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情不自禁抬手抚着白尽泽清俊的面庞。 杂念推翻了所有的理智,他本能地朝着那股要将他吞没的欲望凑上去。 亲了一口,落在唇上。 白尽泽拍着他脊背的手忽而顿住了。 他的小徒儿,在亲完之后喊了一声白尽泽。 明明睁着眼却好似看不见人,眸子里泛起的光黏黏腻腻的。 余羡不知悔改,嘴里喊着白尽泽还想凑上去。 浓郁的夜色里,那道温润的嗓音低低问怀中的人:“你还知道你亲的是白尽泽?” “....知道,白尽泽。”余羡想起了很多年前白尽泽同他说过的那句话,他很喜欢,如今想把这句话还给他,“临尘数载却难逢一笑,白尽泽,你我有相见的缘。” 默声半晌,白尽泽应声说是。
第22章 没白疼你。 村中元老选定的日子快到了,数年来安宁村都没像今日这般热闹,十里八乡赶来看河神的村民可谓人山人海。 不过,猎奇者居多。 萍儿被三两村民蛮横拽着去梳妆打扮穿嫁衣,老人家急得直跺脚,泪在眶中打转。 他阻拦不了,无助地望着众人,最后扑通一声跪在灵梵面前。 “道长,我求您救救萍儿吧,求您,我就他这么一个女儿,她要下去了,我怎么跟她死去的母亲交代啊...若您肯救萍儿一命,当牛做马我都心甘情愿……” 老人家急昏了头,无助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围观百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指指点点又窃窃私语。 余羡见他额头出了血,伸手拽了拽白尽泽的袖子,“白尽泽……” 雪凰生性纯善,见不得苦命人总吃苦。不过还有别的缘由,白尽泽看他一眼,做不了什么便先挡住了余羡的视线,“无妨,世间疾苦,即便是神也左右不了,他们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 余羡觉得似曾相识,可分明这是白尽泽第一次同他说。 站在人堆中的灵梵等到了火候,弯腰将老人家扶起来,“无须担心,您女儿不会有事,今日我会将那河神揪出来,并为您和您女人讨一个公道。” 此时,一阵冷哼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这位道士自在村里住下后,除了夜深人静到河边装模作样的做法,其余半点作用都没起到,神神叨叨地吸引这么一批百姓过来,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原形毕露。 在村民眼中,他就如同骗吃骗喝的江湖神棍,甚至比神棍还要可恶。 在众人略带鄙夷的唏嘘声中,唯有穷途末路的老人家始终坚信,他能救他的萍儿,所以愿意磕头愿意当牛做马。 余羡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议论的声音,听得异常仔细,脸色跟着越来越差,白尽泽以为他不舒服了,带着人往旁边走。 河两岸扎上了鲜红的飘带红结,进村沿路一片喜气。因来人众多,就显得真的像在办大喜事。 看热闹的人往往不嫌事大,在河边站久了不耐烦,甚至催促什么时候祭新娘。他们想看一看,这河神到底是怎么宠幸这个新娘子的。 余羡冷脸站在人堆之后,素朴的衣衫迎风而荡,他心中结了一层怨气。将这些人的丑陋都看在眼里。 他想,如何会有这样可恶的人。 在山上那几年,余羡看的书里总爱将人善恶分类,他好像不懂孰善孰恶,现在亦是不懂。 就像此刻,他听到这些讥讽带刺的言语,气愤地想将这些人捏碎,可他们又确实只是嘴上功夫,没做什么实际的罪大恶极之事。 但若余羡真将他们都捏碎了,在世人眼中,他是不是就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可明明他的初衷是好的。 善恶难定夺,若只拘泥于表面,真相将永远被蒙在鼓里。 余羡明白白尽泽了。 为何杀之前要先审,悬棺中的人或许表面罪大恶极,一旦理清其中的来龙去脉,作恶性质就可能发生逆天的反转。 熟善熟恶还不一定。 “在想什么?”白尽泽拿了一张帕子,不知何时回来在他身边站定,轻轻拍了拍小徒弟的肩,关切问:“是不是人多,吵得烦了?”说着帮他擦额角的汗。 “是烦了。”余羡耳边嗡嗡嗡一阵乱鸣,扰得他心烦意乱,逐渐暴躁。 他扯了扯白尽泽的衣袖:“白尽泽,他们骂灵梵是混吃混喝的假道士,不要脸,要报官抓他。当年我在山下做善事,在他们眼里是不是也这样?” “生气了?”白尽泽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些名不副实的言论,抑或是习惯了这样的言论。成了审判者后,三界里白尽泽就不算什么好人了。 他说:“即便真报官了,他也不会有事。很多事有人信才存在,但取信本身就需要一个过程的,别着急,灵梵快了。” 余羡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着急,便不再说话了。 抬眼间,余羡注意到了凉亭中的男人,应该在钩吾村见过,那个村子里的人肤色普遍比其他地方的白,身形魁梧和灵梵一样,在人群中异常显眼。 那三个对灵梵指指点点的年轻人尚在,男人默默在他们身后,站了约莫小半柱香。 其中一位青年说:“是难以理解,好好的祭新娘维持安定,偏生要请个骗子过来做法,要是惹恼了河神,苦的是安宁村的我们!” 一人接话:“你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他那半斤八两的工夫拿出来着实丢人现眼,我若是他,生这模样就去窑子里混,比在这装神弄鬼强。” 第一人旁若无人地大笑:“窑子里是比他这样混吃混喝来得容易。” 余羡默然听着,云挽苏不知何时摇着扇子立在了他的身侧,偏头问余羡:“你可知他们说的窑子是什么?” “不是好话。”余羡别开视线,望着河面,“你如何进得来?” “我就生在悬棺中,哪里是我去不了的?” 白尽泽在一旁点头,背着手看不远处的灵梵。 云挽苏说:“皇城都派人来了,这个人当真有本事,让皇上也好奇这种胡编乱造的河神。” “灵梵正是此意。”余羡在河岸中央的那群人中寻找灵梵的身影,找到了便一直看着,想看他接下来有什么动作,却问云挽苏:“你的荷塘出什么事了?” “有人闯进去了,我到的时候没逮到。”云挽苏又无奈又想笑,“少了些莲子,带血的。也不知是谁那么大胆子,藏这要命的东西。” “莲子有何功效?” “要说功效,除了毒没别的。”云挽苏摇着扇子,补了一句:“离了十里荷境便与普通莲子无异。” “能当种子吗?” “能,但不宜培养。” 说话间,停子中尖酸的三人笑得更大声,不怀好意地看着被拖拽的新娘子指指点点。余羡又听到了所谓的‘逛窑子’ 云挽苏慢条斯理地将扇子合上,故意小声提醒:“余羡,这些混账话你别听也别学,你师父知道了会罚你抄判规。” 扑通一声,青年人落水。 云挽苏看过去,“余羡,你踹的?” 白尽泽说:“不是他。” “那个男子同灵梵是同伙?”余羡问。 云挽苏听得云里雾里。 白尽泽回道:“应该是,一个人想骗一村子人确实不太容易。” 魁梧的男子一口气将三人都踹到水中,随即退身再次匿入人群。 聒噪的三人纷纷落水,余羡方才所有的阴郁烟消云散。他大逆不道地想,既善恶不好定夺,何不遵循内心? 落水溅起巨大的水花,静谧的河面水纹圈圈荡漾开。云挽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说的是他,我曾听灵梵唤那名男子为阿兄,就在前边的巷子里。” 此时,叫声不断,因是大伙觉得河里真有会吃人的神! 围在岸边看热闹的群众惊叫着退回来。 男子失声大喊道:“河神吃人了!大家不要离岸太近,走远些!” 女子道:“大伙儿看,是他耽误了祭新娘的时辰,惹怒了河神,请的破道士不过如此,若再不及时献祭,安宁村就完了!” 人心惶惶之际,女子继续煽风点火。 方才踹人的男子不知何时走到了女子身后,眼光锋利,睨了她一眼,用身形挡住了推的动作,一用力,女子应声落了下去,水花比方才的还要大些。 尖叫声再次此起彼伏。 “这便是咎由自取。”余羡远远看着。 云挽苏赞赏地点点头,只道孺子可教,夸赞在嘴边止住,余光瞥见白尽泽,心虚之余赶忙悄悄走开。 “她惹你生气了?”白尽泽一把握住余羡的手,“莫要用法,听话。” “白尽泽,她有不对……”余羡皱眉,甩开了白尽泽的手:“死有余辜。” “那你便也有不对,你光站在灵梵的角度来看这件事,便会无意识地偏袒他。你细想想,方才落水的那一位,她又何错之有呢?” “她...她没错,”余羡垂眸,“白尽泽,我没有度量,你从前也没有教过我何为度量,你再多告诉我一些吧。” “不是带你进来南风知我意了吗?”白尽泽点点他蹙起的眉头,“极之渊的书阁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雪凰,世间的冷暖是悬棺断不完的,慢慢来。” 说话之余,身后湍急的河流水面炸开了一道水花,翻腾的河水扑在地上,不慎沾到河水的村民,如同河水有剧毒一般,又是一阵恐慌。 余羡条件反射便要护在白尽泽身前,忘了他们是神魂离体别人看不到,他们也沾不着水。 白尽泽有些许意外,眸中一闪过的笑意,搂着余羡的腰身,腾空跃至楼榭顶,多此一举地避开了迎面的水花。 “知道护着我了。”白尽泽叹道:“平日没白疼你。”
第23章 他擅幻术 不知何时跳进河里的灵梵,在众目睽睽之下窜出了水面,稳稳站在河岸边。 道袍不曾被河水沾湿,根根墨发迎风中而动。乍一看宛若泯灭众生的神,淡漠地望着这群不识好歹的村民。 他挥袖将一条鳝鱼扔在脚边。 通体金黄呈蛇形,小臂一般粗,体长约莫一位成年男子。 失了水源,它在地上奋力挣扎,鲜艳的血混着鳝鱼本身的黏液沾在石板上,腥味弥漫开来。 灵梵说:“这便是河神,捉住了他,日后不用再祭新娘了。” 河面的波纹一改往日的湍急,缓缓而下,逐渐平静。此番景象,好似作祟的河神真被擒拿了。 “这...”村长看一眼地上挣扎的鳝鱼,这么大个头真是前所未见……又看一看红河的水,他迟疑了,“道长,如何证明它就是河神?” “你且看这红河日后还闹不闹。”灵梵轻笑一声,背着手坦然地立在众人之间,“我一不图钱财,二不图回报,骗你们除了败坏名声,于我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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