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冰阳一脸沉痛:“我只是以防万一,找到了保全正天府的方法。” 李眠枫道:“我若是武功尚在,凭你我之功力,最多加上沈祁,又如何保全不了正天府了?” 辜冰阳摇摇头:“你若有意外,我定然抱憾终生。哥儿,你心太软了,有些事不如早做决断。” 李眠枫长叹一口气:“师兄未免也将我想得太好,我既然早背着你做事,你又怎么就确定我没有后手呢?” 自从李眠枫醒来至今,辜冰阳终于变了脸色。 未能寻到沈祁的不安连同李眠枫的云淡风轻一齐化作他心上的一根刺,虽然想着这很可能是虚张声势拖延时间,却也不得不警觉起来。 “你到底把人藏到什么地方了?”他步步逼近,李眠枫的脑袋后仰,敲在石桌上,一声闷响。 “你翻翻山头,总能找到吧?”李眠枫笑着说。 * 魏景明一路东躲西藏,终于来到了一颗大树之下。 好消息是,辜冰阳称等他返回之时,只需等在这里便可与他见面。 坏消失是,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辜冰阳,却已经饿了。 半大小子总是特别容易饿的。 或许是老天爷特别关照他的肚子,没多一会儿,辜冰阳还真来了。 “见过掌门,看来掌门料事如神,猜出景明今天回来。” 当魏景明抬起头来的时候,熟悉他的人可能会感到很惊讶。 那种一直在他脸上盘桓不去的傻气不知为何消失了,他五官自然没变,两只眼睛依旧分得很开,门牙也还是缺了一块。但他上扬嘴角所展露出的笑容,随着唇部的放松消失地无影无踪。 原来他天生一张哭脸,之所以看起来时时带笑,无非是暗自用力的缘故。 而这持续月余的伪装,终于在见到辜冰阳的那一刻尽数卸下。 “一路辛苦,”男人像一个长辈那样轻轻抚摸了少年的头顶,“我并非料事如神,只是每天都来这里逛逛罢了,”他话锋一转,“你来得比我想象中晚些。” 这话语气并不很重,魏景明却手心冒汗,脸上再度浮现出看起来很傻的笑容。“我,遇上些麻烦,倒也有了些其他的发现。” 这么多年了,他一紧张就要笑,几乎已经成为下意识的反应。 “哦?”辜冰阳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挑起一侧眉毛:“说说看,我就知道你这里会有惊喜。” 少年咪咪眼睛:“其一,李眠枫与沈祁关系匪浅,已经到了同起同卧的地步。” 辜冰阳笑:“这我早知道了,算不得什么新鲜的。” 魏景明道:“其二,同行的大夫是个女人,我虽然不知道她的名字,却听说她姓华。” 辜冰阳还是笑得平静:“这话你娘恐怕很感兴趣,说给我嘛就显得无聊了些。” 魏景明也并不失望:“还有第三,定不会让掌门失望。” “哦?” “其三,我们的确找到了沈季明留下的东西。” “你说什么?”辜冰阳徒然变色:“你亲眼见到了?” “见过,也碰过。”魏景明道。 辜冰阳手掌在他肩头重重一拍:“好孩子,你做得不错。我先带你去见你娘,等到时候,你我同去。” 魏景明却心知此处早已被沈祁毁去,早在开口之前,就打定主意要赌这一次,后退一步,深躬一揖道:“掌门,江湖不是我的去处,让我劝得母亲离开此地,我便亲自带掌门前去。” 辜冰阳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你瞧,这话倒说得像是我不让大娘走似的,她自己有雄心,不是我逼着她的。” 魏景明两腿已然发抖,脸上仍是平静:“若是掌门态度强硬,她也不得不退。我娘一日不离开江湖,我不会同掌门吐露此事。” 辜冰阳听罢,哈哈大笑,好一阵子方才止住。 “景明啊,”他凑近魏景明,低声道:“你是个聪明孩子,但还是太年轻。你若真是确认了藏宝之处,有一千种带着大娘离开的法子,何必来跟我赌这一把呢?” 魏景明汗如雨下。 “不过,”辜冰阳又将手放在他头顶,缓慢地抚摸:“我猜你总还是知道点什么,别着急,总有让你开口的法子。” 他猛然变掌,眼看就要击在魏景明头顶。 在最后一瞬间,魏景明忽然感到肩头剧痛,狠狠飞了出去。
第109章 破庙 倒也算成了一拜。 万事开头难,然后中间难,最后的最后也挺难。 倒在地上的时候,卢十二想,他这辈子简直就是这句话最好的写照。 活了二十几年还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腥甜的鲜血随着每一次呼吸从他口中涌出来。他眼前发黑,觉得身体越来越冷。 我要死了吗?卢十二心想。 还没来得及赚到多少钱,不曾在这世上扬名,就要这样死去吗? 那也真是太随便了,就和他的出生一样随便,他苦笑。 他口中咳出的鲜血越来越多,视线逐渐模糊,眼前那层薄薄的黑雾越来越弄重,就快要吞没他的整个世界。 “十二哥!”魏景明飞身扑过来,抱住他的上身。 靠近了才知道,他身上除了被辜冰阳一掌打出来的内伤,更有许多细小外伤,把掌柜一身上好布料制成的衣服刮得破破烂烂。 他是自己从洞中爬出来的。 魏景明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和卢十二抖得谁更厉害。片刻后发觉自己的手上摸到滚烫的湿润,以为是卢十二的血沾在自己手上,低头却发现那水是透明的。 一滴又一滴,竟是他自己的眼泪。 他看起来软弱,其实不过是外人面前的伪装,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那眼泪也落在卢十二脸上,对方在他的嘶吼声中睁开眼睛,喉咙里含混不清地发出些声音。魏景明附耳上去,才听停卢十二的话: “财神爷……面前……发过誓……你要扔下……我?” 魏景明浑身一凛,摔在地上,胸口发痛 辜冰阳背着手站在不远处,有点头大。 本想捉了魏景明带回去牵制左大娘,谁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个小子。看起来是不会武功,挨了一掌就像是要死了似的。 杀个把人算不得什么大事,却不知道突然冒出来的人是什么身份。他对上沈祁其实并没有十成的把握,倘若这是沈祁身边什么要紧的人,活着倒比死了有用。 因为想着这件事,他下手犹豫了片刻。 就在这片刻,魏景明抱起卢十二,一跃而起,飞速后退。 然后被辜冰阳一掌击落。 看魏景明摔在地上时努力用身体护住怀中之人,辜冰阳甚至有点想笑:再怎么分神,对付你岂非轻易,却不知这小子是太看不起他,还是太看得起自己的轻功。 魏景明一落地,却立刻滚爬起来,顾不得缓口气,拽着卢十二再跑。 辜冰阳见状,甚至放慢了脚步,脸上带笑,一步一步朝他们走去。 困兽犹斗,倒是激起他几分闲情雅致。 从李眠枫身上受得憋屈,这下终于有个地方让他找找乐子。 他立刻就为这个决定感到后悔了。 一个男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小阳,你这样,传出去可得把大家都吓坏了。” 辜冰阳沉下脸:“师叔,好久不见了。” 黎为龙轻功一般,不该如此悄无声息地冒出来,李眠枫果然背着他在正天府内动过什么手脚。 然而黎为龙已经出现,他再想动手便来不及了。他二人武功相差无几,对方想要胜他不易,想要拦着他却绝非难事。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魏景明拖着他那位眼看快死了的朋友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黎为龙用侧身目送他们离开,同时小心翼翼地转动着自己手中的分水峨眉刺。 凭他对辜冰阳的了解,今日他俩谁都不会拿出决一死战的架势,然而对方下手之狠辣他已经亲眼目睹,并不怀疑自己只要露出片刻破绽,辜冰阳会在偷袭时下死手。 李眠枫他大概舍不得杀,对自己这个便宜师叔可就什么好手软的了。 面对黎为龙,辜冰阳终于拔剑。 和李眠枫的剑不同,那是一柄短剑。 身为正天府的上一任掌门,宋时在沈季明的扶植下成为五大门派之首的主人之前,并不是某一门派的弟子。他生性喜好游历,曾经拜过好几位师父,博采众家之长,方练就一身功夫。 他的两名弟子领悟过他内功的真髓,在选择兵器时,却只专精一处,李眠枫用的是长剑,辜冰阳习的却是短剑。 一寸短,一寸险,搁在他们俩身上,倒是谁都占不到谁的便宜。 因此他们更不愿意轻易动手。 对峙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辜冰阳没有动手,反而开口道:“师叔,你会出现在这里,说实话弟子很是意外。” 黎为龙素来同他并不亲厚,他一直觉得师兄这位大徒弟身上,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霾之气,不像李眠枫看似生一颗七窍玲珑心,实际上好哄好逗,有意思得很。 辜冰阳的城府没能藏住他的欲望,人的欲望一旦写在脸上,就会让这个人变得很无聊。 而他一碰见无聊,就情愿猫在庄子里种萝卜。 “我住在人家屋檐底下,总是要帮帮忙的,”黎为龙说,“李眠枫还答应送我一块地种萝卜呢。” 辜冰阳道:“他自然无恙,我这个当师兄的难道能害了他不成。他受了伤,我这里有位大夫不错,带他养养。师叔不如也搬回来住算了,这么大的正天府,哪儿不能给你找块地。” 黎为龙做沉思状:“可惜有块地,正天府马上就找不出了。” 辜冰阳明知他不能说出什么好话,还是笑着问:“我这里没有,眠眠那庄子还是我送的,就找得出吗?” “是啊,”黎为龙点点头,“跟在眠眠身边是人间净土世外桃源,而正天府——血雨腥风将起!” 他说出这句话来,凌空跃起,似要自上而下劈下。辜冰阳横过短剑要挡住他的一击,黎为龙却突然半空中掉转身体,脚尖在他剑上轻点,跃至树上窜动几下,身子一闪忽然不见踪影。 辜冰阳眼见他的身影消失,明知此地定有蹊跷。然而权衡利弊,还是觉得纵使追上黎为龙也没有能从对方手上得到便宜的把握,而魏景明武功不济又带着个半死不活的拖油瓶,想必纵使出逃,这么一会儿也跑不太远。 一路顺着地上血迹,追逐而去。 * 卢十二迷迷糊糊,几度失去意识,再次睁开眼睛时,只觉得浑身似在火上煎烤,口干舌燥,头痛欲裂。 唯有一点冰凉敷在额头上,使他的神志勉强保持清明。 他勉力抬起手来,想把那微凉的东西按得再紧些,然而刚举起来便失去了力气,又跌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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