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末的马车上坐着侯府小辈女眷,叶泠雾和二房姊妹。 其实姜兰姝本来也想出府游玩,但想着这些日子沈老太太的偏爱,为了博回几分疼爱,只得放弃游玩的机会,陪着沈老太太在静和堂过节。 叶泠雾今日特穿上了那日在花容阁挑选的一件白狐绒领紫氅,为了应景,内搭了件浅红绣缎,不张不扬。 二房姊妹好似约好一般,穿着同色大氅,金色配红色,甚是喜庆。 说起来叶泠雾也是很吃惊,本以为家中姨娘生的女儿总该不受待见,没想到赵氏对沈月儿极好。 自她的生母生她时难产过世后,赵氏便一直将沈月儿养在自己院中,细心照料下,沈月儿比亲女沈盼儿还像她。 有了对比,叶泠雾才明白过来,才女和妒妇之间是有着鸿沟般的区别。 到了玄武长街,马车缓缓停下,叶泠雾捧着袖炉下车,昨日下了一天的雪,现在一张口便是白茫茫的气息。 另一辆马车上,沈辞随着沈从文和赵氏下车,身上也穿着红缎锦袍。在父母的眼皮子底下,沈辞今日倒还是乖顺。 秦明玉从最前面的马车上下来时,淡淡扫了眼那边说说笑笑的二房夫妇,还有整整齐齐的小辈们,心里蓦地怅然。 ——沈湛什么时候也能如此呢? 宁北侯府出行算是低调的,对街楼太傅的马车颇是夸张。 周围带了不少家丁不说,那车顶四方悬挂的铃铛玉穗子,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视线,包括叶泠雾也是听见铃铛声后,才知道楼太傅一家也在玄武长街。 也难怪楼太傅会急得踹樊坤一脚,他确实也看不上什么人参。 街道两侧挂着最多的就是走马灯,而店铺则以笼灯居多,大红色的灯笼穿一串,喜气洋洋。 玄武长街有人在表演着龙灯,人群慢慢涌向那边,叶泠雾个子不算高,被人群一挤,便独自走散了。 其实也不止她,蹦蹦跳跳的沈盼儿也早就走散了,不过她不慌,今晚就算天塌下来了,现下也是赏灯最大。 叶泠雾没她那么豁然,这才来京城没几日,人生地不熟的,只能提着裙摆往前寻。 “采灯喽~” 一记吆喝声吸引住了叶泠雾的步伐,她转而朝那边搭着高台的声源处看去。 只见那高台上还搭着“高台”,上面那“高台”用粗木桩搭制,就像层层往上的梯子,但比梯子陡悬,足足有十米之高。 最顶上挂着一个如飞仙般的蓝白色花灯。 “这花灯名愿灯,谁能先采得愿灯,可在灯上写上祝愿的话,送到天上神君身边……心想事成!”台上那人高声介绍着,引起不少人驻足观看,达到了花灯铺店家宣传愿灯的目的。 本想直接离开的叶泠雾听这愿灯可以心想事成,顿时来了兴趣。 只是不幸的是,这愿灯只有一个,而且上台竞争的尽是男儿,男女实力悬殊,硬抢的话肯定拿不到。 刚想放弃,却见高台边上放置着武器架,刀枪棍棒,弓箭长鞭,应有尽有。 人群中,叶泠雾拢了拢将身上厚绒绒的大氅,抬步往上走去。 底下哗然声一片。 这种竞争场合,还是第一次见有女子参与的。 身兼主持的店家也是愣了愣,说道:“这位姑娘是否是走错地方了,虽说采灯男女不限,但你也莫苦了自己。” 叶泠雾柔声道:“不苦,既挂出愿灯供人采,岂有劝人知难而退的道理。” 底下默了,店家也默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眼前这女子年纪轻轻,但凡长得强壮些都还好,可她身材娇小,且穿着不俗,看上去是谁家娇养的姑娘,若是磕了碰了谁负责? 店家见她态度坚决,说道:“这比赛可没有让着的,姑娘若真要参加,等会可得仔细着,拿不到也莫恼。” 叶泠雾莞尔道:“知道了。” 不远处挂着数盏走马灯的楼阁露台上,一身着玄氅,清冷谪仙的男子将底下喧闹尽收眼底。身后是挂着描述万家灯火的画灯,周围的烛光照在他身上,宛若天上神明。 他的身后站着五六个身披黑甲的护卫。 不知从哪出现的岳杨穿过那几名护卫,站到玄衣男子身后道:“少主公,小郡主昨日送了张帖子到军营,约您在朱雀长街花满楼见面,我们还过去吗?” 沈湛看着愿灯高台的方向,道:“不急。” 底下是热火朝天的喝彩叫好声。 锣声响彻黑夜,牵一发而动全身,台上十几名男子奋力朝十米之高的木梯高台爬去,追逐激烈,引得底下掌声一片。 可唯独叶泠雾还不紧不慢的站在原地,仰头望着高台上争先恐后的激烈场面,深邃的眼眸似星空泛着星光。 边上的店家见后,以为她是知难而退了,上前道:“姑娘若现在想退出,直接就可下去,不必在上面等着男儿们比完。” 叶泠雾看了他一眼,充耳不闻的朝那边放置着武器的木架上走去,拿起架上的弓箭打量一番。 底下观众根本没注意到她,只顾盯着上面的争夺。店家见她这一系列动作,讶然道:“姑娘这是要将愿灯射下来?” 叶泠雾笑道:“你只说谁能将愿灯采下便是谁的,却没说用什么手段,我用弓箭射下来,不违规吧?” 店家噎了噎,畅然一笑:“当然不违规,若姑娘能射下来,这愿灯便是你的了。” 暮色苍茫,加上高台十米之高,区区女子真能随随便便一箭射中愿灯,那也算是奇闻,给这场热闹添了一份彩。
第18章 放愿灯~~侯爷被冷落 从小跟着宋老射箭打猎,叶泠雾心中自有点数。要想完好无损的射下来,便只能朝愿灯木制底部打,若是歪了偏了,这纸糊的灯笼可就算废了。 叶泠雾拉开弓箭,再一扬身,箭头对准高台之上的愿灯。 底下众人这才注意到台上已拉开弓箭的叶泠雾,议论声顿时更加高涨起来。 赵氏听到这边传来的喧闹声,想着反正烟花盛会还未开始,便向秦明玉提议去看看。 一行人来时,正巧看到台上掂量着弓箭轻重的叶泠雾,那模样是平日里不曾见过的鲜活,令人移不开眼。 “那不是泠儿丫头嘛,她还会射箭呢?!”沈崇文的反应更多是惊喜。 宁北侯府是武将之家,不说沈湛,沈盼儿和沈辞的骑马射箭功夫在京城小辈中算得上上等,沈月儿虽不如他们,但从小也是摸着刀剑长大。 赵氏瞄了眼神色忽暗的秦明玉,又朝高台看去道:“泠儿这拿箭拉弓的姿势倒是标准,行云流水,大有赛过男儿的意气风发。” 身侧突然传来一声嗤笑,几人寻声看去,就见沈辞一脸不屑道:“她还没射呢,母亲何至于如此吹捧她,若是没射中,岂非负了你的一句'意气风发',徒增些尴尬?” 赵氏嗔了他一眼,道:“你跟我唱起反调倒是不含糊,你若是有胆量上去争一争,你母亲我也会这么夸你。” 一阵滔天的喧哗声如浪潮突然席卷而来。 只见一根长箭撕破夜色朝天上射去,众人目光集中在愿灯上,屏息以待。 不停朝高处攀爬的男儿们感受到头顶刮过的风,扬首看去,本该稳定在高台之上的愿灯,直直朝地面坠落而去! ——“好啊!” 人群中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声,瞬间打破沉寂。 低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叶泠雾展颜一笑,孩儿般天真地看着店家道:“我射中了!” 店家看着底下的反应,捡起地上的愿灯,双手朝叶泠雾递去,说道:“姑娘箭术厉害,这愿灯可就是你的了!” 这边高兴了,那边奋力拼搏,最后却像被戏耍一通的男儿们的心里就开始不乐意了,但都没有发作,约是因为姑娘实在美丽,不好出口刁难。 叶泠雾拿着愿灯下台,众人也跟着四散离开,她正要抬步随着人群走,不想背后突然传来一记熟悉的声音。 “泠儿!” 叶泠雾脚下一顿,回头看去,竟然是赵氏,当然,除了她之外秦明玉,沈崇文,沈辞,沈月儿,还有几个府中女使都在。 ——她们什么时候到的? 怀揣着疑惑,叶泠雾提着愿灯信步上前,行礼道:“见过长公主,沈二叔,沈二叔母。” 秦明玉板着脸不语,也不知在想什么。 赵氏亲昵和蔼地拉过叶泠雾,笑道:“方才回头不见你人,结果你倒是跑这里来了,你射箭的功夫不错,是谁教你的?” 宁北侯府最喜欢的长辈中,赵氏算得上前三,她谈吐文雅,气若如兰,与她相处从不会感受到来自长辈的压力。 叶泠雾淡笑道:“二叔母缪赞,射箭功夫是我外公教授的,以前我只打过山鸡山兔,没曾想方才竟真能一箭打下来。” 身后“嘁”了一声,沈辞半眯着狐狸眼,嘴角勾起的弧度总让人觉得是坏笑,“表妹妹胆量确实大,是一点也不怕失手后在这么多人面前献丑。” 叶泠雾看了一眼沈辞,心里暗暗鄙夷着,表面却糯糯回道:“沈二公子错了,献丑不献丑并不要紧,愿灯能心想事成才重要。” 沈辞瘪瘪嘴,暗自腹诽:天真。 赵氏还想与叶泠雾说上两句,谁知秦明玉却打断道:“好了,咱们该去花满楼了,再等会烟花盛会便开始了。” 越往花满楼走,花灯样式越多,沈月儿和叶泠雾本就走得慢,并肩走在队伍最末,有小厮看护着,走在前面的二房夫妇倒也是放心。 玄武长街的人潮缓缓朝花满楼流去,岳杨看着一旁默不作声的沈湛,询问道:“少主公,我们还去朱雀长街赴小郡主约吗?” 沈湛看着人群中那一抹紫色,道:“不去了。” 岳杨迷道:“不去了?那我们现在是要回军营吗?” 沈湛冷睨了他一眼,抬步往下走,说道:“去花满楼。” 花满楼是京城最大的观望台,每年佳节一到,城中总会燃放烟花爆竹,来热闹结束。 愿灯还未放,叶泠雾找小厮借了个火折子后,独自寻了个人少的桥边,点燃愿灯里的蜡烛,将愿灯小心翼翼地放入河中。 看着它逐渐飘远,立马双手合十。 诚心许愿:希望外公,沈老太太都能岁岁平安,身体康健,希望我在侯府日子能一切顺遂。 叶泠雾缓缓睁开眼,此时愿灯顺着河流漂的已快看不清,看着那抹亮光漂向远方,心里莫名安定不少。 “……你许的什么愿?” 背后突然传来清冷低沉的男声,叶泠雾赶紧转身,就见沈湛站在距她五步之远的地方,一袭墨色大氅,肩堆貂毛,金冠束起的长发被寒风吹得胡乱飘逸。 在他之后的岳杨,轻轻朝她招了招手,暗暗打了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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