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雨势不退反增,声音愈来愈大,打在心上让人愈发不安。 北冥晏忽然发觉,薛骆迁的臂膀一直没有动过,维持着这个有些抬高的姿势,迁就着他睡觉。 他动了动,还是决定按照计划行事,否则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总不能一直靠着人家吧。 他作势轻轻栽了一下,原本只是预习,本没想真的栽下去,可这细微的动作还是让薛骆迁注意到了,抬起右手搂住他的肩,低声说:“小心。” ??他还没有滚下去啊?? 北冥晏屏住呼吸,没回答。 薛骆迁又道:“时辰未到。如果累,就再睡一会儿。” “……”北冥晏想找一个洞将自己埋起来。 合着薛骆迁不仅没有睡着,还知道他是醒着的?! 事已至此,总不能再赖着不起来,北冥晏抬起头:“你……哎呀……” 脖子忽然一疼,别着筋了。 得,现下不仅脸红,还皱着一张脸,一定很难看。他还是觉得再靠回去比较好,而且是对大家都比较好。 薛骆迁抬手扶上自己的脖子,按在后颈处,示意他道:“这个地方,敲两下试试。” 北冥晏低着头,乖乖照做。 “仰头。” “不疼了……” 薛骆迁点头,静静看着他,他原本就觉得自己铁定脸红得遮都遮不住,被盯着看更觉发烫,甚至连整个脑袋都是烫的,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薛骆迁摇头:“没有睡,怕有人来。” 只有他睡了。北冥晏心中好好骂了自己两句:“那,你知道方才我……醒着?” 说便说了,豁出去了,至少还能落个敢作敢当的名头。 薛骆迁据实回答:“嗯。” “我……”北冥晏想解释,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薛骆迁一脸“有什么问题吗?”的表情,好像这对于薛盟主来说并不算什么。 北冥晏一思衬,或许中原人不觉得这有什么,又或许江湖中人对此习以为常,可能是……兄弟朋友之间很正常的事? 他若是一放在心上,是不是会显得他很小气?斤斤计较?连这种小事都要解释一番,会不会让薛骆迁觉得他很麻烦? 若薛骆迁见怪不怪……他不禁朝薛骆迁的肩上看去,正要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外边忽然响起一阵嘈杂声。 二人同时站起来,贴着墙侧耳去听,声音由远及近,慢慢听清了,是几个男声催促着快走,一叠的女声哭哭啼啼,磨磨蹭蹭。 薛骆迁比了个“别动”的手势,走到洞口,从枝条错落中看去,正是谢凉手下的那伙人,还剩了十几个,正赶着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女往山下走。 这些少女们个个都穿着采药衣,竹篓均已不见,一个一个簇拥着,流着泪被推推搡搡着迫走。 他们一群将近三十几人,薛骆迁看了一圈,没有谢凉,自然也就见不到逢山。 一行人顺着不远处的小道下山,人语声又逐渐远去,薛骆迁转身刚要说话,就见北冥晏在身后,神情颇为担忧。 这洞本就是天然形成,狭小不平,他这么一回头,猛然和北冥晏近距离面对面,若是平时,他自然不会让人近身,可对北冥晏不设防,倒是惊了一跳。 北冥晏没反应,盯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皱眉:“他们……” 薛骆迁看了眼他手中的骨笛,那支笛子被他攥在手中,用力之大以至于骨节发白,遂温声道:“想必那个赶尸匠就在附近。” “你的伤好些了吗?” “无妨。”方才盘膝聚气了两个时辰,已好的七七八八,只是剑不在手,多少心中有些踌躇。 若是只他一人,他必不会担心,可是身边有想保护周全的人,没有武器,任谁都会紧张,他自己不要紧,他是希望,一定要护好北冥晏才行:“下山?” 北冥晏点头:“那些人想必是疯了,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我怕谢凉捉她们回去是要……”他神情急切,与谢凉对峙时的急切并不一样。 薛骆迁看了他一会儿:“好。你在一旁接应。” “你失了剑,不如我……” “什么?” “……我知道,暗中偷袭不是正人君子的作为,可是你因我受了伤,逢山也……”北冥晏本要从怀中掏拿什么,却犹犹豫豫,说话支支吾吾的。 他想取毒|药和暗器来用,可是又不好意思对着正道人士、武林盟主,提出这种下三滥的建议。 见状,薛骆迁道:“谁说不是正人君人的作为?” 北冥晏一愣:“……好,那,跟着他们。” 下山的路走得并不顺利,他二人的轻功都极好,可跟在那群人后面得小心翼翼,少女们走得很慢,花了不少才下山。 原本北冥晏是担心谢凉找来了更多的人,封山堵他们,突破夺剑会很危险,他暗自下决心,若是封了山,他一定要拼尽全力让薛骆迁拿回剑,再救下那些姑娘,即便是要他与谢凉同归于尽都行。 可万万没想到的却是顺利下了山,谢凉的人竟全部撤走了。 北冥晏频频看向薛骆迁,想了好多套说辞,后者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们一路跟着谢凉的人下山来到客栈时,薛骆迁也终于想出了要说的话:“旁人用不好逢山,强行运用只会伤己。他不会拿逢山去作恶的。” 北冥晏脱口接道:“只有你可以吗?” “不。”没想到,薛骆迁想都没想便否认了,目光有些复杂:“我也一样。” “……”直觉这是不好追问下去的事情,北冥晏乖乖闭了嘴。 他只知鬼泣、逢山乃当世第一第二的神兵器,却不知神兵器也有自己的脾气,便是连薛骆迁这样强的人,也不能运用自如?
第23章 见小花激怒笑花 原本他们以为,谢凉的人会如法炮制,像捉越姑娘一般,召赶尸匠故技重施,可万万没想到,这十几人就带着这些姑娘,住进了他们上山前定下的客栈中,如此住下,姑娘们却俱是一声未吭。 北冥晏奇怪:“莫非是什么夺魂异术?” 趁着夜色,二人从房上翻进客栈,对方一行数十人,住了十几间房,有几间刚好开在他们下午开好的一间房的隔壁,房门未锁,寂静无声。 “若是她们中了毒,现下无人能解,我们做什么也会打草惊蛇。”薛骆迁道:“你的解药只有一颗了。” “我……”从前这种药,要多少北冥晏便能做多少。 薛骆迁的眼神在他的双手上扫过:“明日我们一路跟着他们,说不定能找到贼窝。” 此话有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使那些少女们闭了口,敢惧不敢言,都不会是好事,此时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 薛骆迁安慰道:“一会儿回房间,我会给骆邶修书一封,叫他派人来盯紧。” 北冥晏瞧着还是不放心,薛骆迁又道:“这里是岭南,薛家绝不会吃亏,且对方带着的都是大活人,倘若真是要用她们做骨笛,用人之前也必得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不必太担心。” 这番言辞诚恳无比,句句解释清楚,神情安慰,全然是为了让他宽心,说到后面教北冥晏觉得是难为了薛骆迁,赶紧一个劲地点头,同薛骆迁一起走回房间。 他们来时就没想过会留宿,此刻只有这间堆积着一车衣物的房间,北冥晏伸手推门,心中又开始胡思乱想。 他们已被谢凉的手下见过脸,此刻若再开一间房,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可现下只有……他兀自出了神,身后的薛骆迁忽然扳过他的肩膀,猛地将他推到了房门上! 就那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一把匕首已然悄无声息地攀上了薛骆迁的脖子,刀刃锋利,刮出丝丝血迹。 这一招虽然出其不意,可薛骆迁都能推开北冥晏,自己应该也能躲得开,却不知道怎么的,没有闪躲。 匕首的握柄处刻着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北冥晏站得极近,月光朦胧中认出了它,是叶笑云的匕首,忙道:“阿云!” 对方冷冷道:“关门。”正是叶笑云的声音,少年音里透着寒气。 北冥晏以为他没认出是他们,忙道:“阿云!放下匕首,是骆迁啊!” 被人拿匕首刺着脖子,血丝都出来了,听到这话的武林盟主竟还淡淡地笑了一下,随手关上了门。 叶笑云将薛骆迁逼退到门上,厉声道:“薛骆迁!你答应过我什么?!”是叶笑云的声音,可语气中充满了暴怒的情绪。 北冥晏上前想拉开他们:“阿云!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 对峙中的二人却好似没听到一样,互相对视着,一个满腔怒火,一个冷漠如冰,水火不容。 薛骆迁语气淡淡的:“我并没有食言。” 叶笑云冷笑一声,匕首逼上:“没有?” 他还待再说什么,北冥晏突然抓住他的腕子:“阿云!骆迁已经因为我受伤了,你还要伤他?赶快放下!” 叶笑云察觉北冥晏是真的用了力气,黑暗模糊中看不清他的脸,却能从语气中听出一丝强硬。 自打分别三年,再次重逢这半个月以来,叶笑云还是头一次见到他不温软细语,不客客气气,不和事佬的样子,这样子倒有几分像从前了。 叶笑云不知道他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段时间自己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中原都回不了,简直是自顾不暇。 遂眼睛一亮,乖乖地撤了匕首。 身后忽然亮起了微弱柔和的光,萧衍站在桌子旁,一手烛台,一手火折子,面无表情道:“黑灯瞎火的,诸位好雅兴啊,不如开个房去。” 叶笑云上下仔细打量北冥晏,除了仪态有些凌乱之外,没有明显的外伤,又抓起他的手搭脉,确认也没有内伤,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脾气也上来了。 北冥晏瞧他伸手点自己的脑门,就知道他是真的被气到了,忙给薛骆迁使了个眼色,赔笑道:“阿云,你瞧,我这不是没事吗?” 叶笑云抱臂,冷然道:“确实没事,我看你是和薛盟主厮混得快活,乐不思蜀,都不愿意回来了吧?” 又瞟了一眼薛骆迁,似乎对其还有遗恨,对方却旁若无人地走到桌边坐下:“笔墨。” 萧衍:“……”他娘的!这家伙又使唤人!! 北冥晏拉叶笑云到窗边,推开窗,月光照耀下,叶笑云不住地翻着白眼,他也全然不在意:“今日之事的确不是我们耽误了,我是遇见了谢凉。” 叶笑云从前在北山长大,自然认识北冥家的几个孩子,还算是那几个孩子名义上的哥哥呢,皱眉:“他?他又想干什么?” “他问我要玉散谱。” “嘁,老东西给你了?” “师父……家主托人带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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