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永和二年秋季的中秋。第二日靳岄便与亲友道别,独自一人骑着白马,启程前往萍洲。 他朝他的狼面侯奔去。
***尾声*** 永和十六年秋,驰望原。 烨台部落外的小松林里,蝴蝶飞过熊巢,巢内空空如也。林中最粗大的一棵松树上搭着棚子,希楞柱蒙了毡布,一位少年正在棚中呼呼大睡。 他酣梦未醒,忽听树下一阵骚动,忙起身探出头去。 一位黑衣黑发的少女正收起大弓。她身骑棕色白原马,弯腰从树下捡起一只被黑箭射中的兔子。听到树上响动,少女立刻搭弓举箭,用大瑀话厉声喝问:“什么……” 她乍见棚中少年,瞳仁震动,所有该说的话霎时都忘了:少年肤色如蜜,一头浓金般长发草草束在脑后,眉目精巧漂亮如同天神。 他以大瑀话反问:“你又是什么人?” 少女回过神,没有放松警惕,仍用箭指着他:“我娘乃大瑀北军统领白霓。” 少年嘿然一笑:“抬出阿爸阿妈算什么本事,我阿妈还是高辛族神女呢!” 少女犹疑片刻,收起大弓:“我认得高辛族神女,小时候她抱过我。” 那少年立刻愣了:“她抱过你?我怎么不知道。”他说完纵身跳下,手脚极快,一把将少女马上的箭筒抢在手里。箭筒里十余枚黑箭,少年拿出来一看,登时愣住:黑箭以精铁打造,尾羽纯白,箭尖两层菱形。 他吃惊问:“你也有狼镝?” “那是自然,”少女脸上扬起骄傲神色,“狼面侯是我义兄,我的骑射都是他教的。” 少年不甘心:“你……你最近见过狼面侯?” “去年中秋他和小将军回来过,带来了好多东西!如今大瑀各大城池都有他们的商行,卖的全都是外头的奇珍异宝。琼周血珊瑚做的项链你见过么?特别好看!若海之外还有许多奇特的地方,我好想去终年下雪的地方看看。”说到骄傲处,少女手舞足蹈,露出快乐神情,“狼面侯和小将军都是我的义兄,他们说过,等我骑射技艺能与义兄相当,就带我出海见见世面……” 少年认真听着,被她脸上灵动快活的神情吸引,不自觉也随之一起笑了。 少女看着他的笑脸,片刻后才察觉自己又忘了说话,忙扭头看向林子之外,生硬道:“你知道谁是小将军吧?” 少年不甘示弱:“我当然知道!青虬帮船老大,在若海上有近百条货船客船,富可敌国。” 少女抢过箭筒,似是不乐意和他多讲,扭转马头跑出小松林。少年忙吹了个呼哨,一匹黑色高辛马从林中跑来。他背好自己弓箭,以极漂亮利落身姿上马追出去。 “实不相瞒,狼面侯是我舅舅!”他追在少女马后大喊,“我叫泽泽,这名字还是你们大瑀皇帝起的呢!喂!你叫什么?交个朋友行吗!” 两匹骏马在秋季的驰望原上飞奔,影子掠过半枯半绿的草原。英龙山脉与库独林山脉在高天与大地之间沉默伫立,负雪荷霜。 这是永毅侯世子与狼面侯离开大瑀、泛舟江湖的第十年。 万里山河仍在火焰般落日中静卧,列星江仍自西向东滚滚奔涌。 海岳云涛,另有一番风流。 (正文·完) (第一个番外8月8日见,是岳莲楼和章漠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从2月到今天,谢谢老读者、新读者们陪伴我和这个故事走过了半年。 在文案里我说,《狼镝》是一个我没写过但很想写的故事。 我写完了,我很喜欢它。 狼镝最初的立意其实不是“驯狼”,我在大纲文档里找到了那句话,好长,好中二——“不屈服于命运的人永远勇于和命运抗争,因为抗争是他生存和得到幸福的唯一途径”。 回头再看这个故事,我原来一直没有动摇过这个立意,它就是这个故事的核心。去更阔大的天地,遇到值得爱的人,拥有幸福,拥有自由。 总之,感激大家陪我走过这六个月漫长又冷清的日子,谢谢你们给我的信心和鼓励。 我们番外见! --- 以及有兴趣不妨去收藏一哈子我的存稿呢!《深渊手记》,一个恐怖无限流的故事。 (貌似轻描淡写其实很希望大家都去收藏的我最后说道
第156章 番外一:凤天语(1) 赤燕的白梅燕双翅和背上都有细碎的白色纹路,落在棕青色羽翼上,仿佛白梅花瓣。它朱红色的双爪扣住细瘦枝条,在微雨中细细摇晃,飞起来时,叶梢抖落一滴硕大雨滴。 雨滴落在岳莲楼半闭的眼睛里。 他似乎清醒了,但手脚都被压着,每喘一口气,脖子上的伤口就辣辣地疼。 有人在附近点火焚烧尸体,他闻到恶臭。若不是这雨下得突然又绵长,怕是连他也会被一并烧死。 无论是把人扔在这里的人还是焚烧尸体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岳莲楼的耳朵里盛满脏污发臭的水,他什么都听不到。 接二连三的白梅燕掠过狭窄视野。岳莲楼心里没有任何恐惧,他像一片空无一物的魂魄,与肉身只剩一根丝线黏连。 一蓬雨水从树梢落下。 有人掠过他的视野,惊动林中一片簌簌而起的白梅燕。 “沈灯——?” 飞掠而过的人停了下来。 “等等,这乱葬岗有人。”青年弯腰扒拉开断气的尸首,看见岳莲楼半闭的眼睛,狠狠吓了一跳,“堂主!是个小孩!” 岳莲楼睁眼打了个喷嚏,一把抓住身边的手:“不奇……” 阮不奇:“你刚刚乱喊什么?” 岳莲楼从树杈上翻身坐起:“什么时候回来的?灯爷呢?……行了行了别往我鼻子里放奇怪的东西。”他扔了鼻子里的狗尾巴草,装作生气。 阮不奇不答他的问题,倒吊在树杈子上:“你做噩梦了?” 岳莲楼干脆从树上跳下:“没有。”他另寻一个话题转移阮不奇的注意力:“你那宅子都收拾好了?” “差不多了。”阮不奇也落地,“你见过那江州第一才子么?好俊哇!灯爷说认真打扮起来不比你差,堂主必定喜欢。” 岳莲楼咬牙笑道:“你们死心吧,堂主只中意我。” 阮不奇又说:“我已经把才子绑回去了。” 岳莲楼:“……” 阮不奇:“顺道还绑了江州第一美人。虽然比不上朱夜,可也是个响当当的大美人……” 岳莲楼打断她:“万一那才子和美人看对眼了,不要你了,怎么办?” 阮不奇钻进亭子里长笑:“好哇!让他们给我生个漂亮娃娃,我再玩玩。”很快她脸色一变:“生娃娃太疼了,可不能让我的美人儿受这样的苦。” 岳莲楼满腹想说的话,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他连章漠,甚至连贺兰砜这样难以捉摸的人都能摸透,偏偏和阮不奇打打闹闹这么多年,愣是始终没看懂。 “让才子生吧。”阮不奇抓住跑过亭子的一只猫,边摸边说,“我还从没见过大肚子的男人呢。” “加油吧。”岳莲楼一个头有两个大,他掠出后院,去寻书房里的章漠。 方才做了那个梦,他心里总是惴惴。 岳莲楼已经许久没有做过与过去相关的噩梦。 他被赤燕炼药人扔在乱葬岗,彼时明夜堂堂主章鸣带着沈灯等人去赤燕办事,恰巧把他捡了回来。从赤燕回大瑀,一路风雨颠簸,一行人之中只有章鸣照顾过孩子,是他和沈灯一点点给岳莲楼灌药、治伤,把还剩一口气的岳莲楼救了回来。 岳莲楼住进了章家,怯怯的,不太敢说话。他颈脖的伤很严重,呼吸、讲话都会扯到伤处,疼得入肉。 不说话也没什么问题。章家和明夜堂的人很多,总有人过来跟他讲话,岳莲楼不想开口回答,便摇头点头。 唯有沈灯和章鸣例外。岳莲楼十分喜欢这两位江湖客,他们救过他的命,他牢牢记住沈灯从乱葬岗上掠过时,在自己眼睛里投下的稀薄影子。 于是沈灯问他要不要学武时,岳莲楼艰难地开口:“我……想,我想,拜你,为师。” 章家里头和他年纪相仿的只有章漠。白心凤喜欢岳莲楼,觉得他长相乖巧又漂亮,总爱给他作姑娘家打扮。直到沈灯把岳莲楼从章家带走,章漠始终不知这初来时臭烘烘、后来漂亮又标致的“妹妹”,居然是男孩子。 此后每每想到年幼的章漠红着脸、怯生生冲自己伸手的模样,岳莲楼就要抱着枕头被子在床上笑得打滚。 章漠见到他就要喊“臭妹妹”,当着父亲和沈灯的面不敢出声,被白心凤骂过一次之后他也不敢造次,唯有和岳莲楼独处时,他爬树攀亭子,一口一个“臭妹妹”,响亮快乐。 岳莲楼只要回头看他,他就会脸红,整个人尴尴尬尬从高处跳落,学他爹爹和沈灯的做派,昂着头大声说:“你想跟我玩,你就直说吧。” 岳莲楼完全不理他。 “你可以牵我的手!”章漠蹦来蹦去,在他面前摊开圆胖的小掌心。 岳莲楼静静瞥他一眼,章漠的脸立刻涨红,手却不肯缩回去:“我是练武之人,我,我,我带你去偷隔壁的杏子。” 他实在太闹腾,也太烦人。岳莲楼被沈灯带走的时候,很庆幸自己终于能摆脱这个令人烦躁的家伙。 沈灯把他带给了自己的相好,晴雾阁的老板。 岳莲楼第一次晓得原来世上还有比章漠娘亲白心凤还漂亮的女人。燕老板捏他的下巴,又抓他手脚,惊讶道:“好软的筋骨!” “先把孩子在你这儿安置着。”沈灯说,“明夜堂最近有难,他不是明夜堂的人,不必跟着我们颠沛流离。燕子,你好生照顾他,我得空便来给他传功。” 在晴雾阁住下的第二个月,江湖上传来消息。明夜堂堂主章鸣惹恼了武林莽侠,被莽侠囚禁,大瑀全境五处明夜堂分堂被大火焚烧。白心凤与章漠暂失音讯。 燕老板带他去章家门外看过。那房子被火烧得厉害,连带隔壁家的杏树也烧成了枯碳。 岳莲楼心里头有些怅然:章漠虽然烦人,但他偷回来的杏子真的挺好吃。 书房外十分安静,连平常在此值守的人也没了踪影。岳莲楼跃上院墙,运起化春六变的功力。立刻,书房中有人开口:“莲楼,过来。” 他知道自己来去踪迹都瞒不住章漠,干脆从窗口钻入。 章漠站在书案后,岳莲楼滑进窗口,先往他身边凑,手极为自然地揽着他的腰,整个人紧贴在章漠背后:“今儿腰不疼么?” 章漠:“……” 书房里的沈灯:“……” 岳莲楼这才发现沈灯也在,他立刻松手,从章漠肩上拈起一根头发:“哎哟,我心疼了,灯爷你瞧,堂主操劳得掉头发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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