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豫竹轻轻吹了吹水面上的浮沫,茶香清淡怡人,“阁老不妨尝尝。” 宋阁老也端起桌上备好的茶水,尝了几口,果然是好茶。 是钟老太傅送的,不知道他那里还有没有多余的,如果有的话改天有机会定要厚着脸皮讨要一点。 他喝了两口,又喝了两口。 “今日安排的乐师,朕明白阁老的意思,朕也明白阁老的忧虑。”沈豫竹不疾不徐缓缓道。 “咳、咳咳咳!” 宋阁老条件反射一吸气,茶水被他猝不及防吸进了嗓子里,立刻猛地咳嗽了起来。 好半天气儿才理顺了,嗓子辣辣的疼。 沈豫竹关切道:“阁老仔细些,现在好点了吗?” 宋阁老刚要说话,又咳了两声,连连摆手,一边咳一边道:“臣……咳咳……臣无事,陛下见谅。” “陛下方才说……您……都看出来了?” 那皇上心中对此事的看法…… 沈豫竹并不清楚宋阁老的真实想法,本就是试探,看他这般反应,心中大致就有数了。 沈豫竹将茶盏放下在桌面上,理了下袖口:“朕以为,立后或是纳妃,这些事情阁老出于一片好意,向朕奏本同朕商议或者想其他主意,朕都可以理解。” “但是——”沈豫竹话锋一转,“阁老觉得今日之事,若是元时知道你真正的心思,会怎么想?” 宋阁老以为沈豫竹误会,毕竟秦王殿下在他心中的分量也是很重的,他并不是借着秦王为幌子完全不考虑他的感受。 否则这些挑出来的乐师就不会通通都是擅长静心凝神的曲子了。 他想要解释,就听沈豫竹轻而又轻的叹气。 “陛下……” 沈豫竹把宋阁老要说的话说了:“阁老或许没想那么多,但是乐师会怎么想,待在秦王府是什么心思?” “倘若朕没过几日,朕真的看上了乐师,带回了宫中,旁人又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人言可畏,如果流言往不好的方向发展,波及到了秦王,到那时阁老让元时如何自处,阁老又能否控制众人悠悠之口?” 宋阁老被他接连不断的抛出几个问句,不待思索又被问了下一个问题,于是下意识的跟着沈豫竹一个又一个的假设去想。 听起来好像很严重,但这……真的有这么严重的吗? 也许是皇上说话的语气低缓,像极了在同他交心,宋阁老一时心中涌上了说不出的愧疚,细想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呢? 沈豫竹同他「谈心」良久,又亲自送他出了正堂,宋阁老一团乱麻的揣着对秦王的愧疚出了门。 「罪魁祸首」倚靠在正厅的门边,扬着眉,压着唇角的笑意。 看着宋阁老被刘伯引着出门的背影,谢元时从廊下走过来,“阁老怎么了?怎么觉得他不太高兴?” 不仅不高兴好像还有点难过? 沈豫竹:“可能是因为精心准备的乐师没送出去吧。” 谢元时原本就有所怀疑:“阁老的乐师真的是给你准备的。” 沈豫竹扬了扬下巴:“他还没放弃呢,阁老哪有那么容易放弃?” “太傅说过,阁老寒门出身,当年科考,屡试不中数次落第,饱受家人和外人的白眼,但是他始终没有动摇过决心,状元登科至如今官居一品,靠的就是胜不骄败不馁的一股子坚持的韧劲。” 谢元时咋舌,又困惑的问:“可是乐师既然是给你准备的,为什么要送给我啊?因为你最近一直在我府上,所以在我这里更有机会在你面前多出现几次?” 他说着说着理解了,完全没觉得宋阁老拿他当幌子有什么不妥,根本不放在心上。宋阁老他为了沈豫竹的终身大事真是费了不少的心血了,谢元时道:“是个挺不错的主意。” 不直接把人送给沈豫竹还能避免被沈豫竹拒绝。 谢元时颇有些可惜,反正沈豫竹不会有什么想法,和乐师之间又不会有什么,收下也没什么,宋阁老那么用心的挑选了,还是为他选的擅长凝心静神的乐师。 沈豫竹在宫里面,教他弹琴也不现实,乐师在府上,他闲来无事召来听听曲学学琴,想想也挺不错的啊。 “我还以为是因为什么,就因为这个啊。” 谢元时惋惜:“早知道他是这么想的我就收下了。” 沈豫竹:“?”
第31章 学琴 皇上他是不是……不行? 沈豫竹表情说不上来的奇怪, 谢元时问他:“怎么这个表情?” 沈豫竹:“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早知道宋阁老是这样想的我就把乐师留下来了。” 谢元时知道他心中大约是介意的,不然也就不会暗示自己拒绝宋阁老。 “宋阁老虽然是有这个心思,但是人既然是送到秦王府的, 日后只要你不想, 就不会与你有交集,其实我收下没什么的。” 沈豫竹没应声, 谢元时以为他不认同,偏头问:“我说的不对吗?” 沈豫竹:“对。” “所以你还想从阁老那里再要个乐师回来?”他问。 谢元时本就是听宋阁老说一时兴起,并没有什么执念, 摇摇头:“既然已经回绝了,就算了。” 沈豫竹忽然问:“府上有琴吗?” “有啊,你要现在教我弹琴吗?书房应该有。”谢元时道。 沈豫竹拉着他往书房去,“答应你的事情,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时间,至少现在是有的。” 谢元时踩着梯子从书房的柜子的最上方拿下来一把古琴,装琴的箱子外面落了厚厚一层灰尘, 轻轻一动便是一层尘雾。 “这是什么时候的琴了?” 像极了刚从地里挖出来一样。 谢元时也记不大清楚,不过这琴看起来是一直放在书房的,“好像是当时初我刚学琴时的那把。” 他对琴曲并不精通,学了没多久便搁置, 久而久之就束之高阁, 像现在这样落满尘灰了。 沈豫竹找来干净的抹布,把箱子外面擦拭了一遍, 打开盒盖从里面将琴拿出来。他试着拨了拨琴弦,有些松动。 沈豫竹重新调试了一下, 谢元时坐在旁边撑着下巴看他忙碌。 “这琴不错。”沈豫竹点头:“我那里还有一把前些年东海进贡的一把焦尾古琴, 回头让人送到你这里来。” 谢元时:“你不是说这琴不错?” 沈豫竹一边调一边试音,“不错是可以用的意思,我有更好的自然是给你更好的。” 调整好,他随手弹了一小段,清脆的琴音从他指尖流泻而出,“好了。” “陛下,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嗯?”沈豫竹抬头,“什么都会?我都会什么?弹琴?” “我们学的东西大多都是一样的,弹琴是我母后从很小的时候教我的,她说琴乐能助人修身养性,后来长大了我懂的也多了她就慢慢的不怎么再管我这些了。” “你那时经常生病,又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所以学的少。如果你认真学,未必不如我。” 谢元时跟着附和的点点头:“除了弹琴,还会说好听的。” 沈豫竹无奈的笑着捏了捏谢元时的脸颊:“你呀。” “过来一些,还记得基础的指法吗?弹给我看看。” 谢元时原本坐在侧面,挪到他近处,右手搭在琴弦上,做了几个简单的抹、挑、勾的指法。 “勾的时候要这样……”沈豫竹握着他指尖调整了他的姿势,又做了个示范,谢元时跟着他一起。 秦王殿下生病好转,皇上也回朝了,内阁里终于不是每日都像先前那么忙碌,可是宋阁老最近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头来。 连钟老太傅都看出问题来了,还问张御史,“他这是怎么了?” 实话说张御史也不清楚。 上回他们商议说要给皇上送乐师,但是眼下宫里也没见传出风声说皇上新收了乐师,难不成是宋阁老这次又被皇上拒绝,终于受到了打击? 张御史又去问花老太师,花老太师当时帮着挑完乐师,将人交到宋阁老手中之后就没再和阁老见过,也不清楚宋阁老经历了什么。 出于关心,张御史叫上他们几个熟悉的人,邀着宋阁老一起去了他府上,拿出了他珍藏窖藏二十年的状元红。 “不是回春酿吗?”宋阁老嗅着酒香,肚子里的馋虫就被勾了出来。 张御史:“你还问我?回春酿不是都被你喝光了吗?” 哦对,宋阁老转而问道:“那你这里是不是二十年的桂花酿,琼华露,竹叶青,满江红什么的都有?” 张御史:“……”我家是酒坊吗什么酒都有? “没有,你想的美。”张御史毫不留情。“这状元红是过年的时候,大理寺卿送到我府上的年礼,你想讨酒喝,找刘大人。” 刘家经营酿酒,生意遍布大齐境内,上京城内自不必说。 但是熟悉宋阁老的人都知道,宋阁老跟大理寺卿刘大人暗暗较了一辈子的劲了——单方面的。 他们两个同年科举入仕,当年所有人都看好为状元的刘大人被他横空出世压了一头,照理说该暗暗较劲的人是刘大人才对。 但是刘大人为人谦和,对待所有同僚都一视同仁,对宋阁老也是一样,别别扭扭的反而是宋阁老,张御史也是很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 所以让宋阁老去刘家名下酒坊买酒还好说,去找刘大人讨酒喝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果然张御史一说完刘大人,宋阁老就不吱声了。 “出息。”张御史怼了他一句。 花老太师笑呵呵的,“你这张嘴也是不饶人,你就别说他了,阁老最近瞧着心情郁郁,是有什么不快之事吗?” 钟老太傅坐在一旁自饮自酌,插话道:“说说,也让我们听个乐子。” 花老太师:“……”张御史和钟老太傅一个两个的,到底是不是来关心宋阁老的,怎么损起来没完了还。 “上回……”张御史终于说到了正题:“你说要送乐师给皇上,皇上又没收?你最近是因为又被皇上拒绝了,所以郁郁寡欢的?” 钟老太傅倒酒的手一抖,清澈的酒液溢出到了桌面上:“送乐师给皇上?什么时候?你们都知道?” 张御史:“对,在你闭门不肯透露消息给我们的时候。” “呃……”钟老太傅理亏,但是他答应了皇上,一句都不能多说,只能默默把秘密憋在心里。 钟老太傅不说大概是真的不能说,张御史见他没有透露的意向,也就不再多说无意义的话,继续「开导」宋阁老。 “被皇上拒绝多正常的事情啊,这有什么的,你还没习惯啊?” 宋阁老说:“不是,我没有被皇上拒绝。” 张御史:“?”没被皇上拒绝难道皇上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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