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前,习青换了一身藕色交领深衣,衣裳做的大了些,显得他整个人更加瘦小。 他被按在镜子前上妆,眼睛止不住地乱瞟,透过镜子看向身后的沈岚,沈岚也脱下了他平日里爱穿的青色,穿了一身象征着亲王身份的绀紫朝服。 习青头一次见沈岚穿得如此庄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夫人看什么呢?”沈岚抬眼望向镜子,同习青对视一眼,顺手在匣子里挑了一枚玉扳指套在拇指上。 “没看什么。”习青意识到自己叫沈岚吸引了目光,想起昨天的气还没下去,于是恼羞成怒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沈岚瞥他一眼,眼中盛起淡淡笑意,任由他发了个小脾气。 习青又用余光继续看。 沈岚从前穿青色和素色,远远看去,仿若一簇翠绿的竹子,而如今换了身衣服,就如换了个人一般。 乌黑的头发簪进玉冠,黑色交领一丝不苟贴合颈侧,坠着玉珠的衣带勒出一截窄腰,同宽厚的肩膀形成鲜明对比。 他低头整理衣袖,嘴角始终噙着笑意,但那笑不及眼底,怎么看都像是去给沈靖送终的。 “王妃,请张嘴。”侍女用细刷沾了口脂,正要给习青往嘴上涂。 习青回神,依言张开嘴,嘴唇上便被涂了一层厚厚的胭脂,他又抬眼往镜中望去,想看看自己涂胭脂什么模样,却刚好同看过来的沈岚对视。 “你先出去。”沈岚抬抬手指,吩咐道。 “是。”那侍女立刻放下手中东西,急匆匆走出去后将房门关紧。 “小崽儿不喜欢涂口脂?”沈岚转动轮椅走到习青身后,将人转过来看了眼。 习青一直微张着嘴,厚重的妆容让他浑身难受。 “口脂上得有些重了,本王帮你擦擦。”沈岚一手握住他的手腕,一手朝他腰后揽去,用力一拽,便把坐在高凳上的人拽进自己怀里。 习青坐在沈岚大腿上,只比沈岚高了一点,沈岚稍稍直起腰,刚好可以吻住他的唇角。 双唇辗转厮磨,将一口朱色的口脂碾开,又伴着舌尖不断刺弄,将口脂的花香带进唇齿深处。 两人再分开时,嘴里全是口脂的甜味儿,沈岚的嘴唇也被口脂染了颜色。 他毫不在意揩了揩嘴角,哑着嗓子叮嘱,“待会儿进宫,不可贸然动作,今日不是个好时机,沈靖现在叫我去,就是看看我的腿是好是坏,我们就当去赴个宴,旁的一律不提。” 习青犹豫着点点头,站起身提了提裙角,从裤裆中把短刀拿出来,“那这个可以带进去吗?” 沈岚没看清习青动作,见他空手掏了把刀出来,也十分诧异,“你把刀藏哪了?” 习青又掀起裙子,把刀重新塞回裤裆。 沈岚:“……” “你们都是这样藏刀的?”沈岚语气叹服,“不愧是练秘术的人。” “这跟秘术有什么关系?”习青整理好繁复的裙裾,推着沈岚往外走。 沈岚还有些担心,“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习青不耐烦,“没问题!” 沈岚识相地闭嘴。 两人带着同样颜色的口脂进宫,沈岚没觉出任何不对,一路谈笑风生。 来迎人的老太监是个人精,也当没瞧见沈岚嘴上的颜色,引着两人往禄华宫去,“圣上怜惜王爷,听闻王爷双腿至今未好,便请了太医们为王爷诊治。” “好,好。”沈岚好似十分开心,“还是圣上想得周到。” 进了禄华宫,里头已经等了几个太医,其中还有几个熟面孔。 沈岚一一朝他们打招呼,“何太医,孟太医,冯太医。” 何太医上前一步,同沈岚叙了会儿旧,从匣子里取出一个小木槌。 “王爷,若是有感觉便告诉臣。” 沈岚笑着点头,“好。” 小木槌第一下便打在沈岚膝盖上,见没什么反应,何太医又接连换了几个位置敲打,可沈岚的小腿仍旧一动不动。 几人交换一个眼神,有年纪更大的太医摇了摇头,不再抱有希望。 “王爷,臣再下针试试?” 沈岚抬抬下巴,好脾气道:“你试,你试就行。” 可不管怎么试,沈岚的腿就像两块朽木一般毫无动静。 习青紧紧皱眉,替沈岚发愁。 “唉……”何太医直起身子,缓缓叹气,“臣还是先回去翻翻医书,过几日再登门帮王爷诊疗。” 沈岚依旧笑意盈盈,“好说,好说,那便多谢何太医了。” 和章殿,大宴。 除沈岚外,又宴请三十三位朝官,大乐起时,众人鱼贯入殿,照内侍所引落座。 此宴为沈岚而设,有相熟者或上前交谈,或遥遥举杯,沈岚全都接了,宴席还未正式开始,便已经喝得面色酡红,嘴角也带着淡淡血丝。 有人同习青交谈,沈岚全都以王妃害羞为缘由推了回去。 习青无视别人指点好奇的目光,就像个透明人一般坐在沈岚身侧,一直盯着不远处皇帝的御座,那里空无一人,沈靖至今都未露面。 “夫人。”沈岚好似是喝醉了,一把抓住习青的手,又低声道:“别看了,沈靖他目的达到,说不定今日就不出来了。” 习青斥道:“胆小鼠!” 沈岚附和道:“是,他就是个胆小鼠。” 他歪倒在椅背上,拉着习青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捏弄,给习青讲八卦。 “你看你对面左手边那位穿绯色的夫人,就是明心喜欢的薛姑娘。” 习青看去,那位薛姑娘生的婉丽可爱,有云容月貌,却始终低垂眉眼驯良顺从,让她失了几分颜色。 见她穿着妇人的衣裳盘着妇人的发髻,习青好似明白了明心为何不愿去打搅她,“她已经嫁人了?” “嗯,她叫薛凝心,中书令薛敬岐的嫡长孙女。”沈岚说着说着,语气变得古怪起来,“坐她旁边的,就是她那人鬼难分的丈夫。” 经沈岚提醒,习青这才发现薛凝心身旁的男人面容古怪,像是叫火灼烧过一般,正张脸都是扭曲的瘢痕。 这时有小太监往薛凝心桌上摆了道桂花糕,却被她的丈夫一把扫下桌子。 小太监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侯爷恕罪,侯爷恕罪。” 男人冷冷道:“夫人不爱吃桂花糕,还不赶紧撤了?” 听到这个声音,习青突地坐直了身子,几乎要站起来。 是他! 那个将他从斗场带出来的侯爷。
第28章 我对你用强了?(一更) 沈岚把人拉回来,往他嘴里塞了块桂花糕,“尝尝宫里的点心,是不是比外头的好吃。” 习青身子发僵,直愣愣坐下,过了很久,他才冷静下来,“我见过他。” 沈岚安抚,“我知道我知道。” “你如何知道的?”习青侧目看他。 “回去再同你讲。”沈岚说完,又跟习青讲其他人的趣事,“你看对面最尾那个,他叫张乾,酷爱养狗,沈靖曾下令将上京所有狼犬全部绞杀,他一气之下便认家中的狗做亲儿子,狗死了他就在家中守灵,很久都没上朝……” 如沈岚猜测那般,宴会一直到末尾,沈靖都没能露面。 沈岚吃饱喝足,靠在椅背上,盯着习青严肃紧绷的小脸看,看了半晌,他弯唇一笑,“别这么紧张,他还没拿到想要的东西,是不会做什么的。” 习青这段时间叫沈岚养胖了些,腮边的婴肥更加明显,从沈岚的角度看去,愈发可爱。 “多吃点,待会儿回去了,还有事要做。”沈岚音色变得低沉,语气亲昵,眼神逐渐暧昧。 “什么事?”习青不明所以回看过去。 “自然是……” 自然是借着酒劲做些亲密的事。 这时乐声突地抬高,殿中嘈杂声被隐隐压下,沈靖身边伺候的老太监端了两杯酒上前来。 “咱们圣上龙体抱恙,这会儿已经歇下了,这是圣上所赐,王爷,王妃,请。” 沈岚看了眼盘中那两杯酒,虽心生疑虑,又觉得沈靖不可能在这儿对他动手,于是放心去拿。 他缓缓抬手,余光从杯盏收回时,刚好瞥见从殿外进来的薛凝心。 薛凝心眉头微蹙,紧紧盯着那两杯酒,同沈岚对视后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将目光落在习青身上。 沈岚心头一跳,回头瞧见习青马上要拿起左边那杯,他抢先一步伸过手去,把本该习青的酒拿在手里。 习青叫沈岚抢了酒,虽觉得奇怪,但碍于还在宫中,于是什么都没说,便拿了放在右边那杯。 老太监动作一僵,脸上表情有些慌乱。 “今日太晚了,明早记得替本王谢过圣上。”沈岚笑着仰头,一杯酒下了肚。 “是,是,一定,一定。”老太监陪笑,等习青喝完了,端着两个空盏匆匆离开。 沈岚又向薛凝心去,见薛凝心一脸凝重地盯着自己看,他缓缓松了口气。 猜对了。 只有习青那杯酒有问题。 而几乎是瞬间,沈岚便察觉到身体在迅速变化,胸腔中好似燃起一把火,叫他心跳加速万分烦躁,他看着面前的饭菜,却怎么也看不顺眼,总有种想把盘子扫下去的冲动。 “呼……”沈岚微微张口,鼻腔溢出粗重喘息,他双目逐渐赤红,下颌紧紧绷成一条线,耳边像糊了一层窗纱,外界声音越发模糊。 “你怎么了?”习青这时也发现沈岚的异常,他摸了摸沈岚的手心,却摸到一手汗湿。 沈岚整个人如火炉一般烫手,热汗沿着额角滑落,一路淌进贴合脖颈的衣领中。 习青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测,“酒有问题?” 沈岚一动不动。 “我去杀了他!”习青低斥一声,要起身时却被沈岚拽住,他的手腕被沈岚捏在掌中,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整个腕骨捏碎。 “我没事。”沈岚手指微颤,缓缓松开习青,白色的手腕上头立时多了个红印子。 “我知道酒里是什么东西,不会有事,我们先回禹王府。” 习青反应过来,他站起身,不顾内侍阻拦,推着沈岚便往外跑。 小白一直等在宫门外头,见沈岚出来时眼底冒血,心下一惊,连忙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沈岚拦住习青,轻轻摇头,“回去说。” 待上了马车,沈岚再也控制不住,他握拳往身下的软垫砸去,整个马车竟因这一下晃了晃。 “你怎么样?”习青拾起衣角,帮沈岚擦去眼下的血泪。 沈岚竭力扯出一个难看的笑,不忘安慰习青,“放心,不是什么要人命的毒,捱过这一阵就好了。” 意识时浮时退,沈岚甩了甩头,双手紧紧抓着身下软垫,由着习青帮他擦去脸上污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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