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阿恒并没在意,随口道:“回家拿了点东西。” 我这才注意到阿恒身边多了个箱子,长方形,黑黢黢的,像个书箧。 “大老远就看见你了,怕吓着你才没喊,”阿恒拎着箱子进来随手放到院子里,“你行不行啊?小心点别摔了。” “我怎么可能会摔,”为示自己身手敏捷我还特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牛角山上什么样的悬崖峭壁我没见过,这点高度我还不放在眼里。” “别臭显摆了,补好了就赶紧下来,”阿恒仰着头道。 “我再检查检查还有没有别的窟窿。” 小莺儿他们领着将军从外头回来,看见阿恒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打听。 “阿恒哥哥你去哪儿了?” “这个箱子里的是什么?” “阿恒哥哥我能打开吗?” 阿恒抬头看了看我,这才蹲下去把那个小黑箱子打开。我在上头悄悄往下窥了一眼,也没瞅出个鼻子眼来,只听小莺儿一声欢呼,“是笔,好多笔啊!” 小莺儿一把从箱子里拎出几支笔来,大楷,小楷,甚至还有几支提斗,拿着冲我挥手,“玉哥儿,你看,好多笔!” “还有纸,和书!”二狗子又从箱中抱出几卷上好的生宣和装订成册的书本。 阿恒道:“都是给你们的,跟着玉哥儿好好读书,将来也考个大官来做做。” “给我们的?”大狗子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得到阿恒肯定后几个孩子欢呼一声,抱着一箱子书笔纸张分赃去了。 我站在房顶上,心里却没由来地有点儿不是滋味。 按理说阿恒是一番好意,这属实也解决了我目前困顿的窘境,可心里就是说不上来的觉得不好受。 我辛苦筹划忙活了这好几天,到头来还不如人家随便动动手指就能得来的。 差距这种东西是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实实在在横亘在那里的,粗糙难下笔的毛头纸和光滑细腻的宣纸,自己做的兔子毛笔和天下文人墨客推崇的湖笔,我和阿恒…… “玉哥儿,快下来啊,我这里还给你留了一套文房四宝呢。”阿恒冲我招招手。 我收了心思,冲人笑了笑,“就来。” 刚一迈步,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这一脚刚好踩在刚补好的那个窟窿上! 没等我反应,整个人便随着坍塌而下的砖土瓦砾一起栽了下去! 几声惊叫声夹杂在一起,震颤耳膜。 先是在横梁上拦了一下,又被下面的桌子接了一接,饶是如此还是摔的整个人眼前一黑。 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神智,第一眼是阿恒那张焦急的脸,第二眼是满手的血…… 下落的过程中有什么东西在我大腿根儿狠狠划了一道,这会儿血就是从那里流出来的。 我强忍着疼,咬着牙对几个脸色煞白的孩子道:“你们先出去……” 几个孩子互相看了一眼,这才手牵着手出去了。 等孩子们一走,我猛地一把拉住阿恒,整只手都在颤抖着:“你快帮我看看……它……还在不在?” 作者有话说: 阿恒:没了。 玉哥儿气卒 —全文完—
第23章 两小无嫌猜 腿上一片火辣辣的疼,一会儿功夫血便洇透了裤子,我看着那一滩鲜红,打从心底里发起寒来。 阿恒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手上跟着一起哆嗦起来,一根裤腰带解了半天愣是没解开。 “你行不行啊?”眼看着一个活扣硬是打成了死结,我都替他着急。 “别吵!”阿恒猛吸了一口气,也不去跟裤腰带置气了,直接就着方才挒开的口子一撕,大腿根上猛的一凉。 我赶紧闭上了眼睛。 要是……要是柳家香火在我这里断了,来日九泉之下柳家的列祖列宗们得一人一口唾沫把我淹了。 等了半天没动静,我才稍稍睁了睁眼,只见阿恒正对着我两腿间,一脸苦大仇深。 我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 又过了几个弹指才听见阿恒慢悠悠地道:“你挺白的啊。” 我:“……” 赶在我要抬腿踹人之前阿恒笑起来,“放心吧,没事儿,大腿根上划了一道,但没伤到你那宝贝。” “没事?”大惊之后又是大喜,我心里头一空,也忘了自己要干嘛了,又问了一遍:“真没事啊?” “真没事,”阿恒突然伸手,对着那里轻弹了下,“你看,这不是好端端的。” 一股异样的情绪忽的扑腾而起,我刚刚下去的那点血气又一股脑挤到脑门上了。 匆匆看了一眼,确定那要命的玩意儿没事之后,我赶紧扯了扯破裤子把那里遮住,没好气道:“没事你看这么老半天,我还以为怎么着了呢。” “别藏着掖着了,先想办法止血,”阿恒这才收回目光,四下里看了看,也没找到什么趁手的工具,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忽地上手将我拦腰一抱,我双腿登时就离了地。 我一惊:“你干嘛?” 阿恒直起身来,往上掂了掂,举步向门外,“还能干嘛,带你去看郎中。” “我不去!”我一把扯住一旁的门框,“不用看大夫,我自己就有药,敷上就行了。” 阿恒使劲一扽竟然没扽下来,无奈低下头道:“多深的一道口子你没看见?这会儿就别逞能了,让郎中看了也能安心。” 我指甲都快抠到木头里了,“这种地方你让我怎么露出来给别人看?” “你刚不就给我看了?” “你又不是别人!” 几个小家伙一起围过来,不但不帮我还在一旁煽风点火。 大狗子:“玉哥儿从来不去看大夫。” 小莺儿:“他每次都说没事儿。” 二狗子:“他就是害怕人家坑他那几块碎银子。” 这三个娃儿真是……打小就聪明…… 阿恒脸上那点动摇顷刻就收了回去,近乎咬牙切齿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操心那二两银子?你这要钱不要命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我只能好言好语劝道:“都是一帮子老眼昏花的庸医,看的还没我好呢,我看着就没什么大碍,这会儿都不疼了……” 我还想再伸伸胳膊踢踢腿儿以增加真实性,一抬头只见阿恒脸上一时间阴沉的厉害,渐成黑云压城之势,满腔的话和动作都收住了。 算了,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就当花钱买他个安心吧。 “那你至少得让我换条裤子吧?” 年近花甲的老郎中趴在我两腿间足看了有一炷香的时辰了。 要不是那颗花白的脑袋一直悬着没砸下来,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我偏头看了看阿恒,只见他也皱着眉死死盯着那颗花白的脑袋,就是那眼里情绪我有几分捉摸不透,竟有几分像是……不情愿? 眼瞧着这郎中还有在我胯下一直看下去的架势,我清了清嗓子,阿恒却率先开了口:“好了没,怎么样了?” “伤口虽深,但未曾伤及重要血脉,将将避开了命脉,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老郎中总算收了神通,站起来接过一旁的小学徒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拿起笔来龙飞凤舞地写了个药方,递给小学徒去拿药,又对我道:“只需按时服用我给你开的药,外敷内服,休养上一阵子自然就好了。” “都是什么药?我家里就有一些药,我有的是不是就不用……”话没说完便见阿恒冷冷扫过来的目光,只能悻悻闭了嘴。 阿恒脸色这才好了些,冲那老郎中站起来揖了一躬,“多谢了。” “不过腹股之地,难免多生剐蹭,我这里有一物,你只需把药碾碎了铺在上头,再把它敷在伤口上就好了。” 阿恒:“什么东西?” 老郎中回过身去在一个柜子里东翻西找了半天,最后拎出一块两头有带子的布条来。 阿恒接过来愣了愣,“这是什么?” “我不用。”看清那东西我脸色登时就沉了下去。 老郎中捻着山羊胡道:“这东西名叫月事带,是女子承接葵水之物,用在他这伤处正合适。” 阿恒手上一抖,那两根带子轻飘飘地落了地。 老郎中弯下身去把那东西捡起来打拂了打拂,又递给阿恒,“这种时候就别死要面子了,伤口溃烂,伤了根本,到时候真就不男不女了。” 阿恒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回头看了看我。 “我不会用的,”我这话是对着阿恒说的,语气坚决:“有些事情我可以由着你,但有些真不行。” 我冲人张了张手,“你带我回家吧。” 阿恒愣了愣,过了会儿才点了点头,扔下一小块碎银子,抱起我走了。 门外停着从刘二婶家借来的独轮车,平时用来驮猪草的,被大狗子借来驮我。 一开始这玩意儿阿恒死活上不了手,不是东歪就是西倒,急得我都快亲自上手教了,最后才好歹学会了个大概。 一路上虽然走的慢些,倒也没出意外。 一路走下来阿恒也算摸出了点门道,把我轻轻放下之后推起来便走,步子迈的又快又稳,不一会儿功夫医馆的招牌便看不见了。 我抿了抿嘴:“他……” “他果然是个庸医,你别生气了啊,咱以后再也不来这里看病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我都给他说笑了,“我是想说,他的药还没给咱们呢。” “啊……哦!”阿恒总算愣过神来了,顿了顿步子,又接着大步流星向前,“算了,庸医开的药,不吃也罢。” “其实他说的没错,做法也没错,”我道,“是我接受不了。” “没事,咱们再想办法,不就是不能剐蹭嘛,你从今天起就别下床了,就在床上躺着,我就不信还能剐蹭着。” “那还不被你们养成猪了?”我轻笑出声。 “猪至少还白白胖胖的呢,你看看你,就剩下一身骨头架子了,卖都卖不出去,”阿恒边说边推着车把跑起来,“快点走,回家喂猪去喽!” “你慢点!”速度一快独轮车立马摇晃起来,我直往下跐溜,只能抓紧了一旁的把手。冷不防车轮还是轧上一块小石子,车子颠了一下,牵扯到伤口,我登时又疼的龇牙咧嘴,“你看着点啊!” “知道了知道了,”阿恒语气里不耐烦,却还是放慢了步子,一路上再没出什么幺蛾子。 回到家屋子里那些残砖断瓦都被几个小家伙收拾出来了,就是房顶上还露着个大窟窿,一眼能看见湛蓝如洗的天空。 阿恒把我安顿好后着手去修房顶,看看手里的泥盆,又看看头顶的窟窿,一副为难的模样。 我道:“还是等明天找镇子上的瓦匠过来看看吧,上面不知道那块地方就是空的,万一你再掉下来,咱们还过不过了?”
190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