回京师的联络官, 嘉奖边关将士。 如此阵仗, 是新帝迎接北边战场返回京师的联络官;并非是要围剿云湖山庄部众。 时昭在震惊的同时, 又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他还记得前些日子房锦阳去水城找自己改善马拉石磙, 以作兵器。当时他就觉得马拉石磙在与文征的对抗中无用, 只有北部边关的战事才能排上用场。 当时他还一度纳闷, 现在看来,新帝的目标就是北边。 老百姓纷纷议论,有从朝廷传出的消息称, 这次北边战场,朝廷军队的石磙大伤了夷人的骑兵,才取得了如此答的胜利。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向天祈祷,欣喜异常。 朝廷初战告捷, 必将大获全胜,以后边关就安定了, 老百姓也就少上战场了。也难怪他们高兴。 对内对外, 同时只该在一处用力。在对外主战的情况下, 新帝既然不想与文征把事情挑破,针对武林却又是为何?这又让才明白一点的时昭又纳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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