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我可太喜欢了!役哥,你穿这身,真的太好看了!” 霍役如释重负:“那就好。” “不过嘛,还缺了点。” “缺了什么?” “你跟我进来。” 苏修远招呼霍役进府衙,到了自己的屋子,将霍役按在镜子前,解开他的束发,一头青丝,成瀑落下。 镜子里的霍役,面露紧张之色。 “少爷这是要做什么?” “你既然穿了西番人的衣服,那么头发也该绑成他们的样子。” “少爷是说,要绑成辫子?” “嗯。” “我来罢,这种事不劳烦少爷动手。” 苏修远一扯霍役的头发,霍役疼得当即后扬诶呀一声:“疼。” “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霍役果然不敢乱动了,乖乖坐着任苏修远摆弄。 在江南老家,霍役还在身边的那些日子,苏修远曾看过霍役如何编手链,三两股绳交叉,变成已一股花。苏修远聪明,融会贯通的能力乃是一绝,所以凭着记忆里霍役编手链的方式,便灵巧地编出了辫子。 手上动着,嘴上也不嫌:“役哥,你有没有读过一句诗?” “少爷知道的,我不识字,看不懂诗。” “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诗?” “什么?” “结发同枕席,恩爱两不疑。” 霍役呼吸紧张起来,抬头,竟和苏修远炽热的目光于镜中相触。霍役是不识字看不懂诗,但他还没笨到这么浅显的两句诗也听不懂。 “少爷为何提起这两句诗?” “因为在给役哥梳头呀——别乱动,好不容易扎好——役哥的头发又黑又长,也不知道今后哪个人能有福气,和你结发同枕席,恩爱两不疑。” “和我结发有什么福气可言,只能过苦日子。” 苏修远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回答,很自然地笑笑:“说不准的,役哥别老这样想自己。先前我还不知道倩儿身世时,还十分好奇是哪个女子有那么好的福气,和役哥结为了夫妻,结果没想到——话说,倩儿呢?” “我把她托付给邻居的婶子照看了,集市人多又乱,她又爱闹,我怕一个没看住就走丢了。” “倒也是。总之,役哥你也总觉得自己不好,你若不好,我又怎会从不曾忘记你?” 两刻钟后,辫子扎好了,苏修远指指镜子,颇为满意地问霍役:“我的手艺好不好?” 霍役左右转转脑袋:“相当好。” 辫子扎完,两人离开府衙去往西集市,苏修远听说西集市因为外族人多的关系,远比汉人为主的东集市要放得开。苏修远不曾参与过有大量外族人的热闹,所以想去体验个新鲜的。 这两人,一个一身月白色锁子暗纹交领长衫,束发插簪,风流倜傥;一个一身蓝绿暗纹圆领袍,发辫披散,英俊潇洒;一个俏,一个俊,皆为出人之姿,在去西集市的路上已是引起了不少同去一个方向的人的注目,入了集市后,哪怕周围都是用心打扮的青年男女,仍是招惹了不少集市中摊贩的吆喝:“哟,两位小郎君长得真俊!要不要来我这儿玩玩儿?” “小郎君,我这儿有上好的自酿酒,我请你喝两盅呀,不要钱!” “小郎君,小郎君~” 更有些大胆的西番姑娘,直接就上来拽住他们的手臂要往自家的酒楼或者小摊走去,苏修远倒还算镇定,收回自己的手后摇摇头,道一声“多谢姑娘盛情相邀,但我真无此意”,而西番姑娘大多性格直爽,不好纠缠,听苏修远不乐意,笑着说一句“小郎君真没情趣”,便也走了。 但霍役就应对得并不那么自如了。面对热情的西番姑娘,脸红得像被烧了似的,一张笨嘴半天都只会说“不行不行,我不去”,而那些个西番姑娘,见他一张汉人脸却一身西番人打扮,更是有意逗他,闹得他更慌张了。 最后还是苏修远替他解了围,将那些姑娘劝退后,拉着他离开了姑娘堆。 “终于…….阿弥陀佛。”霍役双手合十,心有余悸地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苏修远挤眉弄眼地揶揄他:“役哥真受欢迎呐,那些姑娘都围着你跟见了稀世珍宝似的。” “过是沾了少爷的光而已,”霍役红着脸解释,“我平日成天在西集市摆摊,从不曾被姑娘这般对待,可见肯定不是我的原因。” “那是因为他们平日里眼瞎,役哥哪天不好看?” “我不好看的,少爷才是真的好看,少爷从小就…….” 霍役突然止住了话头,耳尖红得似要冒血。 苏修远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就凑上去问:“我从小就这么样?” “就……很好看的。” “是么?所以役哥喜欢?” 苏修远贴得太近,呼吸的热气和身上的香气让霍役头晕目眩,心思恍惚之际,霍役竟是脱口而出:“当然喜欢…….” 话说出口只一瞬,霍役便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昏话,当即慌里慌张推开苏修远,一头钻入了人堆里。 “役哥,你跑什么?等等我!” 苏修远又是大笑又是叹气,在空子里钻来钻去,好不容易才在人堆的另一头追上了他。 “你跑什么?” “我…….我就是有点…….没什么…….”霍役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个死去活来。 “你看你跑出这一头汗的,”苏修远用袖子给霍役擦汗,“役哥,我有时候真是不懂你,好好的话说着说着就突然跑了,怎么,我是个大妖怪要吃你么?” “不是……” “那你方才为何要跑?” “是因为……是因为……”霍役眼睛余光瞥到旁边卖酸奶碎冰的小摊,赶紧一指,“我看到有人吃酸奶碎冰,便想给少爷也买一份尝尝。” 苏修远眼珠子转向那摊子,然后又转回霍役的方向,拖着调子意有所指地说:“哦原来是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呐?既如此,那你现在就去给我买,正好我也觉着热。” 霍役如获大赦,兔子一般跳去买碎冰,苏修远抱着手站在原地等,后槽牙磨得咯吱咯吱响。 霍役很快就端着一碗酸奶碎冰回来,递给苏修远:“少爷,尝尝,我让多加了糖的。” “我要役哥喂。” “嗯?” “我好累,自己端不动碗,拿不起勺子,要役哥喂。” 霍役为难地看看周围:“这大庭广众的,不好罢?” “我不管,我就要役哥喂,不然我就——”苏修远抽了一下鼻子,眼睛瞬间就红了,“役哥突然丢下我跑了就算了,骗我是为了买碎冰才突然跑了就算了,现在连喂我吃碎冰哄哄我也不愿意……我对役哥一片真心,役哥却总是对我躲藏敷衍,我好难过…….” 越说越哽咽,吓得霍役脸都白了,赶紧哄:“少爷千万别哭,我喂我喂!” 言罢就舀起一勺碎冰送到苏修远嘴边,苏修远瞬间喜笑颜开,嗷的一口吞下了那碗碎冰,舒服地叹气:“继续。” 又被耍了? 霍役有些生气,但又不好发作,便只端着碗站着不动。 苏修远看出了他的不快,旋即笑脸耷拉,可怜兮兮地拽着霍役的袖子拉了拉:“役哥,喂。” 又撒娇? 受不住。 霍役在心里轻叹一声,一勺接一勺,继续喂眼前这个自己根本舍不得责怪的人。 酸奶冰一口一口喂完,围观者一个一个聚集,碗见了底,霍役也要钻地缝里,他可真是受不住那些旁观的炽热目光和兴奋的玩笑话。 “少爷,我去把碗还了。你在此稍等一下。” “嗯,去吧。” 霍役才转身,就撞上了一个满头鲜花的俊俏小生。 “诶哟!” 那俊俏小生晃了晃,身旁那个高大的年轻男子便扶住了他:“先生小心!” 扶稳了人,那高大的年轻男子便责问霍役:“这位兄弟,走路不看路的么?” 霍役忙道歉:“一时心急,撞了你的这位好友,真是对不住。” 那满头鲜花的俊俏小生拍拍高大男子的胸口:“诶,别这么生气,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你才病好了多久,磕着碰着了心疼的是谁?” “不过是水土不服罢了,说的这么严重。” 高大男子无奈:“你啊你,总是这样。” “好了。”那俊俏小生捏捏高大男子的下巴,当作抚慰,接着笑着对霍役道:“我们是从江南来此游玩的,正巧赶上了七夕集市,真是好生热闹。敢问这位兄弟是本地人还是?” “我也是江南来的,不过已在此处生活了许多年。” “难怪对媳妇儿那么贴心。”俊俏男子笑着,下巴往霍役身后的苏绣远一指,“真真是恩爱呐!” “媳妇儿?”霍役一愣,接着脸红,“不不不,不是的,他不是我媳妇儿,他……” 霍役未来得及解释完,身后就传来了苏修远惊天动地的哈哈大笑声。 ---- 谁来了\(//∇//)\
第18章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三人齐齐看向苏修远。 苏修远花枝乱颤地走到霍役身边,一副受了气却依旧对夫君不离不弃的小媳妇儿样,对那俊俏小生说:“他总是这般,在外人面前不愿承认与我的关系,总是惹得我伤心。可在家里,对我又是极好,所以我才不离开他。他呀,就是别扭。” ”原来如此。“俊俏小生一副“我懂我懂”的模样,笑着继续问:“你们才在一起不久罢?我家老爷起初也是这样的。日子长了,便就没那么多顾忌了,恩爱么,管别人说什么对不对?” “极是极是。”苏修远瞟霍役,霍役低头看鞋面。 “既是一对爱侣,我便赠二位并蒂花一束,祝两位白头偕老。” “并蒂花?” 俊俏小生嗯了一声,胳膊肘顶了顶高大男子的腰,高大男子变戏法一般拿出了一束水灵灵的红色并蒂花,递给了苏修远。 “我们来这里,游玩是其一,做生意是其二。我是个花贩子,这是我配置出来的一种新花,如今后有需要,着人到城东的逢香居便是,那是我开在安西的新铺子。” 说着,那高大男子又递给苏修远一张名帖,苏修远接过来后展开一看,上面只写了“逢香老农”四字,盖了一枚“方白简”的印。 “从江南开到安西,方兄的能力着实够强。” “不过是因为他喜欢鲜花遍地罢了。”方白简低头看怀里的俊俏小生,双眼如波,柔情似水。 “难道你不喜欢?”那俊俏小生道,“我这满头花,是为谁戴的?” “赖皮。”方白简捏捏他的鼻子。 看着这两人如此光明正大地恩爱,苏修远羡慕又心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霍役能这般毫无顾忌地亲密相处。那团一闷棍打不出个响的软绵花,只能自己多主动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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