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昭娆冷哼不语。 叶泠雾抿抿唇,说道:“对了,我刚刚回府,好像看见你的那个面首了。” 楼昭娆眼底闪过伢然:“月令?” 叶泠雾想了想,道:“好像是这个名字。” 楼昭娆眉心紧蹙,留下一句“我出府一趟”,便疾步往外去。
第185章 黏皮糖 扭过拐角,楼昭娆只见外巷口赫然站着一身身形修长,披黑色毛皮大氅的月令,那张时时刻刻板着的脸比凉风还冷清。 沈租宅坐落之处本就僻静,四周都只些空宅,是以这条外巷更没人。 楼昭娆看了他一会儿,径直走过去,隔着至少三米的距离,站住道:“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 月令不答,见楼昭娆看他的眼神满是不悦,漠然道:“有你父亲的消息。” 楼昭娆睫毛动一下,“什么消息?” 月令没有立刻回答,双手从大氅中伸出来,隐隐漫出淡淡鲜茶熏香,手指纤长如白葱,一看就知娇养着的,手中笼着一尊小巧的暖炉,他上前两步将暖炉送到楼昭娆手中。 楼昭娆赌气,侧身不接。 月令皱眉,细细打量了她一眼——这样纤妩的长相,却生了这样邪僻的性情,估计整个昭国也找不出几个了。 他道:“百里主君的死与知州府脱不了干系,而知州府又是听命与淮南名门的,这件事想要查清,难上加难。” “什么意思?”楼昭娆错愕道,“知州府可是朝廷命官!” 月令道:“朝廷命官又如何?南域不服京城朝廷已久,这次的事不过是个导火索,皇后母家百里家倒下,那就意味着天平倾斜,说难听些,百里主君的死并不重要,嫁祸给南下重臣才重要,而你父亲刚好成了那个倒霉蛋。” “放肆!”楼昭娆刚要一巴掌呼了上去,就被月令钳制住了手腕。 楼昭娆抬头对上月令毫无波澜的瞳孔,顿时气得脸色通红,挣扎了几下道:“放开,你也要造反吗?” 月令松手,慢条斯理道:“昭儿,你随我先回京城吧。” 楼昭娆瞪大眼睛:“你、你当我是什么人,父亲进了监狱,还能没心没肺,安安心心回京城?我说月公子既然这么想早点回京城找新主,也不比带着我。” 月令不苟言笑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你可不是没心没肺,我跟你说过的话,你从未放在心上过。” 楼昭娆语塞,低着头生气。 “我昨夜去找过你父亲。”月令突然沉声道。 “你找我父亲做甚?”楼昭娆一脸懵然。 记得去年沈辞那个贱嘴巴戳破她养面首的事,而那时她养的就是眼前的月令。 那时楼太傅的脸几乎丢尽,动家法,罚祠堂,楼昭娆都没送走月令。 起初是贪恋美色,后来她觉得月令这种出身风尘,又一副朗朗君子的模样实在稀罕,若是送走了可惜,挨打便挨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现在楼昭娆却迷茫了,眼前人明显赖上她了,具体原因……大概仅仅只是因为去年那一顿挨打。 月令原名叫洛清棠,出身世代簪缨的罪臣之家,这也是为何他能身处泥潭,却依旧高傲孤冷,许是这些年太缺爱,突然有个人奋不顾身保下他,竟让这座冰山融化了。 于是百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楼昭娆有了束缚,这个束缚就是洛清棠。 无论是打是骂,又或者再养面首,花样百出,楼昭娆都甩不掉这颗黏皮糖。 月令冷冰冰的脸色竟带起一抹羞红,将手中的塞进楼昭娆手中,温声道:“没说什么,只是你父亲交代了让我带你先回京城,还嘱咐我好好照顾你。” 楼昭娆吓一跳,道:“我父亲怎么会跟你说这些。”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月令目光灼灼。 楼昭娆呆住。 月令见她不说话,垂下眼眸道:“你不愿意跟我离开也可以,我就在红楼等你,等你想跟我离开了,我们再走。” 这话一出,楼昭娆更加呆滞了。 她的性子不输京城那些纨绔儿郎,虽贵为太傅之女,实则身上陋习颇多,从小到大唯一好友就是柳飞燕,为了给她出气,去年不仅搭进去半条命,还搞得臭名昭著,以至于今日都无人敢上门提亲。 不过这也刚好应了她的心,反正她也不想像那些个臭酸儒说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相夫教子,终老一生。 她不是不喜欢月令,只是她也有个臭毛病——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清楚爱的不是月令,她爱的更应该是洛清棠的皮囊,和洛清棠的出淤泥而不染的孤洁。 楼昭娆神色淡然,沉沉道:“我不走,要走你走。” 月令满腔真诚好像被当头打了一棍,心里顿时泄气,勉强道:“为何?” 楼昭娆道:“我父亲案子一日没有结果,我一日都不会余苏城,倘若真的定罪,楼家满门免不了受处,走不走又有何用,倒是你确实该离开,我楼家倒下了,我可没那个能力留你在身边,你还是趁早找新主吧。” 说罢,她不等月令反应,扭头就走。 一直走到宅邸大门,她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却见月令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遥遥看着她,巷子里的寒风吹动他鸦羽般的长发,微微拂动。 只一眼,楼昭娆就收回了视线。 夜色来临。 一模样娇俏的女使,端着金丝枣糕朝青竹阁去,正要进正屋,却被岳扬拦下。 那女使不恼,微笑着道:“奴婢名叫郑儿,是主母挑来侯爷院里伺候的。” 岳扬神色一顿,道:“主母让你来的?!” “是。”郑儿躬身道。 “……”岳扬听她语气坚定不像有假,回头看了眼正屋,又看了眼郑儿手里的糕点,犹豫道:“行吧,你早些进去,送完糕点侯爷没别的吩咐就快些出来吧。” “多谢岳扬小将军。”郑儿朝他福了福身子,径直往里走去。 绕过屏风,就见沈湛端坐在花窗下,郑儿轻手轻脚的上前道:“请侯爷安。” 沈湛抬眸,眼底溢出一丝疑惑。 郑儿赶紧解释:“奴婢名叫郑儿,是主母挑选来侯爷院里伺候的。” 沈湛恍然。这才想起数月前,秦明玉说挑选女使进他院子,他当时因为叶泠雾的事生气,也没拒绝。 “侯爷,这是奴婢做的金丝枣糕,您尝尝。”郑儿将手中的木盘递过去。 沈湛淡淡扫了一眼那枣糕,道:“放着,出去。” 郑儿怔了怔,应下后就离开了。
第186章 谈判 百里主君出事第五日。 沈湛带着岳扬去了一趟知州府。 一进府,里面几个大人就冲沈湛走了过来,齐齐拱手说道:“沈小侯爷,您可总算是来了。” 自从百里主君出事,除去每日都来施压的百里家之外,还有不少闲来打听的小厮,今日却奇怪,知州府外停了不少马车。 沈湛神色平淡,说道:“本侯听闻,前日给知州府的那张画像似乎有进展,特来看看。” 话音刚落,宣知州和李大人并肩从府内迎了出来,二人也是齐齐拱手,先听宣知州说道:“沈小侯爷来的正是时候啊。” 沈湛道:“宣知州何出此言?” 宣知州摸了摸下巴的胡须,不明意味的说道:“六公主来了,还有几家同百里家交好的主君也都来了。” 沈湛蹙眉。 这是刚有消息,有些人就坐不住了。 一行人簇拥着沈湛抬脚进府。 大堂内暖烘烘的,两侧太师椅坐满了人。乌压压的暗色系衣裳里,只有一抹橘色的圆润身影最为抢眼。 六公主将手里的暖炉放到一旁的案几上,道:“各位主君平日里没见走动,今日怎么想着来知州府了,也是听说画像之人已有踪迹才来的?” 柳家主君蔑了她一眼,反问道:“如今余苏城第一要紧事就是你外祖父命案,怎么,六公主难不成不是为了画像之事来的?” 六公主冷着脸,却又勉强笑着:“这位大人倒是直言不快,如此甚好,过几日本宫就到外祖父丧礼了,在座诸位如此关心祖父,还请那日早些到场。” 柳家主君语塞,无人应声。 淮南名门除了注重礼仪外,顾忌的事也颇多,尤其是像临着上元佳节去参加丧礼,那就是大忌。 “看来各位也不是诚心关心本宫外祖父啊。” 六公主扫视他们一圈,面露鄙夷,正这时,外面传来通报声。 众人暂停了议论,都扬首去看。 宫窗花棂间透过束束晨曦,一群人从屋外走来,最吸引人视线的还是被这群人簇拥着的沈湛。 一袭玄色大氅,发如乌墨,步履不缓不急,极其稳重。 众人立马起身规规矩矩地抬臂作揖道:“请沈小侯爷安。” “各位来得早,比在下的消息还快。”沈湛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 几家主君面面相觑,讪笑不语。 沈湛抬步往上首去,却听耳边突然传来一记骄矜之声。 “侯爷。” 沈湛停下脚步,微微侧首看着六公主,仿佛此时才看见她,淡淡道:“原来是六公主,六公主为何也来知州府了?” “我自然是要来的,毕竟我也是百里家的人呀,百里家出事自当上心。”六公主微微垂首,语气温柔。 沈湛转头向着众人道:“想来各位都是为百里主君的案子来的,既然如此,那还请六公主以及各家主君先回府吧。” 众人闻言不解,七嘴八舌的吵了起来。 六公主急道:“侯爷这是为何?” “为何?”沈湛眼底闪过不悦,语气也跟着不善道:“知州府是为朝廷命官办事之处,不是各位的私人宅邸,什么时候知州府大堂还成会客厅了?” 众人顿时颤了颤肩膀。 昔日他们也听闻过宁北侯的事迹,不仅仅是沈湛,更有其祖父沈敖,父亲沈铮,三人皆是武将大才,在昭国名声赫赫。 宁北侯沈敖,陪着先帝打下江山,创立黑旗军,北疆那一大片全是他的功劳,是以才赐“宁北”二字。而沈铮和沈湛也延续了宁北侯的光辉直至现在。 本以为二十出头的年纪人翻不起风浪,可现在这些名门主君再看,却有些色厉内茬。 宣知州恰时开口道:“各位大人,百里主君的事知州府一定会给各位交代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还请诸位回府等候吧。” 有了台阶,屋内众人也不好继续犟着,讪讪说了几句便告辞了。 大堂渐渐安静下来,沈湛微微侧首看着六公主,道:“本侯等我话,六公主没听清?” 六公主脸色一滞,道:“侯爷这是连我也要赶?我可是百里家的人。” 沈湛道:“六公主是百里家的人,可也是京城的公主,陛下定下的规矩岂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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