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淡淡点了点头。 “沈小侯爷!”老大夫老眼含泪花,直接跪下道,“多亏了您和众将士一起力竭保下犯月城,老夫以及犯月城的老百姓无以为报啊!” 他这一嚎,立马引起了屋内其他人的注意,女使听沈小侯爷在,纷纷伸着脑袋探瞧过来。 “大夫这些话留着之后再说吧,我大哥哥的伤口得赶快处理了。”沈月儿关键时候总是不掉链子开口。 岳扬扶起老大夫,说道:“怎么无以为报,您处理好我家少主公的伤,就算是报恩了。” 老大夫连连点头,朝门口看去:“那就快端来温水来,先清理一下身上的血迹。” 门口干站着的叶泠雾刚好被老大夫看见,没办法,只好赶紧去端温水来,再进屋时,沈湛已将浸满血的里衣褪下,露出独属于成年男子还有的雄壮肩背。 与岳扬虎背熊腰的厚壮不同,沈湛的肩背如苍鹰展翼,壮而不厚,却又能感受到不输壮汉的力量。
第85章 擦拭伤口 沈月儿跟着老大夫给去庭院抓药碾外敷的药膏去了,屋内除了伤患就是两名大夫,全是男子。 叶泠雾轻手轻脚的将盛满温水的木盆端到沈湛身侧的矮案上,忽视沈湛投来的灼灼目光,说道:“侯爷,大夫,温水来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 岳扬一看自家少主公黑下脸,忙道:“表姑娘就这么走了?” 叶泠雾回过身,黛眉微蹙:“那不然呢?” 岳扬道:“我们都是些粗人,少主公身上那么多伤,我们动手没你们女孩子细腻,不如就表姑娘来替少主公清理血迹吧。” 叶泠雾怔了下,脸颊不经意地红了起来:“可是四姑娘不也在吗?我去叫……” “不过是清理血迹罢了,竟让表姑娘如此为难?”沈湛打断。语气极其冰冷,隐约压着怒火的感觉,瞬间让整间屋子如堕冰窖。 “……不为难,不为难,”叶泠雾干笑着上前,心头默念:识时务者为俊杰。 从小就在战场上经历厮杀,沈湛身上的新伤旧伤不少,常见武器的刀口基本都能在他身上找到刀疤。 叶泠雾将白布浸湿拧成半干,本打算从血迹最多的胸膛开始擦拭的,但想了想,还是从肩膀开始轻轻擦拭。 胸膛腹部这种地方,留着待会沈月儿回来后,让这个亲妹妹来比较好,她虽未及笄但好歹是姑娘家。 两人身高差距本就悬殊,哪怕是沈湛坐着也不见得比叶泠雾低。 沈湛忽觉侧颈痒痒的,微微偏头看着半俯下身子,给他擦拭伤口上凝固血迹的叶泠雾。少女长睫微垂,脸颊上带着些许绯红。 不知为何,沈湛见她如此专心替自己擦拭伤口,从昨晚憋着的那股气在此刻瞬间消散了。 他道:“昨晚你是吓到了?” 叶泠雾手一顿,脑袋里又闪过孙坤乾死时的模样,无言地点了点头,继续擦拭。 沈湛皱了皱眉,道:“我听说是你让璟延点烽火的,你怎知知州府昨晚会发生变故?” 叶泠雾手指发凉,脑袋闪过无数个揣度沈湛问出这句话的原因。 或是又觉着她偷听到了什么? 或是不知从哪得到她与孙坤乾早上同乘一辆马车的消息,而怀疑她? 叶泠雾正犹豫要不要开口时,忽觉右手一热,就见沈湛握着她停下擦拭的手,嗓子带着嘶哑:“这肩膀再擦下去就快被卿卿废了。” 闻言,叶泠雾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居然擦到了沈湛的伤口上,还擦了不止一下,原本血已凝固的伤口此刻又开始冒出血水。 叶泠雾吓的轻‘啊’了一声,慌道:“你疼不疼?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沈湛喉咙上下一动,嗓音略显僵硬:“无碍,继续吧。” 叶泠雾这回不敢再分神,慢慢擦拭完沈湛如山脊般的肩膀,手来到胸膛时,为了方便擦拭,叶泠雾只能更贴近沈湛的俯下身子。 沈湛垂眸静静看着胸前那颗簪着素钗的小脑袋,放在膝上的手掌忍不住的缓缓捏成拳头。 待叶泠雾擦拭完胸膛准备再洗一下白布时,却发现木盆里的水都成血色的了。 叶泠雾的心忍不住地揪了一下,道:“侯爷,我去给你换盆温水吧。” 沈湛不语,放在膝上的手微抬,却见旁侧一直安静的岳扬率先端起木盆,说道:“还请表姑娘照看着少主公,我去去就来。” 说着,脚上还有伤的岳扬一瘸一拐却也健步如风的出了屋。 两人无言,叶泠雾的视线落在伸进窗外的藤蔓上,当她正胡思乱想着这藤蔓会不会开花结果时,殊不知沈湛望着她的目光温柔的都快掐出水了。 正在这时,沈月儿跟在老大夫背后走了进来,什么也没看见,但老大夫却不出意外的正好撞见了沈湛深情的目光。 老大夫轻咳了两声,打破了屋里古怪的旖旎,边进屋边道:“沈小侯爷,老夫特地给您配了一副疗伤药,等会将你身上的腐肉除掉,敷在伤口上,将养个几日就能好痊了。” 沈湛微微颔首:“要麻烦大夫了。” 老大夫惶惶摆手:“哪有,哪有,沈小侯爷为国为民,是犯月也是天下的大英雄,老夫能替您疗伤甚是有幸啊。” 话音刚落,岳扬端着盛满温水的木盆,跛着脚进屋,刚将木盆放在矮案上,就听叶泠雾小声道:“四姑娘,侯爷背上的血迹还未擦拭呢,还是你来吧。” 沈月儿也没犹豫,正要接过叶泠雾手中的白布时,谁知沈湛忽然道:“还是卿卿来吧。” 语气中带着上位者不容置喙的威严。 其实沈月儿倒也不在意谁来擦拭伤口,可听到沈湛唤叶泠雾“卿卿”时,却不由得蹙了蹙眉,看向二人的目光也不由得复杂起来。 是啊,祷圩镇有个也有医庐,为何沈湛会不辞辛苦,大老远的跑桉镇来疗伤? 叶泠雾绕到沈湛身后擦拭,老大夫则用酒精消过毒的刀开始切除腐肉。 割肉声伴着血腥味充斥着整间屋子,叶泠雾忍不住好奇看了眼,见老大夫手脚麻利的将沈湛胸膛坏死的肉片片割下,头皮都麻了。 沈月儿早看不下去转过了身,哪怕是岳扬也将目光移向别处。 从叶泠雾的角度看不见沈湛表情的,可从沈湛一声不吭的忍耐力来看,叶泠雾是打心眼里敬佩,也是打心底里畏惧。 若天上有神,那沈湛必定位列战神! 清理完上半身的伤口,老大夫已是大汗淋漓,他擦了擦额头的密汗,道:“沈小侯爷,这腿上的伤也是要处理的,屋里的姑娘还是先请出去比较好。” 沈湛淡淡“嗯”了一声。 这下半身的伤口也不少,所幸是没伤到重要部位,且双腿伤口大部分都在外侧,老大夫动起手来也还是方便。 叶泠雾跟着沈月儿去看厨房里熬给将士们的药。 “泠雾妹妹,我有件事想问问你。”沈月儿憋了许久才出声。 叶泠雾茫然道:“四姑娘请问。” 沈月儿道:“你的小字是叫卿卿?” 叶泠雾点了点头,反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挺好奇的,我还是第一次听大哥哥叫姑娘家的小字,”沈月儿满腹深意的淡淡一笑道,“说起来泠雾姑娘来也快及笄了,看来不久后就有好事听了,就是不知是谁家的好事。” 叶泠雾懵懵懂懂,不明白沈月儿这些话的意思。 一个小字罢了,怎么跟“好事”扯上关系?
第86章 医庐与成长 作为最前锋的祷圩镇是四镇中最惨不忍睹,城墙被毁,房屋被毁,街道横尸遍地,幸存下来的人少之又少,一堆又一堆的死人,还大多四肢不全,死状凄惨。 沈盼儿伏在病榻旁,看着塌上断了气的小女孩,哭得稀里哗啦,整个医庐的房顶都快被她哭得拆掉。 老大夫被她哭得头疼欲裂,无奈道:“姑娘节哀,你还是先出去吧,这里还有其他病人要休息。” 沈盼儿充耳未闻,继续大哭着。 这个女孩是亲手塌屋里救出来的,也是她亲自送到医庐的,最后还是她亲眼看着过世的。 十几年顺风顺水,没见过大风大浪的侯府千金,或许日子过得太安逸了,直到眼睁睁看着一个还未绽放的花骨朵在她手里枯萎,她才明白自己有多幸运。 正当屋内众人被沈盼儿哭得没辙时,沈辞黑着脸走了进来,像老鹰拎小鸡一样拎起沈盼儿就往外走。 沈辞浑身上下就没一块干净地儿,原本高扬的马尾乱糟糟的,身上的暗红色锦袍沾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淤血。 将人塞到厨房时,哭声还是没听,沈辞终于忍不了,说道:“沈盼儿,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啊。” 沈盼儿抽泣着,上前抱住沈辞道:“二哥哥,那个女孩才六岁……就这么没了,她才六岁……” 沈辞眉头紧锁,拍了拍沈盼儿埋在他胸膛的脑袋,轻声道:“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屋内还有那么多的伤患在,你不能当在家里一样任性大哭。” 沈盼儿憋着哭声,从沈辞怀里退出来,抬起衣袖擦了把眼泪,说道:“我不哭,不闹了。” 桉镇医庐。 老大夫嘱咐了沈湛熬的药要大火熬小半刻,不可多熬,此等重任沈月儿当即就推给了叶泠雾。 叶泠雾挪来一把矮凳,又拿了把蒲扇,坐在灶前轻轻扇风,必要时还得查看药罐里熬的药。 棚内药味铺天盖地,呛的叶泠雾直咳嗽,灶里的烟也是熏的叶泠雾直流泪,总算将药熬好盛到碗里后,叶泠雾踌躇了。 望着半开着一扇门的正屋,叶泠雾想了想,转头看着在石磨上碾药的姜兰嫣,说道:“兰嫣姑娘,这碗药你替我送到正屋去吧。” 姜兰嫣怕血,除了在熬药棚子里待着,也就是去厨房打下手,听见还有别的活可以做,立马答应了。 也不怪叶泠雾想躲着沈湛,自从上回见到他在知州府浑身充满杀戾气息的模样,便心有余悸,再加上之前沈湛看她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自己还是别去他眼前晃悠了。 叶泠雾目送着姜兰嫣进屋,这才松下一口气低头看着手里的蒲扇——她想绒秀了,要是有她在自己现在肯定能躲会懒。 正怅然,叶泠雾却见姜兰嫣端着药,步伐匆匆的又回来了,神色还十分紧张,一副方才见了阎王的模样。 “怎么了兰嫣姑娘,你没服侍侯爷喝药吗?”叶泠雾疑惑。 姜兰嫣黛眉紧蹙,糯糯道:“泠雾姑娘,以后还是你送药进去吧,我瞧着沈小侯爷黑着脸挺可怕的。” “……” 天色渐渐沉下。 忙活了一整天,叶泠雾总算是能歇口气,可她不敢坐在廊下,看着庭院里躺满的伤患,心里总会觉着悲凄,只能躲在灶台后的小凳子撑着下巴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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