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曲折的长廊,以幽阴且深邃被冠以美名。 廊角处,有一水阁,长如小船,周围花树缠绕,鸟语花香,宅邸放眼望去,无处不是美景,白鹤立于小溪,青雾袅袅,堪比仙境。 此府邸一看的价格比起皇城脚下的院落,也是不逞多让,更别提这院还地处犯月最繁华的街段。 一粗衣打扮的中年人点头哈腰的领着几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在园中踱步。 中年人道:“慕容公子出手阔绰,这一来犯月就卖下这么大的宅院,您看看需不需要小的替您配家丁管妇?” 身着一袭藏青色锦衣的岳扬道:“暂且不必安排,我与家兄不爱热闹,且家中自带来了一些家丁,都是顶事的。” 中年人见是他说话,又瞄了眼他边上的沈湛,心惊这兄弟俩的长相还真是天差地别,回过神问道:“原来慕容公子与您是兄弟关系啊。请问二位慕容公子还有需要小的地方吗,若是不需要的话,小的就该回铺子里。” “不急,”岳扬道,“我和家兄在丰州时就听闻你们犯月城有个名叫雪月沁园的酒楼,初来贵宝地,还不知那酒楼在何处?” 那中年人回道:“没想到慕容公子还听过‘雪月沁园’,这家酒楼好啊,离您这见宅邸也不远,这条街绕过去便是了。” 岳扬看了眼一旁的沈湛挑眉,道:“是吗,那今晚我和家兄可得好好去瞧瞧了。” 几人又逛了逛内宅,直到午后那中年人才离开。 书房内,岳扬递上刚到府邸的书信,沈湛扫了几眼,冷哼一声扔掉手中的书信,倚靠在太师椅上,把玩着指间的宝石扳指,屋内气氛顿时有些肃然。 此次暗访犯月,他一共调派了三百余个黑旗军进城。三分之一乔装成了慕容家家丁,另外的三分之二则分布在犯月城,以及犯月城下十二镇。 不管是酒肆、茶庄、当铺、酒楼等处,都设了蛰伏点,唯独雪月沁园是怎么也打通不进去,不仅如此,这犯月城和十二镇上的商户都对税收之怨言颇多,打听才知犯月税收比京城还高,甚至高的离谱。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犯月知州——孙琨乾,他之所以能让犯月上千商户按他的规则走,还得归功于自身手段。 他们家除了他,还有二房一脉,二房是个赘婿,手下垄断了犯月磨坊以及米铺,说得直白点,就是拿捏住了犯月百姓的咽喉。 说起来这位赘婿似乎比孙家还厉害,可当朝重农抑商,朝廷命官和商人之间最大的不同就是地位。 商人就是有金山银山,也终得寻求衙门的庇护,听话,可一同发财,不听话,那便只有卷铺盖走人的份。 这些,程斐之前就已打听出来,不是藏着掖着的大事,最头疼的偏偏也是这事。 若孙琨乾是个贪官,二房是奸商,那他们大可找出罪证发落,可谁知这二房一脉旗下所有磨坊和米铺都是有明确商户字据,且干干净净找不到一丝错处。 并且城中税收都是一五一十交上去的,二房一脉也是按孙琨乾定的税收纳税。 至于交上去的账是否有假还得进一步查实。 可如何去查,只能由沈老太太去。 沈老太太虽无官职在身,却有国安夫人的封号,只要沈老太太开口,孙琨乾就算在精明也糊弄不过去。 最后是这雪月沁园,这间酒楼并不是普通传统的酒楼,这间酒楼有一传统,就是每月都会有一次竞拍,在竞拍上的东西那都是黄金百两起步。 打从圣上注意到犯月起,这间雪月沁园的老板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就连竞拍场上的常客也找不到具体的花名册。 太过平静的水面下,必定藏着漩涡。 半响过后,沈湛将桌上的信斜斜地放到烛火上燃成了灰烬,骨节分明的手落在桌面上,食指有一搭无一搭地敲打着桌案。 少顷,他才沉声道:“二房所有人的信息可查实了?” 岳扬从怀中拿出一本小册,递过去道:“都查的差不多了,孙家二房名叫孙金兰,掌管着孙家中馈,孙琨乾不常在家中,府中大小都有他妹妹处理,她的丈夫名叫路徐安,路家祖上就是做生意的,但一直不温不火,做到如今家业还是在孙琨乾上任犯月知州后。” 沈湛勾了勾嘴角:“分工挺明确。” 岳扬道:“安慰日子过久了,自然是分工明确,就是不知他们还能安慰到几时。对了,还有件事还未禀告少主公,二房家只有一个女儿,那女儿与王家二房长子王序周已定亲。” “看来这王家还真是不简单,能让祖母相中,又能让孙金兰独女青睐。”岳扬摇着头,大有钦佩之意。 沈湛不置可否道:“王家管着十二镇的河工水利,官职在犯月不轻,且世代簪缨,王家大房现任朝奉郎,前途无量,这门亲事算下来于孙家也不亏。” “祖母他们可到犯月了?”沈湛又问。 岳扬道:“今早辰时一刻就到了,不得不说王家殷勤得很,王家二房长子王序周早早将老沈宅洒扫一新就等着人来,甚至还拨了好些小厮女使。” 沈湛不语,慢条斯理地端起桌上的茶杯饮了起来,缓缓道:“你今晚给祖母送封信过去。” “信?”岳扬不解。 “我们在犯月的身份不能暴露,调查之事只能暗中进行,孙琨乾为人谨慎,若能转移他的注意,我们做事会轻松些。” 岳扬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难怪少主公会让沈老太太回犯月祭祖,属下就知不简单,原来少主公的打算在这呢!” 沈湛道:“你很闲?” “……” “不闲,我这就忙去。”岳扬行了辞礼,立马转身离开,出了屋子,才敢松下一口气。
第56章 老沈宅的八卦事 傍晚时分,天色已暗。 日头下跌,层层叠叠的白云缓缓流动,终是湮没在了无边际的夜空之中。 沈辞从府外买好后天祭祀之物回来,穿过庭廊,回了主院落悠堂,瞧见宣嬷嬷正在屋里头理着这些日子在路上的开销记账。 三个姑娘围着宣嬷嬷跪坐在长桌前,一个认真听着,一个看似认真听着,一个摇头晃脑昏昏欲睡状似听着。 沈辞倚靠在门框上,失笑道:“宣嬷嬷辛苦,隐退了还得带不成器的学生。” 宣嬷嬷手一顿,抬头道:“二哥儿可打趣老奴,能教姑娘打理琐事原是老奴的福气。” 说罢,宣嬷嬷缓缓站起身,道:“路上的账就到此就理清楚了,日后姑娘们理账也需的像方才那般精细,不可出岔子,一分一厘都得对的上,日后掌管中馈也能得心应手。” 三个姑娘乖巧应下,目送宣嬷嬷离开,见人消失在门外,这才松懈下身姿。 沈老太太独自住一座小院,名叫笑靥斋。 犯月夜里凉,需得喝碗热酒才能睡舒坦,宣嬷嬷端着热酒进屋,就见沈老太太盘坐在软榻上,闭目慢捻着佛珠。 “老太太还不准备睡呢?” 宣嬷嬷将热酒端过去,询问道:“老太太心里可是有事?” 沈老太太睁开眼,接过热酒却没喝,说道:“有人来了一封信,让我这个老婆子替他‘缠着’犯月知州,哼,就知道突然让这一把老骨头回犯月祭祖,没好事。” 犯月不比京城,当今圣上一直对边境“难管”之事头疼已久,早年间沈湛带兵出征北疆,平定前朝余孽的动乱,前些年西部九曲熊虎城反贼猖獗,也是沈湛联合程斐一家清理打击。 这回轮到南关犯月,有前车之鉴,这里的人只怕是更聪明,更难整顿。 宣嬷嬷瞄了眼桌上那份信,心头已猜到来信之人,淡笑道:“小侯爷相信老太太,他定是有了难处,才会托您帮忙的。” “难处?”沈老太太叹道,“老婆子我是欠他的。” 宣嬷嬷笑而不语。 遥想七年前战破九曲雄虎城迫在眉睫,偏偏攻防图少了一半,沈老太太硬是将此事瞒住了沈小侯爷,又给灌下好些“勇士”鸡汤。 将将十四岁的沈小侯爷靠着一腔热血,领兵闯九曲雄虎城! 最后虽同程斐一起拿下九曲雄虎城,却也伤了个遍体鳞伤。 人回来时,嘉仪长公主差点没把侯府大门哭破,毕竟那时离沈老侯爷战败牺牲……也不过三年。 沈老太太静静道:“其实啊这地方上的事最是复杂,你瞧着面上是犯月城,底下是十二镇,只以为是层次关系,实则不然,往往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牵一发而动全身。” 宣嬷嬷沉吟道:“老太太说的是,地方上的事最难理清楚。小侯爷自有他的办法,太过平静的池塘,不起点波澜怎能引得出好奇的鱼儿呢。” —————— 京城宁北侯府沈老太太回犯月传开,翌日登门拜访的人不计其数,客如云来,老沈宅那破旧的老门槛都快承受不住了。 女席差不多已齐,一群服饰华贵的妇人一丛一堆的坐在一起吃茶说话,正当妙龄的姑娘们也凑在一起说话。 男席那边也是杯筹交错。 今日来的男客也多,大都是商贾,不比身上有官职的讲究,一个比一个自来熟,沈辞倒也不用特地照顾着。 三个姑娘跟着宣嬷嬷给女使分配差事,好似过江鲫鱼穿梭在府中,就这样足足过了一个时辰,鞋底都快磨破,也没能闲下吃口茶。 沈盼儿最不老实,把职责全让给叶泠雾,让她去待客去说客套话,也顺便显露一把宣嬷嬷训练的成果,她自己则拖了张漆木枰挪到角落里去女席那边坐着。 王家送来的小女使很机灵的端上茶果,沈盼儿本以为能落得自在,谁知坐下没一会,边上就围满了犯月姑娘,一嘴口音,叫沈盼儿无奈又好笑。 有人云:男人堆里谈女人,女人堆里淡男人。也不知谁先开的头,几个姑娘们竟争先问起沈辞的事。 听见某位姑娘说沈辞看着是个性格温柔的正经儿郎,沈盼儿一口茶没把自己梗死过去:“谁?谁性格温柔?这位姑娘眼神不好怕是看错了吧。” 那姑娘茫然眨眨眼:“沈三姑娘的意思,沈二公子平日里不是个正经儿郎吗?” 沈盼儿语结。 这要她怎么说,难道她要说自己亲哥哥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公子哥儿?这说出去总归是不太好听啊,要是让沈辞知道她背地里说他坏话,那回了京城还不知道怎么收拾她。 “这几天犯月来的贵人可真多,沈三姑娘可知前日犯月来了两位丰州来的富家公子哥儿,复姓慕容……”说话的姑娘捂嘴一笑,“见过这两位慕容公子的人都说他们相貌俊得很嘞。” “不对不对,”另一姑娘道,“我听我家小厮说慕容大公子长得俊俏,二公子啊啧啧啧好像事同父异母的关系,长得略有些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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