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你在和别人说话,难道有什么话是不许我听的?”云挽苏望着他,眼中盛满类似委屈的情绪,说:“我也不过是碰巧跌在那儿了,怎么知道你也会在那里…我不喜欢,我道歉。你现在看着,差不多想要了我的命。圭藏,你想杀了我。” “我不会杀你。”圭臧的语气和神情皆软了下来。 “但是,你想。”云挽苏捏紧撑在榻上的拳,默默犟着一口气闷在胸口,圭藏还未说话,他拔下圭臧腰间的佩刀,照着淌血的胸口捅下去。 “云挽苏!” 带血的匕首摔在地上,云挽苏仿佛不知道痛。圭臧踹飞了那把匕首,看血涌出来,熟练止血。 他说:“方才是我不对,挽苏。” “给了你机会的,死和你,我刚才选择了死,你既不让我死,就放我走。” “我送你回去。” “不要你送!”云挽苏拍开他的手,“十里荷境是我的家,我不至于蠢笨到回家的路也不识得!” “……” “我什么都没听到,你和谁说,说了什么我都不在乎。” 一个时辰后,余羡师徒二人看到院外晃荡的云挽苏。不合身的墨色外袍搭在肩上,面色煞白。 看到他二人,云挽苏扯出一抹笑:“吉昭怎么样,昨晚我没看紧,过去的时候她人不见了。” “无妨,”余羡视线上下打量他,停在渗血的胸口,“你受伤了?” 白尽泽问:“怎么回事?” “难得啊,”云挽苏一如往常笑出声,没事人一般抱着手臂,颔首道:“必须载入史册,难得你师徒二人担心我的死活。” 脸色骗不了人,白尽泽帮他把过脉,蹙眉道:“是谁干的?” 余羡:“莫不是双花回来了?” “双花是想要我的命,奈何我命大死不了。”云挽苏收了手臂背身后,先他二人一步跨进到院子。 他说:“风流债罢了。身上的伤同别人没收了无关,我自己捅的。圭臧实在太缠人,我知他待我不薄,可即便这样也喜欢不上他。与其纠缠不如做个了断,效果一般,他还是不肯放手。” 二人纠葛竟这样深了? 余羡不曾经历过,却理解他这份苦楚。扭头看白尽泽时,他一副早已见怪不怪的模样,看来这份纠葛只有余羡一个人还不知道。 “你身上有伤,不宜在此久留,我送你出棺,回十里荷境养一养。”白尽泽音落从袖中摸出青玉瓷瓶。 这原是为余羡备的,以往他总会小磕小碰,涂上能缓解一些皮肉之痛。 “千万别。我虽帮不上你们什么忙,除了会添乱什么都不会。但我能陪你们说说话不是?”云挽苏颇为自得,将瓷瓶收到袖中,以一种长者的口吻道:“余羡啊,你要有我这个前车之鉴,莫要招惹一堆烂桃花,日后理不清可是要吃苦头的。” 余羡不接他的胡言乱语,坐下要帮他上药,云挽苏别别扭扭地答应,对着白尽泽说人多害臊,变相想将人支开。 白尽泽将另一瓶药膏拿来递给余羡,多话未说出去了。 “你是有话想和我说?”余羡不会包扎,留他下来其实作用不大。往常云挽苏还会嫌弃他,声称怕死嚷着要白尽泽亲自来…… 余羡:“白尽泽曾说你能修成人形不容易,加之从阴府出来元气大损,受了伤难自愈,日后不可再自残相胁了。” “余羡,你拿我当朋友吗?”云挽苏惨白着面,笑嘻嘻地道:“我没说过吧,你给我一种久违的亲切,尽管白大人说,你性子冷不爱说话。我还是觉得你好。” “嗯。”余羡略显笨拙地帮他擦去血污,冷淡又有些认真地道:“……我以为和你会不对付,你口无遮拦,话多……世事难料,白尽泽说是我接触的人少的缘故。” “胡说,是我天生招人喜欢!”云挽苏咂咂嘴,“多威风啊,我小小莲花竟同审判者是朋友,还是两个!待你将元神碎片尽数寻回,定是同白大人一样厉害的人物!” “你还是留着力气养伤吧。”余羡定了他的身,不让他手舞足蹈,“若鬼君再是一厢情愿,莫要伤自己,我同白尽泽会帮你。” 云挽苏笑了一声,扯着伤口,于是笑得更厉害了,“好,我记住了!你这么好,那我同你说一个憋我很久的秘密,如何?” 他说:“余羡,我有个忘不掉的人,我只同你说。一叶道观,逢应闲。”
第52章 强人所难。 院中碎石踩响,阿婆佝着背,费劲儿过来给夫妻二人送晌午的饭食。她见门窗紧闭以为还未起身,将食盒搁在了石桌上。 转身走了几步又回来,定在院中,四处仔细扫一圈,奈何就是不见往常吵闹得孙女。 走时疑心吉昭会去哪里玩,见不着人,心便悬着落不下,若不是年迈腿脚不便,她就亲自去寨子里寻人了。 而房中,云挽苏上了药包上纱布,药效作用上来,头脑立见昏沉。他本欲多和余羡说几句,譬如如何保护自己此类,可眼皮不听话,自己盖了下来,迷迷糊糊不情不愿睡去。 余羡收拾完地上的残布,若有所思坐了片刻带门出来。远远瞧见阿婆坐在自家门口一动不动。一身藏色花袄,大红棉鞋,下巴杵着拐杖,面朝路的尽头愣神,似盼着什么人能从那头蹦跳回来。 她在等吉昭。 山上死人的消息不知何时传来,若阿婆知晓了,不免担心吉昭的安危。余羡没亲人,记事起白尽泽就是他的全部,若有天白尽泽忽然不见了,他会…… 余羡不敢想。 吉昭亦是阿婆的全部啊。 饭食未动,余羡上楼先寻白尽泽。楼阁二层不住人,一排房间空闲出来。但听说从前有人在住,所以只喜欢配有床和被子。 吉昭被临时安顿在了左侧最里间。余羡想先看看吉昭的状况,心里也有一个底。正欲推门,白尽泽从里边先出来,两人自然而然对视上。 余羡先开口问:“吉昭如何了?” “比夜里好些。”白尽泽正想想下去寻他,人先来了便领着进屋。 榻上女孩双眸紧闭,除去泛白的唇外,看不出是差点要死掉的人。 “何时能醒?阿婆方才来过,送了饭菜,现在坐在门口等人,等不到怕是不会进屋去了。” “最快也得入夜了,”为养吉昭的神,白尽泽降了房内的温,他褪了外袍给余羡披上,说:“吉昭一半的精气神都没了,须得好好养。” 余羡揪着衣裳往白尽泽身侧靠,贴着才不冷,他问:“若醒来,吉昭还会不会记得山上发生的事?” “应当不记得。你不是也说她上山时的模样如同梦游,梦游的人怎知自己梦去了哪里?” “那便好。” 屋内冻得厉害,看过吉昭,白尽泽念着他发热未好,遂带到隔壁的客房。望他一会儿,似叹了口气,揉着余羡冷白的面,问他:“累不累?你也好生睡一觉。若捂不热被窝,我抱你睡。” “嗯,也好。”余羡脱了外袍和他躺到一处,身子焐热了,阖眼却迟迟无睡意,翻了几次身。 他睁眼,忽而道:“白尽泽,圭臧是真的对云挽苏好吗?” “真的。” 余羡好奇:“你对云挽苏只几面之缘,就知道这么多了?” 白尽泽笑说:“几面之缘中包含这一件事。” 余羡便认了,仔细琢磨着白尽泽的脸,问:“既是真的好,那云挽苏身上的伤又怎么解释?” 白尽泽不假思索道:“不是圭臧所伤。” “何以见得?” 白尽泽却笑道:“不告诉你。” “不说我也知道。你会说鬼君是真心喜爱云挽苏,从前也处处护着,不会伤人。” 白尽泽但笑不语,哄着他闭眼睡觉。余羡不肯,睁大眼愈发精神抖擞。 “你说的是不错,圭藏不会伤云挽苏,舍不得。”白尽泽道。 “……那我便不明白了。”余羡翻身压在白尽泽身上。 穿了薄薄一层里衣,贴着人就好似身没穿。他埋首阖眼,腿无意识轻轻地蹭,他说:“自己伤自己那么重,该是无奈之举……”他想起云挽苏同他说得掏心话,揪心道:“云挽苏的心不在圭臧那儿,若圭臧一意孤行,强人所难,云挽苏真的会寻死吧?” “你再蹭,我也该强人所难了。”白尽泽扶着他的腰,另一只手从他的裤头钻进去,定在柔软的地那一处流连。余羡呼吸一急,埋头不看他了。 白尽泽也舍不得他受苦,烧热才退,马上折腾不得,于是低头亲他解馋。余羡听话的配合,亲完拥着他不肯撒手。 “白尽泽。”余羡放低声,贴在他耳边说悄悄话,“我们直接去趟圣女庙,不论背后是谁作怪,我的元神就在‘圣女’身上,去将人寻到不会有错的。” 念头一起,他便说干就干,从白尽泽身上滚下来,坐在榻边低头整理里衣,说:“不睡了,得快些将事情办妥出棺去,我想回极之渊了。” “当真不睡了?” “不。”他将白尽泽也拉起来,“你是神仙,无需睡眠。” “我忧心的是你啊。”白尽泽扶正他的身,对着自己,道:“莫要嫌我唠叨,你人不好,操劳不得,明白吗?” “明白。可我夜里睡得够了。” 木梯噔噔噔直响,二人谈话中断。 云挽苏提着衣摆快步上楼,一着急便进错了门,从吉昭房里退出来,小声念叨着对不起,回首便看到要出来的师徒二人。他将二人重新推回房中,带上房门靠在身后。 “若圭臧喊你们去圣女庙,别去,圣女在夜里你们上的那座山上,别被他....别被他误导了。” 云挽苏胸口白纱染了点点血迹,说话声微微发虚。余羡蹙眉打量他,“这伤算是白白包扎了。” “你可有听到我说的话?”云挽苏并不在意什么伤,迟疑片刻道:“我做了不好的梦,你二人最好不要让我的梦应验了,这般的话我会良心不安。” “听到了。”余羡问:“你怎知他要误导我们?” 院落响起脚步声,是鬼君寻来了此处。云挽苏支支吾吾说他猜的,余羡听着像在听笑话,虽不知他方才的话是何种意思,先点头答应了。 “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白尽泽不紧不慢问:“你受伤前。” 闻言余羡目光一顿,再次落在云挽苏脸上。云挽苏则自顾自坐下来倒水喝,“什么?我是能憋住事儿的人?圭臧那个鬼东西,不听他的不知要少走多少弯路。猜就知道,还用偷听到什么?” “看来,你对他的成见颇深。”余羡了然,再看白尽泽,不见他说话。 静待房门响,云挽苏想跳窗逃走的心都有了,匆匆喝了茶水往榻上躺。圭臧进来目标明确,先找他。碍于白尽泽,于是客气道:“我来接他。方才同我发了脾气,身上的伤不曾处理好,打扰白大人和令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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