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羡干巴巴扯出一点笑容,抬眼间那位江小徒弟过来差点牵到余羡的手,村长在看着才收敛了。 江童憨笑着说:“灵兰,你来了...”说完挠挠脑袋,害羞爬了满脸。 白尽泽回过身正巧看到,他在余羡身前站定,“一路来渴了,去倒茶。” 余羡嗯了一声,躲开小徒弟往外走,云挽苏努力憋笑,实在没办法忍就跑出来找余羡。 屋里剩三人。 林四眼虽浑浊,做起事来半点没影响。江童心在灵兰身上,却乖乖站在师傅身后,眼神不住那团乱白骨上瞟。 理论知识他明白,戴红取骨,朝阴整骨,三点四拭,阖眼点四香,屏息待祖归。 只见他师傅整装完毕,一寸一寸擦净摆骨,银帛上摆正的人形,画像上是四五岁的小童,骨头却不是,大了许多。 他看林四就着香烛燃了红手套,又拜了三拜,才问道:“师傅,这便可以下葬了?” 林四:“待先生算好日子。” 小公主的骸骨被刨出来洗了,难怪土质松软。 白尽泽点头,按他说的算日子。 “你好生学,为师老了,好些事都力不从心。这“洗骨”今日带你一回,下回就自己来。” 林四拍拍他的脑袋兀自围骨而坐,江童心中暗暗记下这些规矩,算出时辰便要带着骸骨去村口的神树底下拜几拜。 与此同时,余羡摸到了林家屋后,就是这股怪异木香,和村口那棵古树类似,这会儿夹着寒意扑鼻而来。 余羡问:“闻到没?” “啊?”云挽苏揉鼻子,使劲儿嗅奈何嗅觉失灵了,“闻到什么?”
第9章 无需担心 是毒瘴。 与十里荷镜外遇到的瘴气如出一辙。如此一来,他们追的方向便没错。 ‘神树’周遭散发的瘴气过于稀薄,且与土壤的青烟混为一体,余羡一时疏忽了,白尽泽怕早有察觉才有现在的准备。 同一人散播,两次的目的都是他。余羡想彻底摸清楚缘由,索性将计就计假意吸入一些,倒地后失去意识。 被蒙在鼓里的云挽苏见状神色大变,才要喊白尽泽,出口一个微弱的‘白’字。 哐当—— 真被毒晕了。 片时,脚步声在余羡背后响起,如同踩在黄沙上,每一脚皆有顿挫的颗粒感。 他竖起耳朵仔细听,对方的脚步声微乎其微,不是刻意的放轻,是本身没多少重量。 辨不出男女。 但余羡心中有数,静待其站定后迅速抓住对方的脚踝,接着用力一掀,借助这股力道站起来。 他看见了人。 是女子。 红衣,长发遮住半边面,动作间看到她有意遮住的另半边面让火烧得狰狞不堪。 竟是江童口中的‘灵兰’。 也是余羡此刻易容假扮的女子,样貌穿着无二的两人面面相觑。 灵兰险些被他掀翻,踉跄站稳后,咬牙道:“你诈我?” “不,是引你。”余羡的样貌顷刻间恢复,双目望着灵兰不夹带任何情绪,他道:“拖我入棺却迟迟不现身,肆意屠杀溯方百姓,无论如何你也算半个罪大恶极。你说是吧,小公主?” 灵兰仿若听了个笑话,“杀人便是罪大恶极?可如果他们有错在先呢?这是因果报应,若分不清,世间还要狗屁的审判者。” “你说得对。”余羡赞同她的话,“如此,你拉我进来做什么?” 灵兰高深莫测,冷哼一声淡淡道:“你自会明白。” 余羡点头,却道:“可我没这个耐心。” “有没有耐心,现在是我说了算!” “有点道理。”余羡慢慢朝她靠近。 “我也并不想同你讲道理。”灵兰无半点惧怕之意,撕下小片衣袂,捏在手中晃了晃,“在你们这,自古没有道理可言!” “灵姑娘,那就不废话了。”余羡召来锁魂链,预备收棺,陈列罪状。 灵兰看似不卑不亢,扔了手中把玩的纱布,让绵绵细雨沾湿后一缕白烟在半空萦绕。 “我等你太久了,”灵兰勾唇,笑道:“你逃不了。” 白烟有古怪,余羡心中有个念头赫然升起,他罕见没防御,吸入白烟顿觉浑身刺痛,一刻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锁魂链尤为护主,见状化作一面坚不可摧的铁网挡在余羡面前。 这只是暂时的,倘若余羡撑不住,它仍会随主人失去生气。它本体是余羡右腕的玉髓手镯,通体灵透,绕了红绳。 锁魂链便依附着红绳,无事之时待在余羡腕上养精蓄锐。 余羡发不出声,取下玉髓抛了出去。白尽泽说,至少让他知道在哪里... 此时,屋里的村长像被抽走了魂魄,定住了,小徒儿江童暂无大碍,抬手在林四面前挥了挥,“师傅?我师傅他怎么了?” “今日可有见过什么人?” 白尽泽无声无息恢复原貌,挥手撤下桌上的几节人骨,视线从林四移到江童的身上,“你师傅只是暂时失神,无大碍。” 江童虽学的是些乱七八糟的本事,但真没见过光天化日大变活人,被换脸的白尽泽吓结巴了。 “没没没,没见过。今日和师傅谁也没见。不是,我我我我我我,我去街上,去街上买蜡烛,见了好多人……” “具体。” 江童闭着眼睛,一股脑往外倒:“阿行,砍叔,老五,周二哥,瘸子,喜妹,娇九娘...” 白尽泽适时打断,“都是村里人?” 江童:“都是!全都是!” “这骨头呢?从哪里来的?” “我第一次见,不知道。师傅说是一个贵人的骨头,今日洗了骨便要埋回山上,重新立碑...” “扶你师傅去榻上,歇息片刻就能转醒。”白尽泽带走了骨头,起身往外。 心里有了个大概,对方对他们知根知底,前前后后定是费了不少心思。可费尽心机引他们到此处,却迟迟不露面,他当审判者数百载,见过申冤讨债赎罪求轮回的,公然挑衅还是第一个。 极之渊待久了,看什么都觉得有意思。 才要踏出房门,余羡腕上的玉髓忽从房梁坠下,白尽泽接入手中,红绳如纤细的蛇一圈圈裹紧玉髓。一路过来累坏了。 白尽泽蹙眉,“怎么回事?” 玉髓色泽渐见浑浊,失了原有的透彻。它连着余羡,这般表现是余羡有了危险。 — 潺潺的水声环绕,距离之近,似在耳中流淌一般,凉意从上至下传遍满身。 余羡醒来发觉自己变了位置,这处遍地冰冻,滴答水声不时便会响起,像个大溶洞。 靠近入口的一角燃着烛火,但洞中大半光亮来自斜上方凿开的缺口。 他的手和脚皆被铁链束缚,紧得无法活动。 洞中除了水声再无别的动静,这样的隐秘怕是在地底深处…… 云挽苏醒了有一会儿,无人说话排解,见余羡睁眼,忙道:“余羡,没事吧?” “没事。”余羡继续观察这个洞穴,布局有序,并非全然浑然天成。 “她的目标分明是你,却连我也绑,不可理喻。”云挽苏如同泥鳅一般往余羡这边挪,虽被捆住了手脚,心情看着倒还不错,说:“我刚才观察过了,这是个类似冰窖的溶洞。” “冰窖?” 确实像个冰窖,温度极低,但四处有明显活动过的痕迹。 灵兰生活在此处? 他们正前方有一处冒寒气的水潭,穿过水潭能看到一道门,石门紧闭着。 云挽苏顺着他的视线,压低声音道:“对对对,就是那,我装昏的时候那女人进进出出,神秘兮兮的。” “你能动吗?”余羡攒够了劲儿,试图崩开手腕上的铁链。 “动是能动,我刚试过了,这铁链不知什么材质,用蛮力弄不开。”云挽苏和余羡使眼色,瞥了石门一眼,刻意提高音量,“余羡,还是攒点力气等你师父来吧。” “没报信,他怎知我在哪里?”余羡伸直了腿,让血液流通,麻木感总算褪去一些。他忽然道:“云挽苏,若在这地方死了,你怪我不怪?” “不怪才怪!”云挽苏清了清嗓子,大声嚷嚷道:“看样貌就知我年纪尚轻,还没活够呢!和你们同行后平白无故丢了性命,搁谁都觉得冤枉吧?” “是挺冤枉的。”余羡背后的手指动了动,链子悄无声息松开了。 手腕留下两道青紫。 云挽苏面露赞许,小声道:“行啊余羡,这都能弄开。” 余羡不接茬,给他手的松绑,“我送你出去,告知白尽泽,我无事。” “这女人诡计多端,用毒技艺高超,明难胜暗,咱们一起出去,白大人自有定夺。” 余羡道:“白尽泽说此次全权交由我,我也觉得该是我,若万事想着他才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别挣扎了,你在他眼里何时都是孩子。”云挽苏起身拍了拍衣摆的冰渣子,“算了,我一人出去多无趣。说吧,你要如何?” 余羡还未回答,石门移开。灵兰换了一身穿着,凤冠霞帔,隆重得像个新嫁娘… 云挽苏连啧了几声,抱着手臂,询问道:“打架还讲究穿着?” 见他们挣脱了束缚灵兰也不奇怪,不理会他二人,汤着寒潭的水过来,手中的白瓷瓶散着阵阵淡青色烟雾。 云挽苏捂住口鼻,“又放毒,余羡当心!” 余羡的注意力却不在灵兰身上。 她身后那扇半开的石门,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闺房? 余羡不信。 云挽苏蹙眉,“余羡,这时候分神你成心的吗?” 闻言余羡收敛心绪,想起身上没武器,情急之下夺了云挽苏手里的扇子,“借用。” 说完,扇子被掷了出去,灵兰眸子一转,偏脸躲开这道锋利。扇风刮掉了洞中倒挂的冰锥,砸在地上噼啪响。云挽苏连连躲闪才免于被砸。 余羡不给灵兰喘息的机会,扇子回到手中再抛出,分成五六七八把,迷惑住了人。 接着,扇子如利刃尽数穿身而过,寻常人早成了筛子,灵兰仅仅被这股冲击力逼得退后半步,步摇微晃,红艳的衣袍大幅度摆动。却是毫发无损。 余羡若有所思,盯着灵兰的面:“不对劲……” 灵兰将手中的瓷器用力砸在冰面,冷森森地笑:“余羡,我今日大婚,请你吃酒。” “吃酒不必。”余羡垂眸看眼潭面腾起的青烟,眸中闪过一丝不耐。 从十里幻境出来后他便厌恶这种撂倒人的手段。 原本跟来看看灵兰到底想做什么,怎想一路磨不见任何动作,被迷晕两次的余羡受够了。 云挽苏刚要感叹灵兰的不死之身,就被骤然腾起的光束刺得差点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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