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晓雾跑到僻静处,浑身衣裳已被鲜血浸透。幸好他的要害都没事,不然即便他是长生谷血脉,流了那么多血,要害又受伤的话,早就已经死掉了。 他强忍着痛楚,将一支支箭拔了出来,面色已然苍白如纸。 心口处没有中箭,衣裳却有破洞。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了那块白银枫交给他的令牌。这块质地十分坚硬的令牌,只刻了一个篆体的“云”字,如今已裂成两半,裂痕从云这个字中间划开,再也不能复原。 这个云字刺痛了他的眼睛,眼前已被一片水雾遮住。 云涛居然要杀他?不,这不是真的! 这应该只是一场噩梦,只要梦醒,他就能回到之前,那个时候什么事还没发生,云涛还等着他十五相见,他推开门,白银枫嘟囔着对他说:“你怎么才回来呀?” 只是……这似乎并不是一场梦。陆清风没必要骗他,阿枫多半是没了。而云涛也已对他翻脸无情。 他永远回不到过去了。 忽然,远远传来踏上枯枝的脚步声。 他定下心神倾听,只听得一个特意压低的声音道:“小心些,这里有血迹,可能人就在附近。” 他现在在密林深处,常人根本难以涉足,没想到追兵竟然跟到了这里。 他的冷汗登时冒了出来,先前心绪混乱,没有注意自己一路滴落的鲜血。刚才咬牙拔了箭头,身上尽是血窟窿,鲜血更是淌了一地。 为今之计,是找到一家药铺,捡些药吃了,不然这么重的伤,要靠他自身愈合能力的话,恐怕不易好。 他将衣裳撕开,裹住了流血比较厉害的几个血洞,便展开轻功,离开了原来藏身的地方。 …… 云岚急匆匆地进了御书房,向皇兄福了一福。 云涛抬眼看了看她,沉声道:“闯御书房这种事你都干出来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兄?” 云岚咬了咬唇,道:“皇兄恕罪。岚儿只是听说,皇兄全城戒严,捉拿妖道凌云子,让人搜了三山观,把他原来的住处都拆了,还让人潜伏在京城所有药铺……岚儿就想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云涛冷冷道:“怎么,你看上他了?” 云岚忙道:“岚儿不敢。岚儿只是想知道,他那个表弟,就是那个叫白银枫的,他……他应该没有犯错吧?” “那个小瘪三?他擅自喝了朕御赐的莲子羹,已然毒发身亡了。” “皇兄,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云岚颤声问道。 多年受到的宫廷礼仪教导,不允许云岚对已经继承了大统的胞兄有僭越的言行举止,说完这句,她只能默默流泪。 “堂堂一个金枝玉叶,哭成这样,成何体统?”云涛一拍书案,“朕为了让你们不必像先帝在位时一般,与番邦和亲,不知费了多少心血,你居然还有心思沉溺儿女私情?朕是不是对你太宽容了?!回去反省三个月,朕给你指一门婚事,尽早完婚!”
第33章 新生 幽暗阴森的天牢深处,终日回荡着囚犯们隐约的呻吟。空气中霉味和轻微的皮肉焦烂味混合在一起,变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这个地方关押的大部分是准备秋后处斩的死囚,所以除了狱卒每天来送一次牢饭以外,无人愿意涉足。 一间狭窄黑暗的囚室里,一个囚衣褴褛的犯人俯身而卧,睡得正熟,沾了血污的头发盖住脸,看不清面容。 忽然,他从梦中惊醒,大叫一声,坐了起来,睁开了眼睛。眼泪从这双极美的眼睛里垂落,划过用泥灰抹过的脸,露出两道白皙的痕迹。 隔壁囚室的犯人骂骂咧咧地用镣铐敲着栏杆,警告他不要发出噪音,更远一些的不知道发生什么,只是麻木地喊冤叫屈,随后便有狱卒的打骂声。 他这一声叫喊,就像是平静的湖面里投入了一颗小石子,好一会儿天牢才安静下来。 唐晓雾已经很久没能安稳地睡上一觉了。他还没离开三山观的范围,便差点被皇城司的人逮住。那些人牵着捕猎用的细犬,带着铁网来搜捕他。那网上贴了许多佛门禁咒,他虽然认不出那是什么咒术,但他有种预感,一旦落网,他将再难逃脱。 他回到了京城,京城是他很熟悉的地方,他预先也曾设下不少后路,但皇城司的人家家搜捕,但凡受过一些皮肉伤的人都会被盘问,更别说他这个浑身都是箭伤的人,即便是藏身坟场估计都会被挖出来。 东躲西藏了数日,搜捕反而变得越发严密。无奈之下,他只好潜入天牢,将单独关押在一间牢房的死囚掐死,换上他的衣服,处理好首尾,才安心地睡了一个好觉。 然而没睡多久,他就做了一个梦。梦中他依稀又回到了那天的景象。 他梦到了白银枫还活着,像以前一样扑过来抱住他,随后窜上来,紧紧夹住他的腰。 “阿雾,我没死,吓你一跳吧?” 他轻轻拍打着白银枫的背:“快下来,我要被你夹疼了……” 他话还没说完,白银枫已在他三丈外,看着他道:“阿雾,你为什么不信我?” 他的心登时被高高提起,想要说:“我信你了,我信你了,你快回来!”但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声,伸出手去,想要拉住白银枫的手,却看到白银枫身体向后倒去,直直栽入了瀑布当中。 他大是惶急,叫着白银枫的名字,却是始终没有回应。蓦然间,像是感知到什么,心神一凛,慢慢转过头,却见云涛将铁箭搭上弓弦,瞄准了他。 “云涛,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问云涛,云涛却没有回答,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点讥诮的笑意,松开了弓弦。 铁箭带着劲风,扑面而来。 他无法躲闪,大叫一声,就这样从梦中惊醒。 被云涛冤枉的委屈和失去白银枫的悔意,让他潸然泪下。 他不明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他怎么就相继失去了他世上最爱的人和最亲的人。 他隐瞒身份是有苦衷的,云涛为什么不愿意听他解释?莫非无情最是帝王家,云涛就因为他暂时的隐瞒,对他已无一丝一毫的爱意? 由于失血过多,身体变得冰冷,此时此刻,他的心如冰雪,冷得似乎感觉不到痛楚。 明明自己洁身自好,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却是天意弄人,云涛竟然对他翻脸无情。 早知如此,他又何必这么认真,倒不如一开始就像他的爹爹一样,游戏人间,玩遍天下美人。只要他不倾注感情,始终保持理智,便不会让自己陷于危难之中。 若是他不是那么喜欢云涛,阿枫提醒他时,他便能心生警惕,而不至于让自己落到如此不堪的下场。 云涛,云涛,是你逼我的…… 从今往后,我唐晓雾斩断情丝,再也不会爱上这世间任何一个人! 他默默在心中想着,身上的千疮百孔让这股恨意刻更深。 皇城司处处是暗哨,他连药都没能弄到一点,只能靠自身体质熬过去。 本想着伤势好转,就去给阿枫办后事,但三山观围得如铁桶一般,他身上伤势严重,又被皇城司的人撵得走投无路,显然是没办法接近那里了。 若是当时能阻止白银枫喝下那碗莲子羹就好了。只是他对云涛十分信任,又对自己的本事过于托大,就没想过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牵机毒……云涛居然会给自己下那么重的毒,是非至他于死地不可啊! 那么重的毒,白银枫只需服下一些,便是神仙难救,他自己更不行。况且他自身难保,差点连这条小命都交代在三山观。反倒是白银枫给他的令牌不知从何处得来,无意中救了他。 令他想不明白的是,白银枫既然猜出了羹汤里有毒,为什么他还要喝?他其实可以把碗砸了,或者逼着送汤的侍卫喝下去。 唐晓雾虽然这么想,但却知道一切都是徒劳。王公公奉天子之命来送莲子羹,谁敢把莲子羹砸了?若是逼着侍卫喝,侍卫故意撞碎了,再污蔑他抗旨,他便百口莫辩了。而那个情况下,自己依旧不会相信汤里有毒,反而会责怪白银枫反应过度。 脑海中依旧回荡着梦境中白银枫对他说的那句话:“阿雾,你为什么不信我?” 他闭上眼睛,眼前仿佛见到了白银枫当时微微泛着青气的脸。 白银枫并没有这么说过,当时情况紧急,他几乎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令牌给他时,看着他的眼神,像是难过,又像是叹息。 唐晓雾觉得自己应该是花了眼,白银枫性情直爽,从来有那么复杂的表情。想要回忆起更多,便只想起王公公没来前,他们之间爆发的争吵。 当时他只觉得,白银枫不可理喻,但他也没心情安抚白银枫,毕竟他和云涛的事和白银枫无关,即便云涛因为什么而恼了他,他也甘之如饴。他和白银枫又不是没吵过架,反正每次吵完都会很快和好。 现在却是知道,天子之怒,不是他可以轻易承受,但他和白银枫,却再也没有和好的机会了。 回想起那次争吵,阿枫的语气似乎有些莫名的酸意。他初时觉得,那只不过是因为阿枫担心他重色轻友,但现在却觉得,只是担心的话,似乎做不到那种地步… 阿枫为什么要冒死救他?救不了就不要救,让他把莲子羹喝了就好了,他喝了莲子羹不一定会死,可是阿枫却是真的会没了的啊! 是了,他有长生谷血脉的事,阿枫并不知情。 如果阿枫知情,或许情况不会落到这种地步。但也有可能早在那次以前,阿枫会一时口误,把他的身世顺嘴说出去。毕竟这家伙可是一个会直接告诉陌生人“本少爷来自江南白家”的人。当初要不是他耳提面命,阿枫甚至可能会忘记在云氏兄妹面前要叫他“表哥”,直接叫他名字,那他早八百年就暴露了。 也正是因为阿枫和他关系太好,他不得不假称是表兄弟,最后在云涛查他来历时,成为他孤儿身份的漏洞。如果他当初把和阿枫的关系说得远些,或许就没有这些事了。 不过,他当时没想着这个漏洞,本来就是打算以后在云涛面前不隐瞒了,找机会再将自己的身份来历告诉云涛。 没想到云涛敏感多疑,宁可相信别人,也不愿意相信他。 他难得决定开始好好信任一个人,却遭到如此对待,教他以后如何还能再相信别人? 从今往后,这世上所有的美好都与他无关,他的余生,只为复仇而活,凡是害过他的,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 前两天没做面包,因为其他事忙的,然后这边剧情要进入新阶段,所以卡了一下。 从今天开始,就是崭新的糖糖啦!
第34章 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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