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见状,考虑一会儿后,心软似的答应梦昙留下,且提拔他做御前牌子侍奉左右,约等于说是收用了他。 褚承御喜不自胜,可皇爷的要求又让她瞬间跌落谷底,他想看她和梦昙磨镜,以及相互口侍。若不是崔叙及时撞破,她不知还要对着发育不全的下阴含弄多久。 ---- 今天卡……卡住了,感觉达到字数目标无望。
第78章 懋勤 尹微这时候突然现身拦下自己,崔叙已经不会感到惊讶了,他知道对方这几个月来一直遵照皇爷的吩咐,在视线以外的地方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或许也称得上是一种保护吧。只是被原先的加害者贴身保护,总需要一点时间适应,这样的安排也只有皇爷做得出了。 即便心知他已经翻不起什么大浪,但崔叙每回见到他,都觉得是被虺蛇盯上一般不寒而栗,像是呆兔子似的僵立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夜禁时间已过,宫门下钥,也恰逢起更与二更之交,乾清宫门外传来今日受罚宫人们的阵阵提铃声——“天下太平”。 晚风拂过檐铃,亦是声声鸣磬般肃穆的回响,两相交织下,竟也称得上和谐悦耳。 尹微也与他一同沉默着,品味着他眼底的落寞。 “要到哪儿去?”尹微还是先开口叫住了想要趁机溜走的中人。 崔叙适才反应过来,自己抱着一堆文书漫无目的地在甘泉宫院里游荡,若被直房里的同僚们看见,不知该有多丢脸。 “我先回体仁殿……” “去懋勤殿坐坐吧,褚氏他们可还没走,你不想离得远些么?”尹微提议道,考虑得很是周到,像是目睹过一切。 崔叙也不坚持,反正“懋勤”取自“懋学勤政”,也曾是历代皇帝读书进学之所,与体仁殿一样常年设有御用的文房用具,文书暂存在那也使得。不同的是,懋勤殿附库还藏有夔朝历代皇帝的墨宝,除过五王之乱时毁于兵灾的部分,以及历代书画名家的传世真迹或拓本、摹本。 尹微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了盏烛台,罩上灯罩握在手中,又自柜上取出一卷死囚名册,闲来无事,给中人科普了勾到仪的相关知识。 每岁秋至朝审,皇帝会下旨令刑部、大理寺及都察院三法司对京师及地方移送入京的死罪重囚进行复审,其中仅有情实无词及罪大恶极者,会复奏秋后处决,列出死刑名录,与可疑、可矜等经重新审问合议以后整理而得的奏报一道呈交给皇帝定夺。 作为勾到仪的一环,本应该是在懋勤殿朱笔勾决的传统也被今上打破了,名册递到时他在哪,就在哪里勾决,没有那么多讲究。 不过呈交之前,还是会先转到懋勤殿统一编号存放,而每回递到皇帝跟前的,也不会是全部,即使全部送过去,来得及被翻阅的也多是前面几册。 正因有了这一人为可操作的空间,勾到仪前后逐渐滋生出一条完整的灰色链条。这端是花钱买命的罪囚亲眷,那端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调整名册顺序的甘泉宫宫人,中间则是躺着挣大钱的,比如像崔叙这样牵线搭桥的贵珰。 其实到了勾决前的这一步,也还是有合法合理的转圜余地的。 每逢灾异,群臣便会上书进言,或就具体案件刑罚提出异议,或奏请皇帝亲派专员再行审录,或提议修改某项被讼棍们咬住漏洞的律法条文……这番折腾下来,册中许多名讳便自然而然地随之消去。更别说实际上,每年皇帝也并不会将一册中的名讳全部勾决,可能是循着什么外人捉摸不透的规律,在每册上圈出几个幸运死囚,给个绞斩监侯的痛快,以示夔律庄严。 简而言之,恤刑一事确有落到实处的保证,每年处决的死囚仅是关押者中的一小部分。 如此细细听过以后,崔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以前收受的许多贿赂,都是白嫖了别人的银钱,绞尽脑汁费的那番功夫,其实无法切实影响到人犯的生死。 不过他前些年贪墨的那么多银子,最后还是都抄进了皇爷的腰包,到底有没有徇私枉法,似乎也说不大清了。 崔叙望着尹微出神,思路突然飘远了,问道:“你还戴着么?” 尹微面色不豫,丢给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 后悔,后悔当初没有答应皇爷的提议,要真有了密钥在手,不就攻守逆转,他为鱼肉我为刀俎了么。崔叙想,但似乎也没有什么事要胁迫他去做,估计拿了也是徒增烦恼,说不准还要被他百般纠缠,也捞不着什么切实的好处,清净点也好。 崔叙擅长这样无限发散、思维跳跃地考虑问题,试图用各种偶然发现的细节证实自己的猜测,又擅长自由推翻,自我劝解,自我安慰。他没什么亲密友人可供倾诉,这样的左右互搏正适合一个人发呆出神时打发时间。 尹微跟了他数月,也摸清了他这个习惯,见怪不怪了,翻出字画,拿到微弱的灯光底下赏看。 “你还懂这个?”崔叙纠结完,没话找话地问,只要话题不在今夜的事上就行。 “长公主府中见过不少,殿下不喜欢胸无点墨的人近前伺候。”尹微这句话模糊了太康长公主与晋王的关系,后半句说的其实是后者,但在旁人听来,只会以为是长公主对侍奴还有这许多要求。想到王循,尹微笑意泛苦,却又很舍不得手中的画卷,舍不得这样一点生硬的联想,“但也只学了一点皮毛罢了,未能使人满意。” “没事,反正皇爷也不甚懂,就是图个热闹。”崔叙没有听出弦外之音,十分坦率地宽解道。 尹微听过以后冷笑道:“他从画院师傅那学来的技巧笔法,都拿来画避火图了,你要看看么?” 想到神龙殿书房悬挂数月那幅春宫图,无意中闹了个大红脸的崔叙连忙摆手拒绝。 经这么小会儿甚至有些尴尬的交谈,崔叙已没有方才那般伤感了。或许正是因为自己唯一称得上是朋友的益王世子新婚燕尔,顾不上回信,他才会将全部情绪都系于皇爷一身,以至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什么古怪的念头都冒出来了。 当下二人的影子经烛光一照,深浅不一地叠在窗上,也有几分像是密友秉烛夜游,叙话谈心。崔叙想。 心结稍解以后,裤裆里的湿意就变得格外难以忍受了,殿中又无地龙熏笼暖身,那处又湿又冷,实在磨人。中人朝抱臂盯看他许久的尹微一颔首,算作告别,继而抬脚便走。 尹微看他又振作起来,不禁长叹一息,几步上前吹熄了灯,这下两只影子都融入了黑暗之中,不同的是,崔叙快步行至廊下,身上又笼了一层月华清辉,仰看一眼中天那轮清冷的下弦月,沿着穿廊渐行渐远了。 ---- 我终于写到之前脑补的事件了😢 约82章的时候终于把事件轮廓勾勒出来了,就是不知道写完要到多少章去,我是不是把事件节奏写得太慢了🤔 - 捉虫
第79章 直房 寻找别字就这样逐渐发展成了崔叙的日常工作,除了偶尔帮皇爷完成一些批阅套话的体力活,余下的时间都用来与满朝臣工们斗智斗勇。经手题本的人也发现皇爷近来多了一项业余爱好——一板一眼地给人挑错别字。 最初获此殊荣的臣工还为此胆战心惊了好一阵,后来看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再一打听,原不是他一人如此粗心大意,也就慢慢放下心来,再上书言事时自觉地多加留意一些便是。也有谨慎过头的,专遣一位下属替自己验看一遍。 正因如此,崔叙能找到的别字越来越少,每日看过的奏章却越来越多。后来几乎能够跟上皇爷的进度,不必专看那些留中不发或是不急着发还的请安书一类的文书了。近几日,甚至有了军务要件过手。 …… 正月二十二日,有盗自大宁、竹山转掠通巴,至营山县外,分巡佥事卢靖、典史邓旸率军御之。诸贼纵火焚毁城门,卢靖督战时不幸为贼所杀,邓旸亦力战而亡,营山县陷。兵部获悉此事后,总制尚书钟弘、巡抚都御史李灵钧因屡奏克捷、瞒报军情的不法行为,以至贼势猖獗而被言官联名弹劾……往下是内阁的票拟:另命总兵、巡抚都御史数人协力讨贼,此事待以后功罪并议。卢靖则令有司给棺殓,赠按察副使,赠其妻诰命,录其子为国子生……再往下是司礼监的附言,有候选诸官的补充材料与卢靖为官经历说明及家中境况……最后才是皇爷的朱批,圈定了调派人选,并令邓旸亦如是,按例降等抚恤之。 正月二十四日,因四川三路用兵,抚按官累奏军饷缺乏,故议定发太仓银二十万两输送至四川以给军饷,并许以所在贮库中盐银两支用。 正月二十六日,崔叙领命出了趟短短的公差,传旨令御马监太监汪润镇守湖广地方,御马监太监李奉心管四卫营。 正月二十八日,饶州姚三等为乱日久,先前安仁县失守时,因错误地选择扎营在泥淖之间,给了诸贼乘尘霾四起时伏击的机会,致我军大败,死伤无算。如今准调两广土兵约二千人,许诸官戴罪杀贼,终于有成,功罪容后并议,先行存恤阵亡者家眷。 正月二十九日,崔叙又领命跑了不少地方,传旨太监甄弼镇守山东、商岚镇守福建、章禄镇守云南、李诵分守居庸关、张桐守备紫荆关、金全守备怀安,冯蟾任广东市舶司管事……传旨太监柯景昌调管三千营并三千哨马,贺义调管左哨,并奋武营中军方虎调管中军右掖三司,并扬威营中军严擎调管神机营左掖头司,并耀武营从宙管神机营中军,胡璋管中军右哨三司、李桥管中军右掖二司……此外,外朝还有一系列迁调决议于此日颁下。 迟钝如崔叙,也从这一系列频繁密集的迁调动作中嗅出不少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且天下也远没有他想象中那般太平,连淮王府所在的饶州府,何时被贼人攻破了多县,他在此之前都全然不知。 他如今生活在夔都,重新回到了熟悉的夔宫,以近乎于主人的身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宫中花团锦簇,歌舞升平,几乎听不到什么坏消息。 他离那段在淮王府的日子已经太远了,像是养在笼中的雀鸟,不为生计发愁,也开始在意羽毛是否光鲜,在意自己的歌喉是否能比其他笼鸟更讨主人欢心。 然而他还是不想预政,哪怕皇爷暗示他,往后或许会逼迫他,也还是不想越过这条红线分毫。 因此连那些同僚们送行宴的邀约也没有应下,始终缩在自己觉得安全舒适的软壳里。 以他现在的身份,也不便就这些事问任何人,生怕自己无意间泄露什么机密消息出去。 崔叙不禁想,孔结绿到底要返乡住上多久才肯回来,再不回来,他就要彻底扎根在这项事业上,做皇爷的御前女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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