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 沈老太太重重一拍桌,道:“那些名门世家好大的胆子,这是视朝廷于无物,藐视朝纲!” 叶泠雾肩膀微颤了一下,轻声道:“老太太勿忧,名门世家没有兵权,就算是不服朝廷,也只能不痛不痒弄些个筵席恶心人罢了。” 宣嬷嬷说道:“泠雾姑娘说的不错,余欢城内无人持有兵权,他们就是想翻起惊涛骇浪,也是不够格的。” 沈老太太冷哼了一声,不说话。 叶泠雾继续道:“老太太,知州大人和吴大人白日来登门问候,晚上名门世家就举办了簪花宴,老太太您说这幕后人中到底有没有知州府?” 沈老太太端起侧桌上的茶碗,慢条斯理道:“这事不难猜,百里主君那么大的案子至今无果,然后就是江大学士和挽舟相继出事,你说说这知州府能独善其身?” 闻言,叶泠雾第一个想到的是李大人。 他那人长相奸诈,性格暴戾,说话更是阴阳怪气的。尤其是那日她和楼昭娆去知州府后他说的那些话,简直可疑到不能再可疑。 “那老太太可有应对之策?”宣嬷嬷问道。 沈老太太道:“我哪有什么应对之策,泠丫头也说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咱们就且看看那些人到底要做什么。” 外头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探春和喜鹊咋咋乎乎的撩开暖帘进来。 “老太太不好了,余大夫说……说……”喜鹊哽咽着,说话断断续续的。 沈老太太道:“说什么了?” 喜鹊埋着头不敢说,探春颤颤道:“余大夫说侯爷已经昏迷了三日,如今怕是救不回来了,还望沈老太太节哀。” 叶泠雾正替沈老太太斟茶,差点没拿稳手中的茶壶,神色恍恍惚惚。 沈老太太瞄了眼她,良久没说话,沉寂的气氛压迫着众人大气也不敢喘。 少顷,才听沈老太太哑着嗓子道:“知道了,你们都出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众人面面相觑,沈老太太的反应比起昨日实在是淡定不少,但众人也不敢过问,只能相继退出正屋。 出了屋子,今晚的月亮很圆,寒风吹在脸上,叶泠雾这才回过神,心下凄凄。谁都能哭,唯独她不能。 “泠雾姑娘在担心侯爷?”宣嬷嬷突然出声。 叶泠雾愣了一下,皱眉道:“侯爷出事,府中上下谁不担心呢?” “泠雾姑娘这是在跟我装傻呢?”宣嬷嬷微笑道,“算了,咱们也是许久没聊天了,泠雾姑娘陪我去青竹阁,咱们一路上聊聊?” 叶泠雾迟疑地点了点头。 余苏城的冬季没有雪,小径两旁也不是光秃秃的,微风中夹杂的都是梅花香。 叶泠雾很少和宣嬷嬷独处,原因无他,宣嬷嬷身上总带着和魏夫子一模一样的压迫感。 “我与泠雾姑娘算是最早就认识的,说起来你母亲在京城最早认识的也是我,咱们之间的渊源颇深,自打你进京后,我还从未听你提起你母亲。”宣嬷嬷顿了一下,悠悠道,“你就不好奇吗?” 叶泠雾垂眸,想了想道:“泠雾心里自然是好奇的,可是当年母亲在京城时年纪也还小,府中认识她的老人不多,我也不知该问谁了。” “怎么不问我?”宣嬷嬷道。 叶泠雾一噎,回道:“宣嬷嬷寻日里忙。” 宣嬷嬷不知可否一笑,道:“那泠雾姑娘现在就可以问问。” 叶泠雾又是一噎,偷眼去瞧了一下身侧的宣嬷嬷,布满皱纹的脸上是肃然和平静。 她道:“宣嬷嬷突然提起我母亲,是有话要跟我说?” 宣嬷嬷道:“不是说,是聊聊。” 叶泠雾道:“聊什么?” 最近沈老太太和宣嬷嬷都很奇怪,在侯爷出事之前一直要求她多读书,多练字,大有拔苗助长之意。 宣嬷嬷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与老太太算是看着你母亲成长的,如今再看你啊,就像是在看亲孙女,事事都想为你着想。你母亲过世的早,父亲......不提也罢,如今你已过及笄,我与老太太就想着早早找个人照顾你才是。” “照顾我?”叶泠雾语气平平。 沈老太太大抵知道她与沈湛的一些事,上回提起岱岳镇,这次又想着找人照顾她,反正都是要将她送出侯府的意思。 宣嬷嬷道:“你是个很聪慧的姑娘,能打理得了内宅琐事,算得清账簿,有老太太为你撑腰,大半京城的极好儿郎,哪个配不上?”
第196章 疑点 “原来老太太和宣嬷嬷突然让我读书练字,是为了让我能早早嫁人?” 叶泠雾说完这句话脑袋昏昏沉沉的,心里升起一股无奈感,“若是寻常人家的儿郎倒也不必苦于读书勤于练字,老太太这是已给我相看好了?” 宣嬷嬷挑了一下眉头,没有接话。 叶泠雾观她反应,心里已有底。 少顷,宣嬷嬷说道:“泠雾姑娘莫要多想,老太太与我也是心疼你,盼着你身边能多个体己人。” 叶泠雾勉强微微而笑:“我明白的宣嬷嬷。只是我想问问老太太相中的是谁家儿郎?” 宣嬷嬷似有犹豫,片刻试探道:“泠雾姑娘觉得江苑,江望舒大人如何?” !!!!!!! 叶泠雾杏眼圆瞪,怎么会是他! “江、江大学士?“叶泠雾错愕道,“宣嬷嬷莫要说笑了,江大学士出生淮南名门,我不过是商贾之女,岂能配得上?” 不止配不配得上的问题,江苑是女的,是女的啊!让她嫁给一个姑娘,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若是真有一日嫁过去了,万一哪天江时微的事东窗事发,那就不仅姓江的人头落地,她的脑袋也保不了。 不怪她生性凉薄,年少和江时微的那些情谊早就在时间长河里消失了,更别说上回在江家租宅里,江苑对自己的威逼,试探。 种种加起来,对于她而言,江家就是豺狼,江苑就是虎豹。 宣嬷嬷道:“配不配得上且不说,泠雾姑娘现下就按照老太太说的多读书多练字,你那字啊简直是不堪入目,须得多练练。” 叶泠雾苦着脸道:“宣嬷嬷,我......我不想高嫁,您就告诉老太太,但凡找个普通人家都好,可别让我嫁给江大学士。” 宣嬷嬷不解道:“为何?” 世上女子,哪个不想嫁给当朝重臣,怎么叶泠雾却偏偏一脸排斥。 叶泠雾神色凝重,回道:“江大学士可是淮南名门后辈,自身努力上进博览群书,年纪轻轻就坐上了许多人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位置,而我却连魏夫子教了多日的《诗经》也背不会,才疏学浅,甚至在京城里的名声也算不上好,实在不堪匹配。” 自己贬低自己,叶泠雾就是脸皮子再厚,也不得自己的羞红了脸。 宣嬷嬷沉下脸色,不说话。 也不知是对叶泠雾的这通自贬自损无语了,还是觉得这通话说的实在正确,所以无言以对。 来到青竹阁,屋外乌压压的跪了好些人,叶泠雾走近一看,为首的竟然是岳扬。 叶泠雾心中一窒,心尖都跟着颤了颤。 还没来得及想太多,里面忽而传来一记慌乱的喊叫——“不好了,主母又晕倒了!” 叶泠雾赶紧进去一看,就见郑儿与两名女使扶着秦明玉急急忙忙的从里屋出来,后面还跟着沈盼儿和沈月儿。 两个姑娘的眼睛都哭肿了,那些私底下崇拜沈湛的小女使亦是红了眼眶,屋内气氛矛盾,所有的人既安静又吵闹,既沉寂又嘈杂。 叶泠雾和宣嬷嬷连忙退到一旁,目送着这一群出屋。 “自从老侯爷走后,主母忧思成疾,身子是一日比一日差,如今小侯爷......”宣嬷嬷深深叹了一口气,“只盼着主母能保重身子。” 叶泠雾低头看着脚上的绣鞋,视线渐渐模糊,直到一滴泪落在鞋尖上,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流泪了。 宣嬷嬷注意到她的情绪,道:“生离死别,人生常态,走吧,咱们进去替沈老太太好好看看侯爷。” 叶泠雾迈不出脚步,双腿犹如千斤一般沉重。 与此同时,余大夫提着药匣子愁眉苦脸地走了出来,宣嬷嬷立马朝他福了福身子,道:“余大夫这几日辛苦了。” 余大夫摆摆手,道:“这算不得辛苦,只是侯爷一直不醒,老夫实在是没办法啊。” 宣嬷嬷微微低下眼眸,嗓音嘶哑着说道:“老太太都明白,余大夫还是先去看看主母吧。” 余大夫又是摆摆手,道:“没得法,心病还须心药医,主母的心病是侯爷,侯爷一日不醒,主母这病得一日不好了。” 宣嬷嬷沉默,又朝他福了福身子后,继续朝里屋走去,叶泠雾赶紧拭去眼泪,跟了上去。 床榻被帐幔整个围着,叶泠雾在距离床榻三步之远就停下脚步。 她不敢过去,失魂落魄的不知所措。 只要一想到床榻上的或许这辈子都醒不来,心就揪着疼,身上更是觉得火烧火燎,头痛欲。她也不敢相信一个如神一般存在的人,居然也会有如此脆弱模样。 宣嬷嬷替沈湛掖了掖被子,转身对叶泠雾道:“我去看看主母,你就在青竹阁守着,若是困了累了就去暖阁休息。” 叶泠雾缓缓抬眸,道:“是。” 夜色渐深,叶泠雾端来一把椅子坐在床榻旁,既没有撩开帷幔,更没有去看沈湛,就一个人独自发着呆。 记得母亲病重时也是如此,屋子里或坐或站的挤满了人,可不一样的是,那个时候除了她没有人是真心实意让她母亲活过来的,都是假情假意。 就连叶槐晟也巴不得母亲死,这样他也不用顶着一顶绿帽子苟且过活。 不知坐了有多久,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叶泠雾抬头就见秦霄又是一副急急忙忙的模样走进来。 两人一见面,秦霄倒是神色慌了一瞬。 叶泠雾起身朝他福了福身子,道:“秦校尉,您这么晚了进屋做什么。” 秦霄怔了怔,支支吾吾半晌,才轻声回道:“也没什么,我就是进来看看少主公,没想到泠雾姑娘也在呢,那你就接着照顾侯爷吧,我就先出去,在外面候着。” 说完也不等叶泠雾反应,转身就出去了。
第197章 簪花宴 转眼就到了簪花宴当日,这一日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同样也是陛下旨意下达之日。 沈家马车晃了约小半时辰时辰才到红楼。 此时正值黄昏,红楼大门敞开,又见里面长长内巷。 今日赴宴的人不少,马车来来停停,热闹就没有断过。门口站了不少小厮女使,都是来领路的。 叶泠雾替刚下马车的沈老太太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小声说道:“老太太不该来淌这趟浑水的,如今侯爷昏迷不醒,咱们更应该老实待在府里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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