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川听他狡辩,更是怒火中烧,他未等这人说完,便拔刀出鞘,直取周行喉间。那人面上一惊,也不故作笑脸,忙往后退去。 身后几个壮汉挡至周行身前,硬生生替他抵了一刀。其中一人连声响都未发出,便被削了半个脑袋,砰的一声倒在周行脚下。 周行面上惊慌,待看到姚川所执之物,更是连退几步,妒声怪叫道:“饮血刀!师父果真偏心,早将宝刀传与你……他……他何曾将我们几个弟子放在眼里!?” 他双目赤红、胸膛起伏,对身前人喊道:“砍下姚川人头,小爷重重有赏!” 可那几个壮汉却未听周行之言,只因姚川杀势太猛,他们几人联合围攻也敌他不过。他们原是摆了个杀阵,想将姚川围困其中,谁料过了数百招,这人却越战越猛,此刻已是杀红了眼,他连着砍杀三人,眼见就要冲出阵去! 为首一人满头大汗,忙喊道:“后面的人快上,不将缺口补上,咱们弟兄铁定活不过今日!” 然而外围几人见了姚川攻势,皆是惊惧非常,犹豫着不敢上前。姚川看准时机,劈头一刀便砍向适才说话那人,那壮汉提剑抵挡,却被姚川拿刀背震伤右手,一时半个身子都不得动弹。他心头骇极,动作连连出错,几招后便被姚川劈开半边身子,瘫倒不动。 此时围困阵法已破,剩余几人退后几步,皆是喘着粗气不敢上前。 姚川面上满是血污,几缕黑发黏在额上,目光中透出阵阵杀意。他环视一周,见周行隐在人后、欲跃身而逃,他忙飞身追去,冲着那人背后便是一刀。 周行惨叫一声,被剑势冲出一丈开外,只见其扑倒在地,后背上已是血肉模糊。 姚川微转脚步,将刀尖点地,慢步朝着周行走去。 一时人音渐弱,只听得兵器划擦地面之声,周行心中骇极,也不管背上疼痛,只顾向前爬去。然而他受此重伤,又怎能躲得过姚川?那人已行至他身侧,一只脚狠狠踩在他背上! “啊——!!!” 周行喉中发出凄厉惨叫,可他叫得越是凄惨,姚川便踩得越狠,他只觉五脏六腑皆被此人踩作肉块,恨不得即刻咬舌自尽! 他强忍下痛意,转过头来,只见姚川低目看着自己,面上不带一丝表情。可周行却感到毛骨悚然,心内惧意竟超过了身上疼痛,只觉姚川平静面庞下暗掩癫狂之态。 他颤声道:“你、你……师父竟将刀法尽数传你……” 姚川并未说话,他杀心早起,此刻只想将这畜生大卸八块。 却听周行怪笑道:“哈哈哈哈——方震天啊方震天,任你留了几番后手,不还是载在了我手上!你如此偏心,对捡回来的畜生尽传武艺,却不愿多看我一眼!哈哈哈……明明我、我才是师母近亲,明明该由我继承双龙门!” 他又哭又笑,说到最后面容已完全扭曲。 原来这人大惊大惧之下,已是神志不清,他自知今日必死,便破口大骂道:“姚川,你这个狗娘养的杂种!今日杀了我,却不知自己死期将至——哈哈哈,我便是下了阴曹地府,也绝不会放过你!” 姚川如若未闻,右手执刀便要往周行心口袭去,却突听的背后有人喊道:“师兄——” 他动作一顿,却未减刀势,周行未曾挣扎便死于他手,他口中喷出鲜血,双目却狠狠瞪着姚川,到死时也不愿闭眼。 方如云一路跑至姚川身侧,见到周行惨状又惊呼出声,捂着嘴喃喃道:“师、师兄……” 也不知是在唤姚川,还是在唤周行。 姚川重重叹了口气,他杀此奸人,心中却极不痛快。他们师兄弟皆是一同长大,他又不是木偶纸人,如何能不悲不痛? 又有些守卫匆匆赶来,却见地上一片狼藉,那周行俯趴在地,早已一命呜呼。姚川心中悲凉、杀意渐散,便对着身后那些人喊道:“你家主子已死,还想留在此处为他陪葬?若想活命,便快快离开此处,否则,叫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那些人两两对视,皆是起了退意。 一时脚步声起,过了片刻,院中已是空荡一片,只留地上十余具残尸,以及挥之不去的浓厚血腥味。 方如云还在呜呜哭泣着,姚川却想到师父已死,一时难以面对师妹。只听她啜泣道:“师哥,爹爹他是不是已经……不然,你不会如此冲动,问也不问就杀了周师兄……” 姚川不敢望向师妹双眼,只极轻地点了点头。方如云见此双腿一软,竟是瘫坐在了地上。 姚川连忙伸手扶起她,却被如云推开,她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屋内,片刻后,只听得她发出一声凄厉喊叫:“爹爹!” 此时天已大亮,他却觉浑身冰冷,更是不敢进屋,只阖上双目守在屋外。 片刻后,他又摇了摇头,在心中暗道:不、此时不可自弃,我还得照顾如云,项鸣亦有性命之危,我、我需得处理师父后事,再赶回青州!青州……青州还有林邑! 他思及林邑,浑身一颤,倏的睁开了双眼。他连连甩头,忙用手抹去面上血污,一双鹰目总算恢复了清明,他重重呼了口气,随后归刀入鞘,大步迈进屋内。 ———— 八月十一日,青州城郊。 今日天朗气淑,是以城隍庙内拜佛求香之人甚多,这倒是令庙外的乞儿们大为高兴,只要有几位夫人小姐发发善心,他们几日伙食便不用愁了。 可这群乞儿中却有一人愁眉苦脸,今日已近午时,可他要等的那个人还未至此。他左盼右望,总算在半个时辰后见到了那人身影。 他小跑过去,带着那人进了庙后的一处竹林,确保周围无人后才开口说道:“姐姐,您要我查的事我都打听到了,您……您先给我些报酬,我就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他对面那人一身男装、身量瘦削,若不是乞儿唤她“姐姐”,倒真是辨不出男女。她从腰间取出一枚碎银递给他,笑着回道:“这枚银子先赏给你,你若说出些有用的消息,我另有重赏。” 那乞儿忙用牙咬了咬碎银,随后心满意足地将银子塞进了怀中,又道:“姐姐放心吧,我六岁便在青州城内乞讨过活了,消息绝对可靠!您说的那个怀王府的美人呐,早几年就有人在王府门外见过他,只是从前见得少,只近几个月才多了。” 女子问道:“哦?怀王府中不是姬妾如云,似他这般的男宠妖人也能进出王府吗?” “唉——”那乞儿低声道,“姐姐不知,咱们怀王殿下是出了名的风流多情,他府内的美人儿虽多,但吃多了也不新鲜呐。总归是要换着来才刺激!” 这乞儿不过十三四岁,说起话来却是油腔滑调,女子心内好笑,又问道:“这般说来,这回的男宠也与从前的美人无甚差别?” “这倒不是,王爷虽风流,却从不带外人回府。我有个堂哥的兄弟的姨奶奶的闺女的表哥,便是在王府边上的巷子里乞讨,一天到晚,就盯着王府瞧呢!据他说,怀王殿下有一回还是抱着那男人回的府,啧啧啧,遮的那叫一个严实,只露出了一节白生生的手腕,上面系了根红绳,他只见了一眼,骨头都酥了大半!他还撞见王爷和那男宠在马车内……” 女子嗤笑一声,打断道:“既是包的极为严实,他又如何知道是男是女,长的甚么模样?你的消息我只信一半儿,另外的赏银自是没有。” 她说罢转身就要走,那乞儿急了,忙道:“那表哥不实在,许是诓了我,唉姐姐别走——我还知道一件事!” 他心疼银子、急着邀功,便快步走至女子身侧,凑近说道:“姐姐,那男宠真是有些特殊,他……他好似会些功夫。” 女子挑眉道:“哦?” “这回是我亲眼所见,自前日姐姐吩咐后,小的便连着两晚都在王府附近蹲着。就在昨日,好像是丑时?我记不得了,从王府后门跃出一个人影,那人在屋檐上嗖嗖两下,就不见踪影了!隔了一个多时辰才回来,他回来时没有遮面,在月下跟个仙子似的,必然是您说的那个人。” 女子闻言皱了皱眉,她又摸出一枚碎银抛给乞儿,也不说话,跃身一跳,隔了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那乞儿这回顾不得咬银子,他还未见过如此精妙的轻功,此刻愣在了原地,口中还喃喃道:“真是神仙啊……” 话分两头,那女子使上轻功,不到两刻钟便到了青州城内一家小客栈中。她走进大堂时,客栈老板叫住她:“姑娘,你兄长订了一桌酒菜,您二位是在大堂吃,还是我令小二送至楼上客房?” 女子笑道:“烦劳小二送上楼吧。” 她说罢跨步上楼,至楼上最东面的一间客房外轻敲几下,待屋内之人应声后才推门而进,只见屋内那人临靠木窗,似在想些甚么。 他虽衣物普通,一张脸却是俊秀非常,便是在这小小客栈中也显出些王公贵子的风流气。 那人见她推门而入,笑道:“有劳英妹,我已订上一桌酒菜,待会儿边吃边谈。” 原来这二人便是林邑与林英,他二人离开遥城一路紧赶,于八月初八即至青州。然而林邑却未有动作,他未前往青州分舵,只是在城中静等。 青州并非遥城,城内势力究竟如何,他还未知,自不敢轻易行动。 林英坐至他对面,先饮了一杯茶水,后才说道:“按少寨主嘱咐,我这几日皆在城中打探那怀王男宠的消息。只是……线索杂乱,我也不知真假,只能凭少寨主定夺。” 她刚想继续,却见林邑摆了摆手,过了片刻,只听小二前来敲门,说是酒菜已经备好。 待他布完菜出门后,林邑才道:“英妹,你将这两日所得皆说一遍吧。” 林英应声,事无巨细地将近日之事说了一遍。林邑听罢轻摸下颌,后又正声道:“若我猜的没错,此人便是当日在暖香阁中喂我服下‘吹霜散’之人。他先是遵怀王旨意给我下药,锁了我的内力,而后又趁人不备喂我解药,还将姚川引来……摆明是为了救我……” 林英皱眉问道:“少寨主的意思是,他非是怀王的人,而是——被安插在怀王身边的一枚棋子?” 林邑颔首道:“不错,我想应该是这般。而且,若是这人会武的话,便更加证明了我的猜测——我在暖香阁时,完全感受不到此人内息,因此才会轻敌中计,而听这乞丐所言,他现如今又恢复了内力。” 林英默然片刻,后突的惊道:“难道说,他也同少寨主一般,先前中过那锁住内息的怪药?是了,他是暖香阁的小倌儿,若是他得了解药,又因一些原因不能服下,这才将解药混在调教男妓的‘吹霜散’中!” 林邑赞道:“英妹果真聪颖。只不过还有一点我未曾想明白——怀王刘霖武功甚高,连我都能察觉出那小倌儿的内息变化?他二人如此亲密,他又如何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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