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梧凄然摇头:“不可能的。你不知太子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他的神色十分痛苦,似乎不愿回忆当初发生了什么,我于心不忍,便道:“若实在不想说,便不要说了。” 我也隐约有察觉到不对,若仅仅是与天子作对,至于落个身死魂消这么凄惨的下场吗?天道又不是多么刻板的家伙,若是太子有错在先,云梧怎么也不该被惩罚。 除非云梧做了什么更过分的事,又或者…… “你还是说了谎。”我淡淡地说,“你身死魂消不是因为天道,是皇帝对你做了什么。不想让沈青云知道……只怕他去替你报仇,真正被天道惩罚吗?” 云梧浑身一抖,无力地点头:“太子找了个很厉害的道士,把我锁起来,封住我的法力。我完全不能反抗,被迫变回原形。我被他剥皮抽骨,一根一根……太痛了。最后我无奈之下召唤出凤凰火焰,太子有龙气护体,那道士亦有几分真本事,让我被自己反噬。不死火一出,必定要烧掉些什么东西,我只得舍了凡身和几缕神魂,勉强逃回了三重天。” 难怪他在凡间的气息几近消散,原来是凤凰火焰。 只是,为了护着国师府这栋房子,为了保护沈轻,竟甘愿舍弃肉体和魂魄,真不知该说他是傻还是重情重义。 云梧有点委屈:“作为代价,我再不能下凡投胎了……还得在瑶池里好好养上几百年,才能把我自己烧掉的魂体养回来。” “轻儿要是知道了,十有八九要去找太子算账。他那个人脑子一根筋,怎么说都不听,我又不在他身边了,他哪听得进劝?可那是皇帝啊,就算他天资聪颖禀赋不凡,有几个凡人敢与真龙天子作对的?连我这种神兽都不敢……帝君大人,若是轻儿托你来问,你别把真相告诉他好不好?他要是魂飞魄散了,我们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可沈青云不是凡人,他是九重天上的神君,是我离风帝君的徒儿。就算他转世为人了,也不会有什么顾虑的……我长叹一口气,终是什么也没说。 比起沈青云,这只傻傻的白凤凰才是真的脑子一根筋,莫说沈轻了,连我都为他担心。可没办法,他这样也挺招人喜欢的,至少还有人愿意为他担心。 我抚了抚他的羽毛,道:“你好歹也教导过他十四年,看着他长大,难道连他究竟是个什么人都不知道吗?沈轻并非不惜命,他怎会如你想的那样冲动。他只是不忿而已,不忿所有人都瞒着他,不忿你死后连一场风光的葬礼都没有。” 云梧睁大眼睛:“啊?可是……” “不过你想的也没错,知道你受了这些待遇,沈轻肯定会非常生气。被活生生剥皮抽骨,还被凤凰火焰反噬,魂体直接被烧灼的痛苦,我连想都不敢想,何况是遭受这些的你呢。” 云梧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也、也没有那么疼吧……忍忍就过了。我的火焰起码还认得我这个主人,对我还是挺好的。” 我也低头俯视这只小凤凰,自己还是只没成年的小神兽,就这么大方地替别人着想了。换成是我遭受了这些,管他什么真龙不真龙天道不天道的,逃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先把伤了我的人用十倍痛苦的方式偿还回去。 若在下界的云梧也是这么个性格,无怪沈青云如此惦记。 ---- 小凤凰,不出意外下一本的主角
第八章 山雨欲来 真相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简单,就是不知道我到底该不该把它告诉沈轻,若是决定要告诉,又该以什么方式呢? 我正发呆出神,云梧突然问我:“帝君大人……您在凡间和轻儿,是什么关系啊?” 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凝视着小凤凰澄澈的双眼,我突然感觉脑门一阵热血上涌,有些话几近是脱口而出:“我在凡间的身份是月华宗掌门,月离风。沈轻……他原叫沈青云,是我的徒弟。他在十三年前飞升。你所知道的沈轻,是他在凡间历劫的身份。” 云梧“啊”了一声,不愧是三重天的白凤凰,就算我没有详细讲明,他也听得懂我在说什么。他只是问道:“原来竟是……那位修无情道飞升的沈神君吗?可如果他是帝君大人您的徒儿,为何从未听人提起过呢?” 因为他忘了。 可我只是略微一顿,我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便随口编造了个理由:“我不喜招摇,不想让别人说三道四,污蔑沈青云是靠着我才位列仙班的。” 就算在下界当了三十四年的人,云梧对这种通常只出现在凡人间的弯弯绕绕还是不甚熟悉,他懵懂地点了点头,发现了另一个重点:“所以说,轻儿若是为我报仇……就不会有事咯?” 我看他一眼,这只小凤凰哪里来的自信这么认为?寻常飞升的神君,连普通修士都不敢随便动,生怕被安个滥杀无辜的罪名。就算沈青云有斩杀先皇的先例,但先皇已经是穷途末路,自毁根基堕入歧途,不再受真龙庇佑,远远比不上现在坐在龙椅上万人之上的那位,所以这种可能会出事的举动,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为好。毕竟就算是平时自诩天君之上的我,也不会脑子发热做出杀个皇帝来玩玩的这种迷惑行为。真龙庇佑皇帝,皇帝庇佑万民,皇帝死了,不说真龙会不会找我算账,全天下的凡人百姓陷入疾苦,这是祸乱运迹、扰乱生死、违背天道的,不用司命神官跳脚,想我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和云梧走回瑶池边的时候,宴会已经散了。一个仙童朝我们走来,说是西王母有请。 进入气势恢宏的大殿,西王母坐在主位上,见到我,她连忙起身。云梧飞到她身边,绕了她两圈,被她一把按住。 西王母道:“云梧这小子没给帝君大人惹麻烦吧?” 我摇摇头:“还要多亏了他,不日我会再来拜访,亲自向你二人道谢。” 西王母默然,挥挥手让云梧先出了大殿,再将门关上,一副有话要同我讲的模样。 “云梧这孩子在下界受了不少欺负,可恨妾身没法离开三重天,他又什么也不肯跟我说……” 她边说边挥下一只纸鹤,我认出那是君炎雨的。涂了红色豆蔻油的手轻轻一捏,这纸鹤便化作万千碎片消散在空中。 “还请帝君大人体谅,天君的命令,妾身不得不从。” 我点头表示理解:“西王母还有何指教?” 西王母叹了口气,明艳动人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不忍:“其实帝君大人的事,妾身是知道一些的。您和沈神君……” 我下意识制止她:“此事不必多言。” “是妾身失礼。妾身这儿的确有一件事要禀告帝君,天君传来消息,近日观天象,似有灾星归位之兆,还请帝君多加小心。” 灾星……我猛地想起什么,是魔神?! 魔神归位……君谷雨的灾劫……怎么会这么快? 我明明将她看得好好的,难道终究抵不过天道运行的轨迹么? 西王母那双妖媚的丹凤眼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的声音如摇铃轻盈回响,预示着一场劫难。 “魔神出世,天下大乱。” 神魂回体,我在国师府的床上醒来,看到沈轻坐在我床边打坐。几乎是在我睁眼那一瞬,沈轻也睁开了眼。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似乎在等一个解释。 我还真没想好该怎么开口,和他互相干瞪着,犹豫半响才开口:“我方才,神魂离体去办事了……” 没想到沈轻打断了我的话:“神魂离体这样高深的术法都轻易使出,月掌门是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还是对国师府的安全性很有信心?” 我想解释我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弱,连肉身都保护不好,却发现自己没法轻易开口,做这样危险的事让人担心,我似乎的确不是第一次了。就算我实力足够强大,可有些事情谁都没有办法给出保证。不将自己的安全当回事,是对别……对自己不负责。 但现在的沈轻又是以什么身份,对我说出这话的?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沈轻顿了顿:“问吧。” “现在这宫里除了你以外,是不是还有个道行很深的道士?” 提起道士,总是不可避免的想到先皇,但是先皇已死,不会再作妖了。从云梧的讲述来看,最可疑的就是那个封住了他法力还让他遭反噬的来路不明的道士。 “是。那道士名叫迦楼如,是先皇在位时招揽的,但后来成了太子的心腹,只替他办事。太子即位后,这道士退居幕后,倒是被保护得很好,鲜有人知晓他的存在。” 沈轻神色淡淡,我却能从他简单的话语中听出几分不对。 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试问有谁能在取得至高无上的权力后,还能对昔日的部下付出毫无保留的信任?道士终究是道士,靠的是凡人眼里的奇门异术、仙门道法,凡人也终究是凡人,他们只认属于自己的力量,从不过分将希望寄托于高高在上的仙人。这一点,皇帝难道不明白吗? 我又问:“那道士什么来头?隶属哪个道观,或是拜在哪个仙门?” 沈轻默了默:“……不知。” “你没有查过吗?就算你不查,云梧也该……” “查过,不知。” 那就是查不到的意思了。 “此人不知来头,是先皇寻求不死药的路途中招揽至手下的。他来得奇,去得不知所踪,似乎不得先皇重用。直到先皇彻底疯魔,太子准备即位,才知迦楼如是去到他手下做事了。” “这个迦楼如相当可疑,太子应当受了他不少教唆。” “他和云梧的死有关?” 我下意识想点头,又猛地僵住,沈轻看我这般反应,已是明白不少。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心急之下去抓他的衣袖:“你不要去掺和这件事,他的身份交给我来查。你一介凡人,贸然与他对上,可能会……” 沈轻看着我,没挣开我的手:“月掌门这话说的,你就不是凡人吗?” “我……我道行多深你又不是看不出来,你就是打娘胎里开始修炼也才练了十四年,道行哪里能比得上那道士,我总不能看着你去送死吧?” “月掌门,你我素不相识,云梧和你似乎也并无多大关联,我们又有什么值得你亲自帮助,是为了你在找的那样东西么?和迦楼如有关系?” 我忙不迭点头:“对,所以你让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我能找到的东西肯定比你多一些。” 沈轻沉默了一会儿,方道:“那便依月掌门所言。” 沈轻将目光放在我床头那盆青葱的绿植上,唇角微勾,他伸手探去,动作柔缓地抚了抚那绿植幼嫩的叶子。我还没松下这口气,又听得他道:“但月掌门要答应我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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