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自在地搓了搓手指,这宫里除了他,哪有什么别的值得我在意的。至于另一个问题,别说国师的死因了,就是国师本人,我也能带沈轻去三重天看一眼,让他亲自盘问。 唉,我这算是滥用职权么? 与沈轻谈判的整个过程我不想再回忆第二次,不知到底是我哪句话说动了他,他竟是同意了我留下来的请求。但他并没有火急火燎地就询问我国师的死因,弄得我也不好开口直接告诉他。 沈轻把我安排到府内另一间空房里住,告诉我一切东西要靠我自己添置,他没有伺候的下人,若是让别的人去领东西,也会暴露我的存在。 身为一国之师,却处处受着限制,我看不会再有哪个国师会当得比沈轻还憋屈了。 沈轻安置好我,便没有丝毫留恋地出了门,也没告诉我他要去做什么,也没对我施任何类似于监视的术法,他对我就这么放心?不怕我转手就把他国师府给烧了吗? 再转念一想,他大概是不在意吧。国师府没了可以再建,至于别的,知道我还背负着月华宗掌门这么个身份后,想我也不可能做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举动,除非我疯了,或是不在乎月华宗的安危了。 他离开后,我轻轻打了个响指,空无一物的房间顿时被各种家具塞得满满当当,布置和我在宗门里的如出一辙。 我坐在床边揉脑袋,低头胡乱地想了很多。想事情怎么突然就发展成这样了,虽说我很想沈青云恢复记忆,但我还没有做好准备真的就这样留在他身边帮他回想起来…… 我到底在做什么。 ---- 决定了,每天双更更到结束。
第七章 凤栖梧桐 沈轻很晚才回到府中,与我没有任何互动,仿佛不知道府里多了一个大活人。他亦不关心我的吃穿用度,如他所说,一切都要靠我自己解决。 我在国师府内度过了无梦的一夜,次日一早醒来,国师府内已经没了人。 我洗漱毕,施了个咒诀,进了沈轻的书房。 这与其说是沈轻的书房,不如说是前任国师——云梧的。 云梧此人的确是个凡人,三十四年前出生在京城一户贵族人家。那天整个京城的梧桐树在冬天也绿了叶子,父母给他取名叫云梧。 第二日一大早,宫里人就找上门来了。 云梧一天贵族的待遇都没享受,就被带进宫里,拜了当朝国师为师,接受了他十九年严厉的教导。 一国之师的职责,重如千钧。 前前任国师是自然病死的,凡人的寿命有限,他活够了七十余年。 云梧十九岁接替他师父的位置,二十岁那年就把沈轻抱了回来,教导沈轻十四年,亦师亦父。 这样一个一生顺遂、实力还算强大的国师,却在如此年轻就因故去世了,没能给沈轻一个交代,甚至在去世后,连一个该有的风风光光的葬礼都没有。 沈轻除了为云梧故去的缘由不明而不平外,也有后面那个理由。 他生前没能享受一天贵族的待遇,整天为了这个国家忙上忙下,死后连姓名都被禁止频繁提起。 云梧的死因的确是一个谜。 知情人不多,或者说已经不在了。隐约知道些什么的宫人也对此讳莫如深,一点风声都不肯透露,无怪沈轻每次提及此事都有些不忿。 我在云梧的书房中踱步,神识扫寻每一个角落,试图沾染一点和云梧有关的物件。 然而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微弱的气息在这间房里几近散得干干净净。这着实反常,按理来说,这间书房是云梧生前最经常待着的地方,即使他去世,留下的气息也会留存很久。如果连这里都找不到的话,就不要说别的地方了。 再努力去感受,竟闻到一阵不同寻常的烧灼味。可这房间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烧毁修补过的痕迹。我疑心是皇帝让人做了什么手脚,但当务之急是找到云梧,其他的事情留到以后再说。 我静心闭眼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书柜暗格里一个的香囊。将它取出后,我回到我的房中,在床上一躺,神魄离体。 此行的目的地是三重天,传闻中凡界德隆望尊的人死后会去的地方,是西王母娘娘的居所。 我飘向那里,找到了一个引路人。 那引路人是个身高不及我胸口处的青衣仙童,服侍在西王母座下。他认得我,一见到我出现在大门口,就大呼小叫起来。 “帝君来啦!帝君来啦!是活的离风帝君啊!” 我一阵头疼,这大嗓门的仙童怕不是麻雀精变的,声音能传到九重天去。 仙童接引着我到了瑶池边,瑶池宴每天都在开,每天都有人,但西王母倒不是天天都能见到的。 我转了一圈,凭着香囊的指引,在一堆人中精准地找到了一身白衣的云梧。 然而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却愣住,云梧完全不像个来参加宴会的客人,更像……这家主人的人。 他和西王母有什么关系? 我怔愣着不知接下来该先做哪件事,那一堆的人也没一个敢吱声,全都低着头,包括被我一直盯着的云梧。方才那仙童喊得那么大声,紧接着我就踏进瑶池,谁都知道我就是仙童口中的离风帝君。就算此刻我看起来有些呆愣愣的,他们也不敢轻易揣测我的用意。 “不知帝君屈尊大驾,是为何事啊?” 一道妩媚的女声打破了僵持的气氛,一身华服的西王母走进来,缓步移到我面前,对我行了个礼。 我还她一礼,道:“冒昧打扰西王母,在下此次前来是为寻一个人。” “哦?没想到我这儿竟有人能和帝君扯上关系,真是稀罕。”西王母轻飘飘地往人堆里瞥一眼,顺着我方才的视线捕捉到了低着头的云梧,“我见帝君一直盯着那小子看,您要找的人,可是他?” 云梧很快就被两个仙童带过来,他一直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西王母道:“抬头。” 云梧乖顺地抬起头,看看我又看向西王母,有些不知所措。 他面容英俊,与记忆中的一般无二,然而眉目间俱是年轻与朝气,还带着点仙气,哪像一个三十四岁的成熟凡人男子。 我不常来三重天,偶尔参加瑶池宴也不曾关注过那些凡人的面容。是每一个死后来到此处的凡人,都会变成他最美好的模样吗? “帝君大人,是他么?”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眉头微微皱起,问这个年轻男人:“你是叫云梧?” 云梧点了点头,有些疑惑我为何会知道他的名字。 “那你可记得,沈轻?” 当我念出沈轻二字的时候,云梧浑身颤了颤,我心中有了打算,接着问:“你来这之前,可是在凡间做国师?” 云梧再度点头,这一次他缓缓开口:“不知帝君大人……所为何事?” 我看向西王母,她了然点头,施施然为我让开一条路。我伸出手,对着云梧说:“不介意借一步说话吧。” 云梧跟着我走到偏僻无人的地方,我才开口道:“此次前来的确不是为你,而是为了你的徒弟,沈轻。” “你也许不知情,我此番仍在下界历劫,现如今牵扯到一些事,与你,还有沈轻有关。” 云梧睁大了眼,似乎有些不理解我的话,我耐心等他消化。 “帝君大人……首先,虽然我是将沈轻当作下一任国师培养,但沈轻不是我徒弟。” 我浑身一震,意识到什么,然而现在的情况不容许我分心去为什么感到喜悦,只是点点头:“接着说。” “其次,我实在不记得我能与帝君大人有何牵扯……是沈轻么?那我能想到的……您这次来,是否是为我的……死因?” 我再次点点头。 “你身上发生过的事很神秘,连我都不得窥见分毫。索性亲自上来问。” “是沈轻托您来问的吗?” “他不知情。” “这样……”云梧低了低头,似乎有些失落,“帝君大人,其实我……” 我一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听到他这个开头,抬了抬手制止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悠悠道:“事先提醒你,我知道你有很多不愿提及的秘密,但在我面前,奉劝你还是不要妄想编造谎言。那些什么不该说、不能说的借口,对我无用。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真相。” 云梧的身体轻轻晃了晃,他闭眼,我接着道:“我知你的死与能毁灭魂魄的术法有关,否则不会是那种情况。但是,具体的呢?皇……皇宫里的人有没有参与这件事?你到底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云梧的眼里满是动摇,我趁热打铁:“我很有耐心,你可以慢慢想,想好再告诉我。” 说完我就背过身去,手指慢慢地点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鸟类的鸣叫在我身后响起,我回头望去,云梧已经不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浑身雪白的大鸟。 这是一只……凤凰? 可凤凰怎么会是这般模样?我见过的凤凰,不是五彩斑斓争妍斗艳,就是一身华贵的羽毛,再落魄再不济也全身泛着金光……怎么会有浑身雪白羽毛的凤凰存在? 但是任我再怎么打量,这只鸟身上的每一个特征都昭示着它的凤凰身份。这的确是一只凤凰,雪白的凤凰。 白凤凰口吐人言,是云梧的声音:“帝君大人有所不知,我是天地间唯一一只白凤凰。自小跟随在西王母娘娘身边。” ……我的确是不知,今日算是长见识了。难怪我方才见到宴会上的云梧表现得那样自然,落落大方得更像是主人,完全不像其他第一次来瑶池的凡人魂体那样拘谨不安,因为他本就属于这里。 白凤凰与普通的凤凰不一样,它每一根羽毛都泛着莹白色的光辉,若是在黑夜中飞过,怕是完全不输皓月之辉。比起那些尊贵之气都要从羽毛隙里溢出来的凤凰崽子,云梧身上更多的是圣洁。 云梧没变回人形,维持着凤凰的模样继续与我交谈:“关于我的死因……是我不慎在下界暴露了身份。先皇修道成魔,看穿了我的本体,他知道凤凰有不死焰可涅槃重生,就想用我炼制不死药。我逼他让位给太子,却不想这个秘密也被太子发现,太子继位后用这个秘密威胁我。我并不是死于灭魂术,而是因为与真龙天子作对,被天道责罚,落得个身死魂消的下场……” 竟是如此吗? “为何不愿将真相告诉沈青云?” 如果事情就是如此简单,云梧又有什么好顾虑的?沈青云不是冲动的人,人妖共处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再说云梧是凤凰,哪是一般妖怪能比的。凤凰辅佐真龙治理天下,传出去还可说是一桩美谈呢。就算这凤凰因为不慎违抗了真龙而身死魂消,也大可说是一场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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