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轻笑道:“看来你也不是很能忍嘛,说两句就燃了,之前怎么没见你对柳飞燕如此硬气?难不成……欺软怕硬?” 叶泠雾瞠目,到底谁软,谁硬? 她气不过道:“我都如此让着了,沈二公子却依旧咄咄逼人,这天底下倒也没人比你会颠倒是非黑白了。” “咄咄逼人?”沈辞嗤道,“表妹妹诗书不通,这词语用得倒还是挺犀利。” 叶泠雾蹙眉,小声嘀咕:“没你说话犀利。” 车厢就这么大,声音再小也被沈辞听了去,“你也不遑多让。” 叶泠雾睨了沈辞一眼,气得撩开暖帘望向窗外,眼不见为净。 街道摊铺纷纷开始收摊,原本热闹的长街只剩狼藉。 其实她本可以忍下不与沈辞斗嘴,好好做一位谦顺恭敬的表姑娘,但她忍不下,只要一想到梦里的“她”为了这种人做坏事,她心里就觉得堵得慌。 既然不能和平相处,那就相看两厌,最好讨厌到老死不相往来,却又不至于撕破面上那层伪装,这样就是最好。 沈月儿缓缓睁开眼,见两人之间火花四溅,轻咳了两声道:“二哥哥若是担心泠雾妹妹这样的性子在京城会吃亏的话,何不坦白说清楚点,如此拐弯抹角的惹泠雾妹妹生气做甚。” 沈辞嘴角凝固,道:“谁担心她了?” 叶泠雾扭头,诧异地盯着沈月儿。 腹诽:这种担心大可不必。 沈月儿故作茫然道:“既然不是担心,那二哥哥说这些做什么,那不成就仅仅只是气泠雾妹妹吗?二哥哥何时变得幼稚起来了?” “……”沈辞噎住。 经此一遭,叶泠雾这才对沈月儿刮目相看。 本以为她会视若无睹,毕竟打从进侯府起,沈月儿好像一直挺低调,不想她三言两语就让沈辞闭嘴吃瘪,属实厉害。 行在最前的那辆马车上,岳杨和拉着缰绳的车夫坐在前室,夜深风寒,岳杨瞄了瞄身后的车厢,拢紧身上的绒衣,叹气地摇摇头。 “我听顺昌王妃说小郡主写了一封信去军营,就是为了约你共赏上元佳节,你今晚明明就在京城,为何没有去赴约?” 秦明玉一脸肃然,看着边上的沈湛就来气,成日待在军营也就罢了,都二十又一的人了还对自己婚事不上心。 沈湛神色淡淡,回道:“母亲明知我对小郡主无意,怎还问?” 秦明玉黛眉紧蹙道:“有意无意那也是相处之后才知晓的啊,你和小郡主才见过几次面?” 沈湛没有立即出声,沉寂的眸底里氤氲着一个紫色身影,良久才道:“若真是有情之人,那也不需要特意的接近。” 秦明玉一噎,忿忿道:“你这是故意堵我话?没有相处哪会知道此人是不是良配?家世,性格,学识,这哪点是不需要了解的?” 沈湛道:“若是我喜欢的人,哪怕家世号寒,性格乖张,学识浅薄都无所谓,我要的不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我要的,是她在我心里就是世间最好的女子。” 秦明玉脸色凝重。 沈湛说的这些话,一下让秦明玉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初见他父亲沈铮时。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皇宫。 那次也是沈铮第一次打了胜仗进宫述职,因为三年都在边疆军营,明明十七八岁的少年,却长着一张络腮大胡子的脸。 秦明玉见到他还以为是哪来的邋遢壮汉,心里多是鄙夷,甚至还当着他的面说他看不顺眼。 后来再见面是同年的上元佳节。 她带着四名武婢出宫赏灯,人山人海,一个竹编的绣球缓缓滚到她脚边。 “……扰了这位姑娘,对不住。”那护卫捡起绣球,朝秦明玉拱了拱手,转身朝他身后男子走去。 秦明玉心有不悦,跟着他的身影看去,只见一位少年站在不远处,身形纤长,肩背挺直,刀锋偏冷的俊脸上,带着不容忽视的威武。 只是那一眼,便是今生都忘不了。 后来她命人打听,才知道那个少年就是她曾经鄙夷的络腮胡沈铮。 …… 他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秦明玉缓缓垂下眼眸,喉咙像是卡了什么东西般说不出话,半晌才叹道:“看来我是劝不动你了,那就随你去吧。”
第21章 灵安国寺 回到侯府,叶泠雾下了马车便直奔静和堂了,好巧不巧,刚到正屋,沈老太太正好歇下。 宣嬷嬷领着探春和姜兰姝退出屋子关紧房门,一转身就看见叶泠雾在庭院里站着。 宣嬷嬷微笑着道:“泠雾姑娘今晚玩得可还尽心?” 叶泠雾点点头道:“京城好热闹,烟花盛会也格外好看。” 姜兰姝皱了皱眉,托着木盘的手渐渐收紧,方才有女使来说,沈湛今晚也在花满楼看烟花。小半月不见心上人,就这么错过了,心里本就难受得很,偏偏叶泠雾却如此开心。 跟她一样见不惯还有探春。 “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泠雾姑娘初来京城,新鲜些倒是正常的,明日还要去寺庙呢,泠雾姑娘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明日可别误了正事。” “去寺庙祈福?”叶泠雾这句话是看向宣嬷嬷问的,没有去理探春。 宣嬷嬷嘴唇紧抿,正色道:“每年上元佳节后,宁北侯府上上下下都会去灵安国寺烧香祈福。” 叶泠雾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明日我会早些起床,替老太太准备好祭拜的东西。” 回到小院。 留守的绒秀迎上前,将手上的披风搭在叶泠雾身上,道:“姑娘怎么才回来,今晚烟花盛会可还好看?” 叶泠雾轻轻点了点头,又问道:“我让你寄去瑜洲的信可安排妥了?” 绒秀道:“都打点好了,奴婢还多给了些银两,让他们务必将信完好无损的送到姑娘外公手中。” 叶泠雾满意地展颜一笑:“谢谢绒秀姐姐。” 翌日,叶泠雾起的比往日早半个时辰去老太太房里伺候起身,本以为够早的她,没想到姜兰姝却已给沈老太太穿戴好衣物了。 姜兰姝回头见叶泠雾呆在原地,道:“泠雾妹妹来得正是时候,你去给老太太端盆水来洗脸吧。” “……”叶泠雾乖乖去打水了。 再端着水回来时,沈老太太坐在镜台前,宣嬷嬷正为她梳着发髻,姜兰姝不在屋内,想必是去厨房看早饭去了。 叶泠雾拧手巾的动作娴熟,想来这事儿也没少做,竟然丝毫不比宣嬷嬷含糊,三下两下就将老太太伺候好了。 宁北侯府准备的马车宽大,阵容壮观,四辆马车分别跟了不少女使小厮,甚至还带了护卫。 马拉着车轮子转个不停,从繁华长街到林间大道,轱辘轱辘的响,足足驶了大半个时辰,宁北侯府的一列马车才到灵安国寺。 叶泠雾搀扶着沈老太太下马,正好见到前面马车上沈辞睡眼惺忪,昏昏沉沉的懒散模样。 难得见他褪下红衣穿了一身白色锦袍,大约是被突然叫起来的,脸色还有些臭,叶泠雾悄悄挪了几步离他远一些。 难怪沈老太太不喜欢沈辞,不仅让他少来静和堂,更是免了他每周的请安,省得他在跟前碍眼。 沈盼儿也难得穿得素雅,这两个亲兄妹平日里打扮光鲜惯了,今日显得正经不少。沈月儿和赵氏自不用说,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女二人,依旧是人淡如菊那一派。 秦明玉提着裙摆从最前面的那辆马车下来,本就肤如凝脂,保养极好的她,穿上白袍身上的矜贵不减半点。 最后下来的是沈湛,他亦是一袭白衣,众人的目光几乎都在他身上。 虽说按辈分,沈老太太是宁北侯府最大的,但事实上,宁北侯府都已这位沈小侯爷为尊。 灵安国寺除了是京城最大的寺庙外,还供奉着不少当朝王公贵族,贵臣权将的灵位。 沈老侯爷的牌位供奉在定坤殿,这座宫殿里供着的可都是当朝赫赫有名的战神。 众人以沈老太太和秦明玉,沈湛为首,作揖行礼。沈老太太率先点了三根香,沈家其他人也跟着照做 叶泠雾盯着那牌位瞧,虽然沈老侯爷是为国为民的大将军,但叶泠雾对那牌位除了钦佩之外,生出一丝伤悲的情绪,酝酿了半天也是丁点都没有。 小时候她就常被父亲骂是没心没肺的小泼皮,现在看来还真是。 良久过去,殿内依旧安静的只能听见沉闷的钟声。 叶泠雾小心翼翼地瞄了瞄周围,却见上好香转身下来的秦明玉淡淡看了她一眼,叶泠雾浑身激灵,挺了挺本就端正的跪姿。 待祭奠完成,一行人刚踏出宫殿。沈老太太提议去宝华殿,而秦明玉受不了诵经的枯燥,便说去周围走一走,沈湛自然是要在旁跟随。 沈盼儿性格跳脱,不会选择去宝华殿看人诵经的,哪怕顶着赵氏不满的目光,也是屁颠屁颠的跟着秦明玉走了。 而姜兰姝也难得没留在沈老太太身边,说是也要去国寺周围看看。 倒是沈辞却很意外的留了下来。 众人来到宝华殿,披着红袈裟的济世大师带着两位弟子都走了过来。 济世大师双手合十,朝沈老太太颔首道:“阿弥陀佛,沈老太太,沈二爷,沈二娘子,别来无恙。” 众人朝他双手合十回礼。 沈老太太道:“济世大师云游天下,两年未见,看着比以前更为端沉了,想必是看透不少民间快乐与疾苦。” 济世大师笑而不语,扫了扫他们背后的小辈,忽而用禅杖指了指叶泠雾,挑了挑眉道:“红光高照,自带贵气,姑娘日后是个有福之人啊。” 叶泠雾愕然:“我?” 沈辞不以为意地嗤笑两声,双手懒洋洋地抱在胸前,说道:“济世大师还真会算啊,那不如给我也看看?” 闻言,赵氏拿眼剜了沈辞一下。意思是让他说话注意些,别到了灵安国寺还没个正形。 济世大师并不在意,随和地笑了笑,目光在这一众人里看了几眼。 随即又落回了叶泠雾身上,不知真假的来了一句,“姑娘,顺心而为方得始终啊。” “顺心而为?”叶泠雾不解。 从来到京城起,她就没有顺心而为的资格了。 他让她顺心而为,那她在京城还活得下去吗? 国寺后院有一大湖,秦明玉和沈湛并肩沿着湖边行走,身后跟着福妈妈还有沈盼儿,姜兰姝,岳杨以及几名武婢。 冬日,湖水凝结成冰,倒也没什么看头。 秦明玉叹了一口气,呼出好些白雾,说道:“你这些年不是在边疆,便是在军营,难得今年能陪母亲身边。” 沈湛默道:“孩儿这些年确实疏忽孝道,还望母亲原谅。” 秦明玉莞尔道:“自古忠孝两难全,这些年你在边疆没少吃苦,我心疼都来不及,怎还会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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