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拉仇恨值的时候拉错方向了吧?”江上阳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精致的盒子,推给裴曦,“还是说,对方冲着这个来的?” 裴曦打开那个盒子,注视着里面那枚纹路精美的扳指,黑漆漆的瞳仁里映入了一抹翠绿,显得有些怪异,“按那个人的做法,不像是抢,倒像是想毁了它。” 江上阳啧了一声,“一亿多的东西,倒也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不是自己拿到手,自然一文不值。”裴曦嗤之以鼻,随手就把盒子丢回给他,“收起来吧,我留着没用。” 江上阳被他的动作吓得心跳都多了半拍,赶紧伸手把盒子接住,把暗扣扣好,免得把珍贵的扳指调出来给摔了,他比裴曦对这东西的模样要紧张多了,不满地道:“就算你给我扳指也抵不了债,我留着同样没用,供着么?”他想了想,建议道:“要不还是拿回给裴伯伯吧?” 裴曦却淡淡地说:“昨晚我没开玩笑,我爸是说过这东西留给儿媳妇算了,他……不是在意那种身外物的人。”而他和四大帮你争我夺,与其说是争裴劲英的遗物,不如说是想知道这背后藏着的秘密。 骤然提到裴劲英,江上阳也是一时嘴快,见裴曦接上话的时候便不由地下意识看向对方,对上他那双暗沉黑瞳时又忍不住先行避开了,裴曦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若有所思,“上阳,你果然瞒了我不少事。” “为什么一定要追根究底呢?”江上阳的视线落在窗边的暖白阳光上,“其实也没什么意义,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也许有些事情没什么意义,但我就是想知道。”裴曦托着下巴,盯着他不放。 江上阳的心情很复杂,“还是等你冷静点再说吧,我对你现在的状态不抱信心。” 裴曦的眼神一暗,“我觉得我现在的状态没什么问题。” “没问题?”江上阳反问了一句,走到裴曦边上,半蹲下来,直视他的双眼,“不,裴曦,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快疯了。” 裴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冷冷地看着他,“所以,从你见到我,知道我真的没死之后,你一直就是这么觉得的?” 他此时身上溢出的冷意很重,江上阳却很坦然,“不然,你觉得我的脾气真的那么好?”才会无缘无故忍他那么久? 裴曦神色郁郁,“我说了,我觉得我很好。” 江上阳看着他,裴曦不笑的时候,才能发现他的轮廓比起当年其实变得更冷硬了一些,江上阳的心里无端端的就塌陷了一个角,好像有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渗了出来,他在这瞬间想起了很多东西,上学时趴在他后面睡觉的男孩,他坐在高高的围墙上看着某人以一敌十地打群架,月光下的小提琴,足鱼山上的笑声,裴家的那场惊天大火……想着想着,江上阳的语气都不由得变软了,他轻声道:“裴曦,我不是在指责你什么,也不是要教训你,我只是希望……你别把自己的命不当回事。” 他说得很煽情,言语很真挚,裴曦皱起了眉头,好像注视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他,“你答应了我爸什么?” 江上阳顿时僵住,顾左右而言他:“我只是关心你,和裴伯伯没关系,毕竟我们认识那么多年,难道你觉得我是那种一点不顾情谊的人……” 裴曦笑了,笑容很好看,但是一点笑意都没有,“上阳,你不是那么温柔的人,我们虽然十一年没见,但我对你知根究底。” 江上阳沉默,他知道裴曦说得是真的,他把握不住裴曦的性格,是因为裴曦很疯,很善变,当年裴劲英都没评价过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可是裴曦要掌握江上阳的性格就太简单了,裴劲英和江徊昂是拜把子兄弟,以至于江上阳和裴曦两个人从刚出生没多久就经常呆在一起,连奶妈有时候都混着养他们,像是同胞兄弟似的,只是他们俩性格不对付,喜欢的东西不一样,才会没有亲密无间,有时候江上阳都怀疑他这个人其实什么都不太在意,至少十一年前,裴曦不会摆出这么一副把他看成心头肉救命草的姿态,没办法,裴曦聪明,有野心,够胆大,天生拥有太多,自己又会打拼,嚣张两个字简直是他的代名词,他有这样的资本来蔑视众生。 但是真正算起来,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没有他们两个之间的联系那么深,包括他们的父辈,在江上阳的记忆里,他十七岁之前,他们两个人成长的路线都是交集在一起的,连江徊昂都没有裴曦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那么多,他们相互嫌弃,却又很微妙地一直都同在一条船上,江上阳本来就没指望自己能瞒得住他什么事情,可惜裴曦竟然揭穿得那么快,这是他始料未及的,自从这次重逢以来,在和他相关的事情上,裴曦或许总会多那么几分纵容,但却少了一分耐心,江上阳想,这也许是当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后遗症,裴曦选择了和他结盟,却忍不了他隐瞒太多的事情。 “裴曦,”江上阳轻轻念着他的名字,把手放在裴曦的手臂上,微微用力握了握,似乎是安抚,他的眉宇之间打了个结,似乎在想什么令他很是为难的事情,“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确定你真的足够冷静。” 裴曦缓慢地阖动着眼睑,漆黑的发垂落下来,搭在了江上阳的手背上,有点痒,但是江上阳没动,裴曦便自己动手把头发别到脑后,问:“一点时间是多久?直到我把四大帮的人都弄死了?你就可以说一切都过去了,让我别追究了?” 江上阳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好,你可以追究,那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第三十八章 承诺 裴曦讥诮道:“是你的条件,还是我爸亦或者江叔叔的条件?” 江上阳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神色很专注,又带着点莫名的意味,裴曦看到他眼里倒映着自己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撇开了头,身上那股冷意也慢慢地散了开去,就像是刺猬缓缓收拢起了自己的尖刺,他挪开了视线,看向落地窗外灿白绚烂的阳光,连语气里那种天然嘲讽的意味都淡了不少,甚至显得有几分温情,“行了,你说,我答应就是了。” 江上阳有些奇怪于他突然转变的态度,但犹豫了一瞬,还是轻声说:“等这些事情完结之后,你可以呆在审判者,也可以回来9区,想干什么都行,但是别再碰太多地下世界的事情。” 裴曦哼笑一声,苍白的皮肤看不见血色,薄薄的唇弯出尖尖的弧度,“反正别惹麻烦,我只要保证能留下一条烂命就够了?” 江上阳的眉心皱了起来,“你一定要曲解我的意思?”在裴曦眼里的他到底多么不近人情?明明他自己才是更冷酷的那一个。 江上阳的口气变得不太好,这不像是他一贯经营出来万物岿然不动我兀自优雅的形象,裴曦的眼里掠过一抹诧异,然后却是弯着唇笑了,这次双瞳深处总算多了几分笑意,“想干什么都可以?所以,我要是连审判者都不要,你打算养我?” 这下轮到江上阳怔愣住了,他脸上表情好生纠结了片刻,似乎是权衡利弊,老半天了才勉强道:“……也不是不行。”起码裴妖孽只要不去主动招惹麻烦,那就还不算难养。 裴曦一下子笑了出声,“宝贝,你的表情就像是买房子结果被附赠了一窝小动物,结果你还皮毛过敏。” 小动物?难道裴曦没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大怪兽?另外,他的心情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愉悦?江上阳顿时狐疑地瞪着裴曦,有点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结果裴曦看到他的脸色变幻,顿时笑得更欢快了,他像是恶作剧成功了似的,眼里充满了促狭的笑意,“小太阳,你是不是觉得我报完仇了会去寻死?” 江上阳霎时间心情变得十分微妙,裴曦刚才的抑郁状态只是在演戏?他又被坑了?江上阳觉得自己现在有点抑郁了,没好气地说:“不,我是怕你拉着全世界陪葬。” 他赌气的样子可是罕见得很,裴曦忍不住低下头去亲了亲江上阳的额头,被他嫌弃地推开,但裴曦只是笑,“怎么可能呢,那些人总会死得凄凉,我要是不活得好好的,怎么对得起他们日日夜夜诅咒我不得好死?” “真的?”江上阳一脸怀疑。 裴曦摸摸自己的嘴唇,好像在回味刚才的吻,“难道还能是假的?” 江上阳却在回忆着刚才的事情经过,眉尖不经意之间就蹙了起来,“我才不信你这么想得开。” “我当然没那么想得开,”裴曦很光棍地道,成百上千的性命在他嘴里也不过信手拈来,“等那些人都死光了,我肯定就想得开了。” 江上阳的眉尖便松了松,这个小动作引起了裴曦的注意,但他自己没有察觉,“然后呢?” “然后?”裴曦的笑容淡了淡,“他们能在毁了裴家之后过得风生水起,我为什么就不能在干掉他们之后活得潇洒恣意?还是说,上阳,你真的觉得我会变成那种我看了一眼就想踩死的废物?” 话到最后,裴曦的声音里已经尽是蔑视的肃杀,让江上阳心里猛地一凛,也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意,没错,普通人可能会因为这血海深仇而疯狂,他们会被这仇恨的重压压倒,即使因仇恨而坚强,在大仇得报之后也会因为骤然失去生活重心而选择死亡,可是裴曦是什么人,骂他疯子固然是口舌之争,可是江上阳从小到大就发自内心觉得他挺不正常的,少年时期还偷偷研究过心理学,曾一度怀疑裴曦就是个反/社会人格类型的大混蛋,读大学的时候他还特地去辅修了心理学,免得无法对付段数越来越高的裴妖孽…… 成王败寇,即使是裴劲英还活着,他也不会打着“你对不起我所以我就来报仇”这一类博同情的旗号,就像裴曦如今所做的,他仅仅只是回来复仇,为的是裴家被覆灭的奇耻大辱,为的是他的地位被挑衅的不甘,裴家当年被掀下博弈台,那么,裴曦这么不服输的人,怎么会愿意一直顶着个输家的名号呢?何况地下世界奉行一命还一命,裴曦可是正正经经北联盟国9区地下世界建立者的儿子,原本的9区地下世界继承人,他的规矩,他的东西,谁动了,就等着被这妖孽成倍地收回来吧。 所以由此推论,裴曦的确因为当年裴家覆灭的事情而改变了,也疯得不正常,但那也只是……变得更变态了而已! 江上阳顿觉自己的同情心全部喂了狗,居然会相信裴妖孽那比钢筋铁骨还强韧变态的心能变得脆弱,他现在只想给自己一个评价,那就是——傻! 裴曦的目光在他变幻莫测的脸色上掠过,那股子轻蔑的杀气在一刹那间收拢于无形,裴曦笑得甜美又动人,“怎么样,小太阳,你现在对我的了解更深刻了没有?” 江上阳暗暗咬牙,“深,深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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