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秋明胡思乱想之际,段刻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你已尽力,其他的便都看天数了。” 将手里的衣物递过去道:“此地不宜久留,那些人很快就会查过来,我们要快些。” 卫凌用衣袖替呼延云烈擦干脸上的汗,又扯开他的衣带,将他的衣物一件件脱下。 那线条明晰的肌肉块块分明,因充血而泛着红潮,大大小小的疤痕随处可见,但大多是成年老伤,唯有胸口那处最为明显。 看得细了才发现,胸口处的伤不仅一处,那新伤的地方旁侧还有一处红疤,看上去也是刚好没多久。 没时间多想,卫凌替呼延云烈换好了一身黑衣攒金珠的衣袍,自己也换上了一袭青绿色的衣裳。 细细地为呼延云烈束好发冠后,便扶着他起身。 “我们这是要往哪躲?” 秋明看着他们四人这清贵公子的打扮,一时摸不清段刻的意图。 段刻将秋明用完的匕首草草擦拭干净,放回靴侧后回道:“去相公馆。”
第92章 不要太顺着他 “这…这是相公馆?”秋明指着面前这处在街尾、门庭冷落、甚至连大门都紧闭而上的寻常店家问段刻道。 段刻点头,没有多做解释,只走上前,轻车熟路地扣了三下门,而后对秋明道:“从后门走。” 秋明帮卫凌扶着呼延云烈,被段刻这熟络的架势惊的有些恍神。 下意识去看卫凌的脸色,却看见人一门心思在那受伤的人身上,半点没在乎段刻为何对相公馆如此熟悉。 待四人转了个弯子,到了相公馆那处更加不起眼的后门,才看见一身材纤细的白衣少年已经在那儿候着了。 少年眉眼清秀,眉毛修得弯弯细细,不似寻常男子的粗眉。乍眼看去是有些变扭,然而看久了倒也觉得还算顺眼。 秋明止步于离那小倌五六步远的地方,别开眼不愿看人。 虽说不至于轻视他们,但对这些甘愿雌服于男人身下、以色事人的主儿,终归有些排斥。 那小倌见着面前四人,也不似寻常沦落烟尘之人般殷勤地上前,只柔声问段刻道:“公子们是来寻欢的,还是作乐的?” 说话的时候,小倌垂眸侧眼,不动声色地打量这眼生的四人,心里头也摸不准他们一大早到相公馆做何。 白日宣淫本就为人不齿,况且还是来找男人宣淫。 段刻长驱直入,没一点扭捏,十分自然地对小倌吩咐道:“开一间客房。” 小倌看段刻这般自得的架势,微微一愣。 这般直截了当来相公馆开客房的人,他实在是头一次见。 寻常恩客,要么躲躲闪闪,仿佛不是自个儿走来相公馆的,而是被人拿刀架着脖子逼来的;要么便是对他们肆意侮辱,言语污秽,仿佛只要将他们这些小倌贬得低贱些,自己就高贵了。 只一瞬便回过神来,小倌侧身让段刻四人进店,途中多看了几眼挂在卫凌身上、半瞌着眼的呼延云烈。 不得不说这人的眉眼着实优越,还带着几分异域风情,看着比他们相公馆的头牌清流公子还英俊几分… 秋明一进相公馆便如小孩赶集般,眼睛四处打量,看什么都觉得有些新鲜。 这相公馆倒是其貌不扬,外边看着一点都不像声色犬马的烟柳之地,倒比寻常店家还要朴素一些。里边却是装扮得清新雅致,四壁挂着些字迹潦草、笔触潇洒的书法丹青,案几上摆着几把古琴琵琶,待得久了,还能闻到一股极淡的木香味。 放眼望去,除了几个洒扫的仆役,未见想象中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翘着兰花指的…男人蜂拥而上。 倒是不怎么像个烟花之地。 小倌边领着四人上楼,便对段刻道:“公子还没回我,是来寻欢还是作乐?” 段刻面不改色道:“寻欢。” “咳咳”段刻话音刚落,秋明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嗽不止。纵然知晓当下是什么状况,但听见段刻在这种地方直截了当地说出“寻欢”二字,脸上还是有些发热。 听了段刻的话,小倌嘴角噙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那公子们便说说喜欢什么样的?我定替公子们寻几个可心的人来。” 小倌领着四人进了二楼的客房。 不小的房子被床榻占去了大半,两边挂着层层叠叠的纱幔,还没干什么就已引得进来的人浮想联翩。 “不用寻其它人来,我们自己便可。”段刻走到卫凌身侧,帮他将呼延云烈半抱到床上,又落下两侧的纱幔,将人遮得严严实实。 小倌一时没明白段刻是什么意思。 来相公馆寻欢不找相公,这寻得是什么欢… 视线从三人脸上一一扫过,直到落到床上躺着的那人身上,难道… 小倌眨了眨眼,一时搞不清是自己想得太荒唐,还是这四人来得太荒唐。 这就如同进到人家酒肆里,结果自己带了饭菜来一般,着实有些多此一举。 段刻看出了小倌的犹疑,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只得解释道:“我们四人只是借你们个地方,毕竟是做些不符人伦的事,也要藏着掖着的些。” 小倌咽了咽口水,想到方才被眼前人抱到床上去的英俊男子,又看了看面前的三人…不由地为床上男人感到担忧。 段刻以为小倌这副模样是因为银子,于是从袖中拿出几张银票道:“银子不少你们。” 开门做生意的,没有和银子过不去的道理。小倌接过银票,朝床榻那边投过去个怜悯的眼神,又劝面前人道:“小人多言一句,还望公子们见谅,这做受一方的总是不容易的,还望公子们待会疼惜他些。” 秋明从头到尾都没明白段刻和这小倌在商量什么。明明他们的每个字他都能听懂,连在一起听却如天方夜谭。 这方面懂得不怎么多的秋明用胳膊肘捅了捅隔壁脸上浮起两片红云的卫凌,压低声音道:“什么寻欢?什么做受?我们该不会真要点小倌吧?” 卫凌虽然懂得也不怎么多,但这寥寥数语他还能听得明白,不便与秋明多说,只得敷衍他道:“嘘,言多必失。” 小倌说完,从床榻边上的木柜子里取出一个木盘,递到段刻面前:“这些东西,想必公子们待会能用得上。” 卫凌只看了一眼便立马羞得挪开了视线。 只见那不大的盘子上摆着大大小小各色各型的…势物,有的手指粗细,有的儿臂粗细,还有些软膏,一看便知道干什么用的。 段刻硬着头皮接过这盘东西,声线僵硬道:“多谢。” 这下秋明再迟钝,都反应过来小倌方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待小倌一退出客房便再也忍不住,对卫凌道:“他以为、以为我们要…”秋明指着床上的呼延云烈半天没说出下边的话,“以为我们要对他那样?” 卫凌没好意思回秋明的话,只撩开纱幔坐到呼延云烈的身侧,手背抚上人半昏半醒之间皱还成一团的眉心,灼热的高温提醒着他,人情况不妙。 “卫凌…卫凌…”那人即便意识混沌却仍低喃着自己的名字,这下再铁石心肠的人,心头也软了几分。 “秋明,这毒要如何解?” 呼延云烈胸前那刀口的四周已然开始发红发黑,人高热不退,从中毒开始便一直时清醒时恍惚。 没等秋明回答,段刻先回了道:“这是赵国暗厂的五蛊毒,此毒腐性极强,受此毒者终将浑身溃烂、高烧不退身亡。” “那此毒如何能解?”卫凌急问道。 “解药由暗厂秘制,如今暗厂已灭,不知药方在何人处。”段刻看卫凌神色焦急,心中不禁泛上些许难以言说的酸涩。 “这毒应当是从蛊身中炼出来的,没见过蛊身,我也不知道如何解毒,只能先将被毒腐蚀的烂肉割下拖延时间。”只是看这情况,怕也撑不了太久。 后边半句秋明没敢说出来。想想卫凌从前把呼延云烈看得他自己的命还重要,眼下哪怕什么都不记得,却仍这般着急忙慌,实在不敢拿真话刺激他。 呼延云烈这一次,可能真的凶多吉少了。 “卫凌,有句话我知道自己不应当讲,但眼下这个情况我却不得不讲。”秋明呼出一口气,豁出去道:“当下最好的法子,便是将呼延云烈交给赵人,我们再去搬救兵。” 半天无人发言,秋明忍不住去看卫凌的脸色,却见人动作都没变一下,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秋明看着这一幕,顿时有些气恼。 他就不明白为何卫凌为什么就非要在呼延云烈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明明呼延云烈当年对他做了那么多猪狗不如的恶事,如今作为臣民他们已然仁至义尽,为何非要让大家陪着呼延云烈一同丧命! “赵人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地死了。卫凌,你仔细想想,把他交出去,他活着的概率反而更大,我们如今拿不到解药,又被追杀,到时候只能和他一起死。” “秋明、段刻”卫凌揉搓着呼延云烈的手,对二人道:“你们先行一步去搬救兵吧,我带着他躲避城中人的追杀。” 秋明说得对,他和段刻不该为呼延云烈赔上性命。 他自己的选择,后果不该由他们来承担。 “卫凌!你是不是记起了什么?这些日子你不都已经能对他平常以待了吗?为何如今又是这般…” “我不知道。”卫凌难得打断人道:“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然而秋明,我看着他这样,真的无法撒手离去。” 卫凌的声音里头带着点极难察觉的哭腔,听得段刻心头一痛。 他想如之前一般拍拍卫凌的肩头以作安慰,但看着卫凌紧拽着呼延云烈的模样,又生生把手收回。 “锡…和…锡和”呼延云烈嘴唇蠕动,看着是有话要说。 卫凌连忙对秋明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让他先别说话,自己则将耳朵贴到人唇边,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锡和…”卫凌重复了一边呼延云烈极力吐出的二字,只觉得这两个字合在一起让他无比熟悉。 “锡和?地名还是人名?”秋明猜问道。 “呼延锡和。”段刻脱口而出这个名字。 “呼延锡和?又是他们家的人?”秋明指着呼延云烈道。 段刻点头,“呼延锡和是齐阳的守军将领,暗厂传出过消息,说呼延锡和是其叔父的庶子,也就是他呼延云烈的堂哥。” “是要我们去找呼延锡和吗?”卫凌趴到呼延云烈耳边,放缓语速,一字一句地问他道。 呼延云烈艰难地点了点头,沙哑道:“他…可信…” 秋明心里头打鼓。 这几次的刺杀实在是凶险。 而且不只是凶险,还次次被人抢先一步,仿佛每次都有人提前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再一字不落地泄给了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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