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愤愤难平地喘了几口粗气,平复了片刻心神,才继续说道:“哪怕是昔日我百般瞧不上的穆黎荣登大宝,我也早就已经认命了!大不了做个富贵王爷,照样能潇洒快活一生。是他——是他步步紧逼,才把我逼到今天!” 穆茗风自顾自说着:“从平都一案开始,他就处处想要拉我下马,杀了那么多官员还不够他泄愤吗?好歹也是手足兄弟,他既然不给我留情面,那我又何必再去顾忌?!” 穆晚襟低头把玩着那精巧的折扇,只道:“九哥的潇洒快活,可是踏在无数灾区百姓的尸骸之上。” “可是那于我何干?” 穆茗风一声哂笑,负手走到穆晚襟身前,“十三,你觉得人为什么都要拼了命地往上爬?” 穆晚襟看着他,“愿闻其详。” “那是因为每个人骨子里都有支配他人的欲望,只有身居高位才能支配他人的生死。就好比你我,平头百姓于我们而言不过是蝼蚁数字,就算没有灾情,天下之大,哪天没有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这样的人,他们的死活,全在我们一念之间。” “十三啊,蝼蚁死不足惜。”穆茗风凑近穆晚襟,“况且赈灾款,就算我不拿,照样被层层盘剥,等发到了平都早就所剩无几,灾民不还是得死?我只是拿回本就属于我们穆家的东西罢了,何罪之有?” 穆晚襟沉默片刻,问道:“九哥岂不知为政当以仁?” “呵呵,仁政是为君之道,那是穆黎该考虑的事,而本王那时不过是个王爷。”穆茗风厚颜无耻地笑起来。 “九哥这席话嘛……”穆晚襟沉吟有顷,才复又开口,“真是闻所未闻,让为弟叹为观止,醍醐灌顶,受益良多啊。” 穆茗风不悦地“啧”了一声,只恨从前怎么没发觉这十三弟是这么个阴阳怪气的人。不过今日他心情舒爽,便懒得同对方怄气。他拍了拍袖子,又回去坐了下来,“小十三,九哥呢,对你其实没有杀心。” “那还得多谢九哥。”穆晚襟漫不经心地将窗棂推开一条细缝,细碎的阳光照亮了他小半张脸,半明半昧的光线衬着他阴晴不明的神情,穆茗风一瞬间竟觉得心中升起了一丝惊惧。 “不知九哥这次带了多少兵马?” 穆茗风干咳了几下,才道:“两千有余。” “竟能在京中神不知鬼不觉筹措出这等规模的兵力,该说不愧是九哥啊。”穆晚襟口中带着半真半假的钦佩,然后将窗子整个推开,屋外隐隐传来杂乱的马蹄声。 穆茗风察觉不对,连忙起身。 “九哥知道牧野之战吗?周武王以几万兵马东征,一举攻下商朝几十万大军——九哥,可是想做那伐纣的武王,以两千兵力,抗衡我这两万的精兵?” “什么两万精兵,你在说什么?”穆茗风快步走到窗旁,一把推开了穆晚襟。 窗外依旧是他所率领的原班人马,只是那些士兵也都如他一样面带惊异地四下张望着。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听起来有上千人,不、也许更多—— 穆茗风回身抓住穆晚襟的肩膀,大声诘问:“你说话啊!?” 穆晚襟脸上依然带着四平八稳的笑,那笑容看得穆茗风背脊一阵阴寒。 “水遥一战,萧就清早已班师回程。”穆晚襟用扇柄挡开了穆茗风的手,然后从袖中掏出昨夜那枚从赵丘贤那得来的玉扳指。 穆茗风的脸登时一阵惨白,他夺过那枚扳指,随后疯了一样将其摔到地上,“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还活着!你休想拿个破扳指诓我!” 穆晚襟捡起被摔碎的扳指,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了。“九哥,你跟襟儿相处甚少,可能还不了解襟儿的脾性。” 他扯过穆茗风的衣领,不由分说地将其按在窗框上。 “穆晚襟!你疯了?!快放手!!”穆茗风本能地挣扎,却发觉自己怎么都挣脱不开,只得大骂,“你这小畜生,你故意跟我这东扯西扯,拖延时间是吧!!” “我呢……”穆晚襟将折扇抵在穆茗风的后颈处,那白玉扇骨顶端不知何时冒出了一面雪亮的刀刃,刀刃抵在细腻的皮肤上,压出一条鲜红的血痕。他缓缓说道:“最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 穆茗风艰难地将视线挪向窗外,外面已是一片混乱,一大群身穿甲胄的骑兵把他带来的亲兵团团围住,为首的那名年轻人,他只依稀打过几次照面,脖颈处的疼痛让他视线有些模糊,恍惚间听窗外那人高喊:“我乃平遥提督萧就清,奉皇上之命,肃清乱臣贼子,尔等还不速速伏诛!” “九哥还有心思看外边呢?” 穆晚襟的声音拉回了穆茗风的注意力,他剧烈地喘着气,而后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好你个穆黎,好你个穆晚襟!为了杀我,竟然从那么早就开始布局设计!何其阴险!何其歹毒!” 他话音未落,便猛地翻身,抬腿朝穆晚襟面门踢去,穆晚襟也不跟他客气,折扇一挡,扇面收回时斜向朝外侧一滑,就在穆茗风腿上划开一道长长的血口。 穆茗风本就只会点花拳绣腿,更是从未真刀真枪地与人打架斗狠过,此时腿上的剧痛让他几欲昏厥,他哇哇地抱着腿大叫,在地上狼狈地翻滚。 穆晚襟一脚踩在他那条汩汩流血的伤处,穆茗风就痛得嗷嗷直叫,“呜哇哇啊!——穆晚襟!你这、你这该死的小畜生!天杀的!天杀的!!” 他脸上的皮肉因为疼痛而扭曲得十分狰狞,穆晚襟一脸嫌恶地蹲下身,折扇上的刀刃明晃晃地照着穆茗风的眼睛。 “九哥有没有亲手杀过人?”穆晚襟宛如在讨论如何碾碎一只蚂蚁一样,不疾不徐地用扇骨拍了拍穆茗风的脸颊。穆茗风吓得一哆嗦,一时也顾不上那条伤腿,本能地铆足劲朝后缩。穆晚襟见状便松开踩在穆茗风身上的脚,还不等穆茗风反应,就一挥折扇,将刀刃再次刺向穆茗风另一条腿上。 “啊啊啊啊!——”穆茗风连连惨叫,不住地喊道,“我们……我们是手足兄弟!你、你、你……你不可以杀我……来人!来人啊——救命!——救命!!” “太吵了,九哥。”穆晚襟皱了皱眉,视线冰冷地挥刀下去,鲜血飞溅而起,喷洒在他洁白如玉的脸上。 穆晚襟正欲泄愤再补上几下,御书房的大门就被猛地推开,他转过头,与来人四目相对。 “襟儿——”穆黎惊魂未定地望着浑身是血的穆晚襟,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几乎是冲了过去,将穆晚襟拉起来,牵着那双鲜血淋漓的手反复擦了几遍,才发觉那手上并无任何伤口,于是又拿衣袖擦净穆晚襟脸上的血渍,“怎么了?受伤了吗?有没有哪里疼?” 穆晚襟愣愣地摇了摇头,鼻头一阵酸涩,便一头扑进了穆黎的怀中,“皇兄……”他把脸埋进穆黎的颈窝,眨了眨湿热的双眼,“好想你。”
第79章 尾声 ===== 叛乱毫无疑义地被快速镇压。穆茗风死了,为首的官员被擒,几日后林风海畏罪于家中饮鸩,小莲也在得知穆茗风的死讯后悬梁自尽;与此同时,山戎的老国王因病去世,山戎国内旋即爆发王储之争,在天朝的暗中扶持下,大皇子阿维瑟即位,二皇子阿如罕叛乱未果后出逃,便再无音讯。 不久,山戎新君便递交了请降书,两国继开战半年以来,又签下条约重修旧好。周遭小国见状也纷纷来贺,西北边境再次迎来了久违的和平。 穆黎听着穆晚襟的奏报,不时点点头,视线在殿内的几名内臣身上来回扫过,最终落在了萧就清身上。他轻笑着开口道:“先前出征水遥,还有这次京中的平叛,爱卿实属功不可没。” 萧就清闻言忙诚惶诚恐答道:“微臣不过谨遵圣旨,实为皇上圣明之功。” 穆晚襟看了眼穆黎,两人短暂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他把话端接过:“萧大人何必过谦。如今立此大功,皇兄对萧大人青睐有加,再加上娴妃娘娘近来又晋了位份,也是颇受皇兄恩宠。萧家上下,于外于内,都为皇兄分忧不少。” 他话里话外将萧就清和萧梦声夸了个遍,却独独未提他们的父亲萧彦霖,萧就清是个明白人,忙行礼叩身,点头如捣蒜。 第二日,穆黎便收到了萧彦霖悬车告老的奏折。 · 入夜后,穆黎遣走了唠叨的小栗子,独自在御书房内批阅奏章。忽听窗子被人叩响,走去推开,还未看清,便有抹黑影翻窗进来。 “你是——”穆黎开口,却被来人捂住,只得眼睁睁看着对方摘下面纱,落入眼帘的是一双碧泱泱的眼眸。 “碧浓?” 碧浓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那笑容在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显得有些违和,“这么久了,皇上怎么也不来寻我?” 穆黎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漂泊无影,我去哪里寻你。” “哼,负心汉。” 穆黎摇了摇头,伸手想将窗子合上,却让碧浓一把拉进了怀里。他抬眼看向碧浓,只觉得这样的对视恍若经年。 “与巴音交战,你可有伤到哪里?” “他才不是我的对手。”碧浓得意地哼哼。 “那你后来去了哪里?” “嗯……”碧浓在穆黎脸颊上亲了一口,含混道,“处理好了些手头上的事,就立马动身来找皇上了。” 他说话时的热气喷洒在穆黎的脸上,痒痒的。 穆黎拉开了些两人的距离,道:“同山戎交战那些日子,你一直都在?”他看向碧浓的眼睛,对方少有地好像有些难为情,抓了抓鼻尖,才有些模棱两可道:“皇上什么时候知道的?” “哼,”穆黎扬了扬眉,揶揄道,“不是要做自由的浮萍吗?怎么去了朕的募兵处?还跟去了山戎。” “啊呀——我发现皇上真的很记仇诶!”碧浓怪叫一声,捧起穆黎的脸,报复性地狠狠咬了一口。 穆黎顺势扣住碧浓的脖颈,吻了上去。唇舌交缠许久,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穆黎用手背擦了擦湿润的嘴唇,英俊的脸上浮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不是记仇,只是……还要多谢你。” 碧浓嘻嘻地笑起来,鼻尖抵上穆黎的脸颊,“救命之恩,皇上要如何酬谢?” “朕想……” “嗯?”碧浓一脸期待。 “想给你封个官。” “啊?——”碧浓满脸错愕,“哎呀皇上,您可饶了我吧,您看我这不成器的样子,能当什么官啊!” 穆黎捏了一把碧浓的脸,似笑非笑地打量起来,“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碧浓嘴里哼哼唧唧地撒着泼,手却不老实地绕去了穆黎身后,“依我说啊……皇上不如以身相许来得直接。” 他一边说一边隔着衣物揉捏起了手下那两团挺翘结实的臀肉,穆黎被摸得有些站不稳了,忙按住那只不老实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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