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霖也蓦地一瞪眼。 “快点!” 温亭润将手帕递给温霖,看了看被火烤得通红的房梁。 温炎想帮忙,身上衣袍却着起火星。火星越起越大,他不得不出去找沙灭掉。 柴房里只剩二人,温亭润看那个房梁,房梁尾很重,梁头还有火在烧。热气扑烁,温亭润狠喘几口,眼底闪过一丝狠绝。 温霖却有一瞬慌:“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救我!?你想救我!?你安得什么心!?你要干什么!!!” 温亭润咬破嘴唇,血腥逼他清醒。梁头的火很旺,风一刮火苗差点舔到二人脸上。 得快,不能再拖,要快。 温亭润重重一握拳头,抬手扒住温霖肩头房梁,用力向上抬去! 温霖几欲目裂:“你干什么!干什么!喂!!!!” “你不要命了!!喂喂!!!喂!!!!” 他声嘶力竭,将手帕扔到地上,连肩头都觉不着疼,在轮椅上乱扭。 “你想救我!!?你真想救我!?” “你是想救我来给温东岳赎罪吧!!我告诉你那不能够!!!” “他犯的错我和母亲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你别妄想!” 一股很浓的糊焦味儿冲进二人鼻孔,温亭润疼得双眼发黑,手上似抱一火炉,炽热烫在嫩皮上,直剜进肉里。 太沉了。 “唔!!!”温亭润用力向上抬,房梁却只移动几毫。 温霖看他表情扭曲,骂起他来竟结巴:“你、你,你这样没用的!我、你,你就是救了我,我也不会——” 温亭润咬紧牙,又用力向上猛地一抬! 舌头被咬破的血顺着两边嘴角滑下,十指连心,烫得温亭润大叫一声:“啊!” 但他很快忍住,艰难扭转头,问温霖:“能、能出来吗——” 温霖傻了,一时竟没动作。 “顺王殿下!温霖!!” 温霖一激灵,赶紧转动轮椅。 双手因转动椅轮而牵扯肩膀,温霖不管那烈痛,左右转动轮椅,不行,还是不行。 房梁抬得不够高。 温亭润几近极限,他绷紧全身,双眼通红,牙齿似被咬碎。再发几次力,那房梁却不再动弹。 温霖不骂了,他的心紧揪着,盯着温亭润被烫得红透的手。 温亭润苦苦支撑,忽想起一件事。 他没有任何犹豫,弯下腰去。 温霖的心飙到喉咙,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温亭润,嘴张了又张,发出没有意义地气声。 温亭润慢慢弯下腰,以肩背代替双手,扛住这沉重的房梁。 地震时他可以为他的爹爹扛起一片天。 现在,也可以。 他的腿颤巍巍打着晃儿,手摸到温霖轮椅扶手,找到支撑点,使劲向上扬去。 房梁发出折动的闷声,带着几珠燃火苗的茅草落下。 茅草如星,坠入尘世。 温亭润额间的发触到温霖脸上,温霖看他被压得不成样子,倾下身子,捡起手帕,轻轻擦了擦温亭润鼻子下的灰。 温亭润挤出一抹笑:“能,能出来了吗?” 温霖摇摇头。 温亭润又向上扛了扛,他动作突然一顿,连呼吸都停了。曾经受过伤的腰传来钝痛,四肢都在痛,仿若要被活生生碾平。 温霖瞅准时机,一转轮子,从房梁下出来了。 “温净!可以了!!快出来!!!”温霖大喊。 温亭润失了支撑差点被压趴,他虾米一样,向外一点点挪动身子。房梁一寸寸地碾着肩背,痛得温亭润倒抽气。 火更大了,烟浓得即使人在跟前儿都看不见眼睛。噼啪声像过年鞭炮,整个柴房坠坠晃晃,不能再呆下去。 房梁被烧了一半儿,温亭润觉得背上轻了些。在房梁折断,火苗烧到温亭润脸上的前一刻。 温霖上前拉了他一把。 “轰!!!” “快出去!这屋子要塌了!” 温亭润动作麻利,抬手推着温霖,向柴房外奔跑。 门口的路意外的顺,温炎擦擦脸上的灰,手上裹着淋了水的厚厚纱布,清理着门口烧落的门板。 新鲜空气总算蹿进了肺中,温亭润温霖一出来,什么都不管,只大口呼吸。 还在同燕风揪斗的羽林卫见温霖出来,齐齐停下手。 温霖看看温亭润,又看看温炎。 两人脸都被烟熏得发黑,只剩两个精亮大眼。 温亭润全身都晃动颤抖,嘴里下巴全是血,背让压得直不起来,十只手全起了大水泡。 温炎身上衣服快烧光了,手上虽有纱布护着,也发红起了泡。 放在以往,他一定会狠狠嘲笑这两人,恶毒的话他都不需想,就能成串脱口而出。 他将手帕叠好放入怀中兜里,笑道:“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我又不是没说过。” 温亭润疼得没空理他。 “我可管不住我这张嘴,万一哪天把你俩的事突突出去——” “哈哈,众人皆骂之,大快人心啊大快人心。” 温亭润触到软处,才抬头看他。 温霖嘴角一滞,不笑了。 夜色不及温霖眼底黑,他断腿瞎眼残疾的背后,有经久不能释怀的恨。 “……那个,对不起啊。” 对不起。 温亭润轻缓道。 温霖不屑一笑,对不起?他从小到大听得最多,最不缺的就是,对不起。 “替温东岳在这给我赔罪认错呢?切,爷不稀罕。” 温霖翻了个白眼儿,见温亭润疼得直冒汗,因害怕一边道歉一边又不断转头打量四周,他心中一刺。周围涌来的羽林卫越来越多,将他四人围得密不透风。 燕风跪在地上,腿上的刀口子直往外冒血。 弓箭手藏在暗处,蛇信子在吐,毒蝎尾在响。风将这些声音送到几人耳里,让气氛更焦。 母亲没打算放过他们,他们逃不掉。 温霖冲温亭润一挑眉,温亭润顿了顿反应过来。 他一把掐住温霖脖子,温霖配合地吐出舌头。 温霖:“啊,啊——都别过来!都别动!” 温霖晃动全身,很痛苦。 温亭润头脑后冒起一滴尴尬的汗珠,他没使劲啊…… 温霖继续抽搐:“都退后!啊!啊我!我要被勒死了啊!退后退后!!” 众将大眼瞪小眼,没动。 温霖气得一拍扶手,从袖子掏出一把匕首,递给温亭润,架到自己脖子上。 “都瞎了吗!!看不着本王要死吗!!!” ---- 温霖:央戏一期生,浙大传媒本科学历——
第65章 (六十四)曙光(下) ===== 温霖这等转变一时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温亭润看着他略显滑稽的表演,心底腾起许多惋惜。 他故意冷下脸,威胁般用刀锋贴在温霖喉管上,疾声道:“退后,都退后!” 羽林卫顿感不妙,见温亭润来真的,便一步步向后退。 但他们退得极慢,似不惧温霖被挟。军心稳壮,在他们后方,有人稳操胜券。 温亭润猜到是谁,恐惧使他悚然,起了水泡的手疼得握不住匕首,只虚虚拿着贴在温霖脖间。他们几人不能再等,得先找地方避避。 “燕风过来!阿炎你来推顺王!” “给我们备三匹快马在门口,现在就要!” 温亭润冲人堆大喊,有几个羽林卫在暗处欲拔刀强上,温亭润一狠心,在温霖脖间划了个口。 见血的匕首慑住羽林卫,温亭润押着温霖慢慢向前走,温炎紧跟推动轮椅,燕风一瘸一拐在前方开道,双眼不断打探四周,严防暗器毒手。 寅时的夜如深海,火光映在人脸上,反射数道污痕。 从柴房到门口的路,温亭润求学时走过无数次。饭后偶尔和温东岳一起散步,会走得很慢。 很慢很慢,甚至比今天还慢。 他曾希望这条路再长些,再远些,最好没有尽头。他就能和爹爹一直并着肩,踱着步子,说着小话儿。 如今,这条路遂了他愿,无论走多远,都看不到头。 就像这夜。 煎熬是冷水从头泼到脚,温亭润押着温霖,行在暗夜中,不知是谁牙齿在打颤,咯咯地愈加可怖。 寅时一刻,他们走到了霜堂。 围着他们的兵密密匝匝,人头一个压一个,温亭润扫了一眼,都是羽林卫。 心又灰下,手很烫很凉,竟不知到底是何滋味。 温亭润越到门口,越觉可怕。纵然是缕希望,却又似深渊。 门后,有更可骇的危机。 温亭润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直觉如此,不经意间,他和温炎一同停住脚步。 燕风也停下,他比将才更警觉,亮剑出鞘,频繁转动身子。 门外马鸣声是墨夜唯一的声音,秋风刮过,冷败肃杀。 温亭润没让他们把门打开,只盯着门,不敢转动眼睛。 对峙显得可笑,气氛僵到无人动。空气凝固,血液寒凉,窒息重压在心头。 “呼——” “呼——” “呼——” 风声。枝叶拍打。马鸣。 温亭润手心全是汗,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他死死盯住肃园大门,眼睁睁看那门,慢慢一动,再动。 “吱呀——吱呀——吱呀。” 每一声“吱呀”,都是索命铁链,拴在温亭润脖子上,不断变紧。 温亭润被勒得双唇泛白,待门全打开,他骇得毛发倒竖,衣衫尽湿。 是郑少兰。 在她身后,是一众禹县黑衣。 温炎吓得直接瘫倒在地上,燕风回身想护温亭润,后背暴露,不幸被暗器射伤膝盖,硬生生跪到地上。 黑暗的尽头,原来还是无尽黑。 温亭润望向郑少兰,那一身轻甲马尾,清爽干练。她身上没有一丝血,白如峭壁芝兰。 郑少兰骑在白马上,弯着唇角,转动手上的铁护臂。 这动作很像温东岳,她发觉了,立马停下。 温亭润同她只望着,不说一句话。郑少兰似乎很享受他现在的表情,希望交织绝望,想放弃又苦苦挣扎。 真是有趣,挺像她年轻那会儿的。 郑少兰越看越高兴,她丝毫不担心被挟持的温霖,骑着马在温亭润身旁绕了三圈。 “母,母亲——”温霖打破沉默。 郑少兰动动耳朵,只对温亭润道:“还想着他能来救你?” “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他、来、不、了。” 打马转到温亭润前头,郑少兰从怀中掏出温东岳写给西疆求援的信,在手里晃了晃。 “看到了?” “这封信写完第一天就被我拦在驿站,他温东岳真是走投无路才想起这招儿。”
64 首页 上一页 53 54 55 56 57 5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