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心里还在着急,他不想再被记缺勤,如今他连阮云鹤的人都没有见到。 在快要到早课的前一刻,又有几名少年进来。 为首的少年墨发黑眼,一身玄色的衣袍懒散地披在身上,生了一张俊朗的脸,墨发斜飞入鬓,冷白的手指里夹了一张卷轴,黑色的眼眸略微眯着,正听着旁边的少年说着什么。 身边的少年与他差不多个头,两人都很高,方靠近,兰泽就闻到了浓重的酒气。 他对喝酒的男人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兰泽视线略微扫过去,不知道哪个是阮云鹤。 直到那名为首的少年坐在他后面的空位,旁边的人喊了一声“阮世子”,兰泽便知晓了。 “阮世子,昨天晚上你们玩那么晚?看到花魁没有?” 身后的少年趴在桌上已经开始睡了,随意地“嗯”了一声,略显敷衍。 前一天晚上先生布置了作业,所谓的作业,是要温习今日讲的内容。兰泽缺了半个月的课,现在三字经文讲过去了,如今讲的是诗经篇。 他没有人可以问,自己所谓做的温习,不过是提前看了两遍,当然没有看懂。 前面先生开始点名,通常伴读的名字会跟在主子的后面。 念到阮云鹤时,身后的人没有反应,兰泽心跟着提了起来,生怕先生不高兴直接记缺勤。 还好先生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念了兰泽的名字。 “兰泽。”先生喊。 兰泽乖乖地应了一声“在”,声音不大不小,保证先生能够听到,不至于对他有坏印象。 前排传来一声软糯的少年音,小猫一样。阮云鹤听惯了这般的声音,酒场里的娈-童才会有这般的嗓子,他于是掀开眼皮看了一眼。 入目的是一截纤细白膩的脖颈。少年背脊单薄,坐的非常板正,只能看到一小部分侧脸,眉眼像是画出来的一般,巴掌大的小脸,唇红齿白,兴许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清澈的眼眸略微转过来,眼神带着几分戒备。 纤长的眼睫略微颤动,飞快地便收回了视线。 侧脸……略有几分像谢景庭。 兰泽一不小心便和阮云鹤对上了视线,对上那一双茶色琥珀一般的眼眸,有些像是草原上的鹰,兴许是在边关浸染了野性,气场懒散却又强势,他于是飞快地便收回了视线。 因为前一天的事,他其实有一些生气,不太想搭理酒鬼。 一上午,兰泽认真地听先生的讲课,虽说他没怎么听明白,但是一下课他便去找了先生。 临走时谢景庭跟他说不要闯祸,他不想自己的名字在缺勤册上。 “先生,昨天我是第一天过来,不知道阮少爷在哪里,名册上能不能消掉?”兰泽问。 先生半睁着眼,对他道:“自然不能,日后你让他好好上课,若是他整个月不缺课,月底倒是可以消一次。” 兰泽停下了脚步,这便是相当于没问,他如何能管的住阮云鹤。 他有些丧气,回到了讲堂里,想起来他身为阮云鹤的书童,一上午到现在,都没有和对方讲一句话,实在是有些不符合规矩。 兰泽记得自己下人的身份,他提前准备好了中午要吃的饭菜,都放在他随身带的包子里。 给阮云鹤准备的是比较贵的饭菜,他自己吃的比较简单。 阮云鹤与几名少年在廊亭里,他们放课比较早,他们似乎在等人,往上高阶级的还没有放课。 兰泽回到讲堂时,他便察觉到了许多道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抱着饭菜去找阮云鹤时,视线更盛,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他唇角略微抿着,注意到阮云鹤视线也落在他身上,到了几人面前,议论声戛然而止。 “阮世子,我是督主安排给世子的伴读,这是为世子准备的饭菜,世子一会要去其他地方吃饭吗?” 兰泽捧着饭菜,他在原地站着,眼眸倒映着阮云鹤的身影。 “这张脸……给世子当伴读是不是委屈了。” 旁边有人打趣一句,魏国盛行男风,尤其是自从前朝嵇姓皇帝娶了男后之后,民风更加开放。 阮云鹤目光在兰泽脸上略微停顿,这才开口,“不必为我准备饭菜,留着自己吃便是。” 留下这么一句话,周围有少年讪笑一声,兰泽因此脸上红起来,略有些尴尬,他不知是因为他准备的饭菜寒酸还是因为阮云鹤另有打算。 随着钟鼓声响起,这是其他讲堂放课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孟兄”,阮云鹤一行人全部都离开了。 原地只剩下兰泽。 兰泽自己抱着饭菜回去,讲堂里没剩什么人,只有他待在这里。 他不舍得把饭菜扔了,于是吃了两份饭菜,撑得有点难受。 接下来两天,兰泽都没有怎么和阮云鹤碰面。白日里阮云鹤在后面睡觉,一到晚上不见人影,第二天才回来。 哪怕他们住在同一间院子,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直到第三日,这一日先生家里有事,会换其他先生过来给他们讲课,讲堂后面的几名少年传来一阵小小的欢呼声。 “出去喝酒吗?” 兰泽耳朵跟着竖了起来,他听到阮云鹤答应了,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原本便想着不与阮云鹤有什么接触,就像这几日互相不接触最好,可他不想缺勤,意味着他要想办法让阮云鹤不旷课。 兰泽暗暗唾弃提议喝酒的人,放课之后,阮云鹤他们一行人走,他便跟在后面。 “世子。”兰泽喊了一声,前面的阮云鹤停下来脚步,视线投过来,身边好几名少年也跟着停下来,都在看着他。 兰泽被看的紧张起来,他小声说:“世子要去哪里?晚上的课先生要点名,世子不能缺勤。” 几名少年面面相觑,视线里都带着几分兴味,兰泽还不知道自己这般姿态最容易引起人的恶劣心思。 阮云鹤只留下一句“晚上会回来”,跟着一群人离开了。 兰泽站在原地,几人走的明明是去后园的方向。这几日他已经听说了,后园有个后门,只要给上一些银子,就能够出去。 他略微犹豫,只犹豫了一小会,他把自己的东西放了回去,这么一小会已经找不到人。 后园的守卫看他明显是跟着一起出来的,告诉他道:“你要找阮世子?他们平日里最喜欢去凤春楼。” 凤春楼是京城有名的销金窟,这里距离凤春楼有一小段的距离。兰泽带的银子不多,他没钱坐马车,路上耽误了好一会时间,到凤春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刻多钟。 朱红的楼阁修葺的精美,此处纸醉金迷,烟雾迷人眼,灯盏明亮绮丽,许多男客女客进进出出,兰泽站在门口不太敢进去。 他没有来过这种地方,还因为娘亲原先是妓子,旁人经常议论。 老鸨注意到了他,围着他牵着他进去了,问他道,“小公子,怎地看起来这么脸生,是过来找人的吧?” 兰泽略微点头,他有些不自在,“找阮世子,他在不在此处?” “在在在,二楼上呢,最里面。” 一听是阮世子的同伴,老鸨变得热烈起来,吩咐人把兰泽送上去,兰泽跟着踏上了二楼。 房间门打开的那一刻,一众少年以为是叫来的花魁,直到露出来兰泽那张青涩明媚的脸。 兰泽的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在阮云鹤身上。 “世子……那呆子找过来了。” 身边人传来这么一句,阮云鹤靠在窗边,耳边是缓缓的琴音,外面是沿岸江景,听到这么一句,这才转过视线,入目的便是兰泽那张脸。 兰泽是匆忙赶过来的,他没钱坐马车,搭的便车上有蓬草,衣衫沾了一些灰尘,和诸位绫罗绸缎的世家公子相比便显出差距来,看着略有些狼狈。 “世子……先生说了,不能出来喝花酒。”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章 举报信 桌上摆放着上好的兰陵酒,这种酒一坛价值百金,红色的山茶花点缀在窗台,衬得阮云鹤那张脸愈发俊朗,只是视线落在兰泽身上,深沉的目光颇具压力。 阮云鹤收回视线,对兰泽道:“我今晚不回去,你若是想回去自己回去。” 不知道连坐制度是谁想出来的,若不是这般,兰泽不必过来。 他心里这么想着,面上低眉顺眼道:“世子……今日回去上课还不晚。” “这里不是世子该来的地方,世子尚未弱冠。” 原先谢景庭发布了诏令,未弱冠的少年不允许踏入这等地方,只是这些少爷个个家世显赫,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何况有姬嫦在前,若是说尚未弱冠,姬嫦也在其中,姬嫦喝酒施-暴样样都做。君主在前,人人得以效仿不足为奇。 阮云鹤平日里看起来懒散,闻言略微扬眉,看着他道:“督主派你过来,是让你跟着本世子的,可有说过让你管不该管的事?” 确实没有说,可谢景庭说了不让他闯祸。 何况……记三次缺勤之后就会被劝返。 “兰泽,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旁边一名经常跟着阮云鹤的少年出来打圆场,对兰泽道:“那些课上的功课谁都会,三字经文诗经,哪有人不会的,老侯爷把世子安排到这里,不过是为了惩治世子。” “你可千万不要当了真。” 是这般,只是兰泽不会,他出来找阮云鹤,兴许还会耽误一节课程。 兰泽有些后悔出来了,他身为下人,哪里有劝导阮云鹤的资格。 “兰泽,你若是不甘心,便去找贺大人,今年的新规都是他制定的,足足增加了一百条条例。” “来来来,跟我们喝一杯。”另一名少年抱着酒坛过来,上好的兰陵酒,里面琳琅的酒液略微盈满,折射出来亮晶晶的精亮。 少年沾了酒,脸上变得酡红,拿酒坛的时候没有拿稳,恰逢兰泽用力推拒。 只听“砰”地一声,酒坛落地,瓶子碎了一地,琴弦声略微震动,房间里安静下来。 兰泽细白的手指略微绷着,他与这些世家公子原本便不想接触,对于喝酒更是非常抵触,如今视线全部落在他身上,令他背脊线条有些僵硬。 “对不起,我不喝酒。”兰泽干巴巴地道了歉,他觉得有些丢脸,脸上情不自禁地红起来,看着阮云鹤道:“世子今日……当真不回去了吗。” 这回阮云鹤直接没搭理他,花魁过来了,阮云鹤端着酒注意力在花魁身上,明显地忽略他。 兰泽胸口有些憋闷,他俯身去捡地上的碎片,旁边的少年抱怨了一句什么,大概是方才拿出来的酒,还没喝便洒了有些可惜。 “怎么这么不识趣,亏他长了这么张脸。” “笨手笨脚的,酒都接不住,还好今天赵虹喝醉了,不然脾气可没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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