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南京城谁不羡慕沈二爷,上有父亲兄弟的功绩庇护,下有儿女在膝下伺候着,侧有京城第一才女的妻子陪伴着。 哪像身为当家主母的秦明玉,夫婿战死沙场,儿子又常年不在京中,身侧唯一等我体己人还是福妈妈,当真叫人唏嘘。 三个姑娘默不作声,心里都各自有想法。 沈盼儿早心有所属,对于武将之家本就无意,是以并未往心里去。沈月儿无心意之人,可她自认以后要嫁之人自当是“仰”慕为上,武将或无关亦或者无官衔的人皆无所谓。 而叶泠雾则是觉得长辈让她嫁给谁,她就嫁给谁,如此甚好。 屋内一静下来,外头一有动静清楚不少,只听屋外突然传来喜鹊的声音——“侯爷来啦怎么不直接进去,几个姑娘也在呢。” 话落,暖帘就被撩了开来,众人齐齐朝门口看去,就见沈湛步伐不紧不慢地走来。他今日依旧是一袭玄色大氅,金冠束着高高马尾。 “请祖母安。”沈湛朝抬臂作揖道。 “你今日怎么想着给我请安了?”沈老太太挑了一下眉,笑着朝沈月儿左侧的空席指了指,示意赐座。 沈湛落座,回道:“陪母亲用完早饭,想着早上无事,今日又是请安的日子,便过来了。” 沈老太太道:“也正好,方才我还跟这几个丫头聊到择胥之事,世人都说武将威风凛凛,却不知啊咱们武将家里的丫头可都不想嫁武将。” 沈湛目中绽开一种真切的光彩,好似一潭静谧的古井被投入了一颗石子,微波涟漪圈圈,良久才道:“孙儿方才在门外听了一些,倒也无法反驳。” 不知为何,叶泠雾只觉脸颊有些微烫,刚刚那番话本来也不是坏话,可她总有一种背后说坏话,被正主逮了个正着的不安。 叶泠雾偷摸抬眸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男人,正好对上他看来的目光,又冷又暗,叶泠雾连忙偏过头装作没看见的模样。 与此同时,外面走来一女使,手里捧着盅,穿着一件杏色长袄,一张俏生生的瓜子脸,杏眼桃腮,眉目间带着几分秀丽。 她温和的朝众人一一福了福身子,继而面向沈湛道:“侯爷,主母命奴婢给您端碗银耳汤来。” 沈湛皱眉,任由郑儿端着汤盅没接。 沈老太太道:“你就是主母挑去挽舟院里伺候的女使?” 郑儿回过身,道:“回老太太话,正是。” “瞧着模样是挺可人的,叫什么名字?”沈老太太微微而笑。 “奴婢名叫郑儿。”她回道。 京城高门显贵家的儿郎,再未娶妻之前都会有通房女使,这些个女使除了照顾主家生活起居外,算得上半个妾室,等主家成亲娶妻后,则有机会进屋做妾。 叶泠雾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心想着秦明玉的眼光还真是不错,这女使瞧着不像伺候人的,更像是娇生惯养出来的。
第189章 通房 沈湛冷瞥了一眼对面的叶泠雾,见她目光上下打量着郑儿却反应平平,神色复杂道:“先放下,回院子。” 郑儿语气委屈道:“侯爷,可是方才主母还让奴婢陪您去赴花月夜宴呢。” “花月夜宴?”沈老太太皱了一下眉,“你不是不喜欢热闹,怎还想着赴宴?” 沈湛道:“知州府下的帖,不好不去。” 沈老太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何不带个女使在身侧照顾?” 郑儿脸色一喜,却听沈湛道:“不需要。” 沈老太太不好强求,又看向郑儿道:“侯爷既然不需要,那你就先回院子吧。” “……是。”郑儿一脸不情愿地离开。 待人走后,沈盼儿看热闹不嫌事的说道:“那位郑儿姐姐看着好生伶俐,还不知她进大哥哥院子多久了?” 沈湛看了她一眼,道:“三妹妹喜欢,那就送与你?” “……”沈盼儿立刻不再说话。 沈老太太笑呵呵道:“盼儿哪能要你母亲安排伺候你的女使,挽舟你啊今年也二十有二了,你母亲常常跟我抱怨院子里无人陪伴,你啊也是该早日成亲娶妻生子,让你母亲院子不那么冷清才是。” 沈湛敷衍道:“祖母说的孙儿记在心上。” “光是记在心上有什么用,落在实处方才好。”沈老太太铿声道。 沈湛沉着脸不发一。 气氛微妙,沈月儿赶紧道:“祖母还是少操心大哥哥了,昨日母亲来信说二哥哥过不了几日也要到余苏城呢。” 闻言,叶泠雾倏时抬起头;沈老太太亦是脸色一喜:“他要来余苏城?” 沈月儿道:“是啊祖母,若是赶上除夕的话,那就真热闹了。” 话题岔开,一屋子人又说了几句就散了。 叶泠雾闲来无事,想着去东院问候一下楼昭娆。走出侧院,直入一条侧门小径,却被一只手拽进了别院小花园。 还没来得及出声,叶泠雾就对上一阴鸷的眼神,男人眼睛暗黑的深不可测,身上自然迸发威势,高大的身形宛如大山般压下来。 叶泠雾半晌才回过神,“侯、侯爷,你找我有事吗?” 沈湛细细看着叶泠雾,眼神幽深漆黑,缓缓道:“我对你不好吗?” 叶泠雾满是不解,不禁反问道:“侯爷怎么突然会问我这个问题?” “你说你不嫁武将,是我对你不够好,才让你有那么多顾虑。”沈湛盯着她的眼睛一动不动,端的是她不语便不罢休的架势。 其实在听到叶泠雾说嫁给谁都无所谓时,沈湛不仅觉得她与沈辞不是一路人,更与自己也不是。 而他原本也打算去了南域就将叶泠雾慢慢忘掉,再不见面的两个月里他也做到了,可是就在再看见叶泠雾的那一刻,他整颗心都像是被人攥紧了一般。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还会费劲心思去试探一个姑娘家的心。饶是他从不沉浸感情之事,他也明白,自己是真的栽在她身上了。 叶泠雾一直不吱声,不知如何开口。 她的顾虑可太多了,沈老太太,嘉仪长公主,母亲和沈老侯爷……这些都是她不愿意去面对的顾虑。 沈湛看着她眸光里难以抑制的愁色,心里涌入了一丝慌乱,说道:“看来我对你还真不好,以至于卿卿迟疑许久也不愿意回答我。” “没有,”叶泠雾嗫喏道。 这话问的就跟她是只白眼狼似的,回答好不是,回答不好也不是。 “没有什么?”沈湛咄咄道。 叶泠雾低头不语,沈湛就静静等着,只用沉寂的压力逼迫着她说话,叶泠雾终于吃不过,轻轻叹气道:“侯爷待我很好,几次救我于危难,只是……感情的事勉强不得。” 最后一句话几乎轻不可闻。 沈湛眼神闪动,道:“你觉得我是在勉强你,觉得我对你的好反倒让你为难?”说完最后一个字,落在她手腕上的手,便不由自主地在缩紧。 这力道好像在同她说,你敢点头试试。 叶泠雾被压迫的快喘不过气,见男人脸黑如锅底,眼中阴云密布,忙回道:“没有,侯爷误会了。” 误会,是误会吗? 沈湛心不禁一沉。 他不是不知她心里是怵他的,无论如何温柔对待,她也不肯毫无保留的相信,活了二十多载,沈湛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为一个姑娘牵肠挂肚的。 堂堂宁北侯府的侯爷,世上眼里枭雄人物,从小到大,受的都是旁人争先恐后的巴结,何曾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过。 ——“哟,我来的可不巧了。” 一记女声打断了二人之间凝固的气氛。 叶泠雾回头看去,就见楼昭娆好整以暇地站在入园口的台阶上,脑袋顿时嗡的一声,神色不自然地低下头。 沈湛倒是十分镇定,将叶泠雾拦在身后,看向楼昭娆的眼神冷淡,“楼姑娘怎么又出东院了?” 楼昭娆丝毫不惧,回道:“整日待在东院闷豆芽,还不能出来走走了?” 沈湛不语,低头看了眼身侧的少女,小声道:“府外还有要事在身,有些话今晚回来再说。” 目送着沈湛渐行渐远,楼昭娆原本还算正经的神色就变了,看向叶泠雾时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道:“以前别人说侯爷喜欢你,老太太有意纳你进府,我当时还不相信呢,现在看来还是真的了?” 叶泠雾诧异,道:“楼姐姐听谁胡说的,老太太何时有意了。” “胡说?以前我倒也觉得是胡说,现在嘛……”楼昭娆意有所指地笑了笑,随后又说道,“那姑娘好像跟你一样是养在沈老太太膝下的,叫什么名字我忘了,不过既然是养在沈老太太膝下的,这话也是有三分可信。” “兰姝姐姐?”叶泠雾疑惑。 “对对对,就是姜兰姝,看我这脑子连她都给忘了。”楼昭娆一脸恍然。 叶泠雾拢拢身上的披风,上前几步一脸正经道:“兰姝姐姐怎么会突然跟你说这个?” 楼昭娆道:“我不是早跟你说过那姑娘心思不简单吗,当初若不是她胡说些话,季悠湖上小郡主何至于让我还有那几个上赶着巴结的姑娘为难你啊。” 叶泠雾衣袖下的手攥紧,随即又泄气的松开,罢了,这么久的事了她还能如何追究,何况现在姜兰姝可都是伯爵府大娘子了,她想为难都不够格。 “怎么,刚刚侯爷在你耳边小声说什么悄悄话?没想到啊叶泠雾,你这丫头居然还能攀上宁北……” 话音戛然而止。 叶泠雾紧紧捂住她的嘴,道:“楼姐姐慎言,我与侯爷可是之间清清白白。”
第190章 沈湛出事 楼昭娆拍开叶泠雾的手道:“你少蒙我了,侯爷看你的眼神可不算清白,再说你们要是清清白白的,干嘛来这无人小别院说话,不是私会是什么?” “……”叶泠雾顿觉有嘴说不清。 “算了,我也不跟瞎扯,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楼昭娆说着转身就要走。 夜色暗涌,小径路窄而幽深,绿竹亭的后面,便是谭云阁。 正屋内坐满了女眷,珠光宝气充满一室,但却十分寂静,暖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只听夜子时的梆子从外墙悠悠飘来。 秦明玉急得眉头紧蹙,目光来回不停的朝门口望去,道:“母亲,你说挽舟他不会出事吧?” 在沈湛出府前,黑旗卫将整个宅邸围了起来,更反常的是,他还将平日贴身随行的岳扬秦霄都留在外院。 “会出什么事,你就别瞎想了。”沈老太太表面很淡然,然而细细看她捻佛珠速度,就已暴露她焦躁的内心。 秦明玉道:“怎么能不出事,你说他莫名其妙的干嘛让秦校尉将宅邸围起来,连岳扬也留下守着外院,独独他自己去赴那个什么花月夜宴,我看那就是个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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