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老太师的意思是他不想带白翎了?”谢元时蹙着眉头,不是很理解,“为什么?” 花老太师带的好好的,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交给别人? 沈豫竹提醒他:“三姑娘前些日子不是出嫁了?现在花家孙辈里只剩下年纪最小的六姑娘没有婚配,老太师年纪大了,想要解官归养享受天伦之乐也是人之常情。” 谢元时面露为难。 白翎要做的事情远比想象的多,他不担心做不好,只是接手之后要劳心劳力不如现在每天这么闲适。 “不用有顾虑,如果你不想,朝中上下我总能找到人,你只要按照你的心意来就好。” 花老太师有一句话说的对,元时是最合适的人选,沈豫竹知道元时有这个能力,说到底,白翎有元时四年的心血。私心里沈豫竹也不想元时操劳,但如何选择还是让元时自己来决定。 “让我想想吧。”谢元时道。 “嗯。” 话音刚落,刘伯轻轻敲了敲门来提醒谢元时用晚膳,声音不大,醒着能听到,睡着不会吵到的那种音量。 谢元时已经醒了,扬声道:“进来吧刘伯。” “殿下该用晚膳了。”谢元时让人传晚膳,刘伯又拿出一封请帖来:“殿下,这是门房刚刚送过来的,是花家派人递过来的请帖。” 花家? 这不是说曹操曹操到。 可花老太师难道是打算邀请他当面面谈白翎的事情?谢元时接过请帖,仅看封外发现并非他想的那样,这是一封合宴的请帖,落的是花家和崔家的名。” “花家和崔家定亲?” 合宴在大齐的风俗中并不是普通的会宴,一般是由两家或两家以上的家族有大事的时候联合筹备操办,多用于两家定亲,邀请两家的亲朋好友,请帖上也同时落上两家人的名字。 沈豫竹也低头看过来。 花三姑娘刚刚出嫁,他们方才还提到说花家未婚配的只剩下年纪最小的花六姑娘,如果婚配是和崔家…… 谢元时猛地看向沈豫竹。 不是吧,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沈豫竹也顿了下,显然和他一样也在想同样的问题:“打开看看?” 谢元时翻开内页,从右到左扫一眼念出来:“花沁竹和……崔……” “崔雨桐。”沈豫竹补充完整。 谢元时难以置信的将请帖来回翻看,但是显然横看竖看左看右看定亲的都是这两位姑娘。 “竟然是真的?” “是真的?” “你不是说……崔姑娘被关祠堂是因为打碎了御赐之物吗?”谢元时眼中带着浓浓的疑惑。 沈豫竹眼中是和他一样的疑惑,“我知道的确实是这样。” 宋阁老就是这样跟他说的。 沈豫竹肯定不会骗他,但是定亲的请帖都送到他手里了,这事又做不得假。所以说顾冬藏和夏裴说的真的是对的? 崔姑娘真的喜欢花六姑娘,是因为喜欢才会在百花宴上画出六姑娘来? 可是顾冬藏和夏裴那一通胡编乱扯的分析怎么想都不合理啊!! 谢元时对着这封送来的请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也就是说,崔家知道崔姑娘心悦花六姑娘以后,并没有反对她们的婚事,更没有因为此事关崔姑娘在祠堂,定亲和关祠堂从一开始就是两回事? 沈豫竹打断了谢元时一片混乱的思绪,忽然道:“你看,我不立后多么明智。” “你是高兴了。”谢元时说他,两个最受期待为立后人选的姑娘,内部消化了。 沈豫竹:“我促成了一桩美好姻缘,这可是积攒功德的好事,可不是应该开心吗。” 谢元时配合的点点头:“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你去吗?”沈豫竹问。 谢元时想了想:“去吧,有机会的话可以跟花老太师聊聊白翎的事情。” 沈豫竹点头:“也好。” 来秦王府的刺客被沈豫竹带走了,谢元时说交给沈豫竹就再没过问,每天清清闲闲的看看书写写字,偶尔有公务也很快就能处理完。 倒是夏裴最近有些奇怪,尤其是他坐在书房的时候,夏裴蹲坐在门槛上,一动不动的在那里发愣,眼睛盯着地面,今天又是这样。 谢元时搁下笔问他:“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夏裴全然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恍恍惚惚的答:“没、没怎么。” 谢元时:“没怎么你整天坐在门槛上发呆?嫌秦王府的门神不够称职?” 夏裴心里苦,但一句话也不敢说。 老实说,知道花六姑娘和崔姑娘定亲的那天,夏裴真想把那幅画放主子眼前晃悠晃悠,要不然干脆搬个板凳就坐在那幅画前面,等主子在书房坐着,一抬头跟他说话,看见他同时就能看见那幅画。 看到那幅画再联想想到他和顾冬藏关于「画作」与「心悦」两者的推论。 可是他最后也没敢,不仅仅是因为害怕皇上的警告。 他对面就挂着皇上在温泉别苑画的画上是谢元时的画,但他头都不敢抬,视线都不敢往那个方向去瞟。 秦王府有刺客那天,他好奇,跟着去地牢里看谢九和其他暗卫审刺客,当时他想,这刺客真是个硬骨头,各种大刑轮番上阵用了一遍,愣是一句有用的都没吐露出来。 第二天送走顾冬藏,他听刘伯说皇上去审刺客了,他好奇皇上的手段和谢九有什么不一样,又跟着去了,但皇上吩咐了不许人靠近,他就只能在远处听听声音。 秦王府的地牢不大,四周都是石墙,回音比较重。也许是回音的缘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夏裴到现在还能回想起那个刺客的哀嚎惨叫声。 头一天还被他视为硬骨头的刺客,第二天就在沈豫竹手下惨叫求饶,把所有知道的东西全部交代了干净,反差之大令夏裴为止咋舌。 夏裴没看到沈豫竹具体做了什么,只在沈豫竹出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看到他衣摆上溅了一层又一层的血,浑身都是血腥味——那个刺客的血。 从地牢里出来后沈豫竹去浴池泡了小半个时辰出来,夏裴见到沈豫竹说话都磕巴了。 好吓人,不敢动。 皇上之前让他不许多话的警告这几天和刺客的哀嚎一起,已经在他脑子里循环了无数遍,他现在在主子面前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真、真没什么。”夏裴讪讪道。 谢元时斜他一眼,朝周围唤道:“谢九?” 谢九从房顶上下来,夏裴被他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往房顶上打量了一下,刚刚也没注意,他这是藏在哪了? 谢元时的问话把夏裴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指着夏裴问谢九:“你知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夏裴瞪着眼睛看谢九,拼命用眼神暗示交流,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啊! 谢九思想了片刻,将夏裴卖的干干净净:“皇上审刺客的时候,他在外面偷听,应该……是吓到了吧。” 夏裴:“……”虽然但是,听别人这么说出来真的好丢人啊。 夏裴努力挽尊:“其实我也不是被吓到了……” 夏裴没说完,说到一半感觉没什么说服力,又尝试改口:“好吧我是有那么点被吓到,但是皇上审刺客真的很吓人的啊!” 这回说完了,但是夏裴咂摸了一下又觉得不对,他怎么能在主子面前说皇上的事情吓人呢,皇上明明是担心主子的安危,他要是一句话没说好,万一给主子留下不好的印象怎么办? 夏裴绞尽脑汁,试图像一个完美一点的理由:“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谢元时大致理解了前因后果,沈豫竹是什么样子,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夏裴紧张的让谢元时有些好笑,于是好整以暇的托起了腮,一脸「你编我听着」的表情。 夏裴小心翼翼:“所有审犯人的事情都比较吓人?” 虽说扯了一圈最终还是被迫承认他自己胆小,好吧,胆小就胆小吧,他还能怎么说? 总不能抱着主子感动的哇哇哭说皇上真的好爱你…… 谢元时抬眼:“你害怕还去?” 夏裴嘀咕:“这不是我也想知道刺客是谁派来的,关心主子的安危嘛……” “嗯,”谢元时淡淡道:“我真感动。” 夏裴:“唉。” “主子啊,那个……”夏裴眼睛转了转,“下月初花六姑娘和崔姑娘的定亲宴,你去不去啊?你要是去的话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想去?” 夏裴疯狂点头。 “那就去吧,不许添乱。” “一定一定!” 开春的事情比较多,像春耕、赋税、定品……每日朝会都会有很多很多的事情等着处理。 谢元时按时去了几回朝会,没什么需要他参与的,之后就开始三五不时的偷懒,好在现在大家基本上已经快忘记年前钟老太傅那个夸张的奏请,并没有人再提起过。 今日朝会谢元时就没有到场。 散朝之后钟老太傅到殿外求见,沈豫竹宣他进殿,与他商议了一下下月科举的章程,初步拟定了几位适合的监考官,本不欲做主监考管的钟老太傅在沈豫竹的再三建议下接下了这份差事。 两人商议的差不多,钟老太傅抻了抻坐久了有些酸痛的腰,沈豫竹关心的问了几句他最近的身体情况,让他多注意休息。 钟老太傅借着话茬跟他聊起了上京城中近段时间最受热议的事情,有关百花宴上两位最受关注的姑娘的婚事的八卦,“陛下可听闻了崔家和花家的亲事?” 沈豫竹点头,带着几分笑意:“朕有所耳闻,太傅也关注这个?” 钟老太傅说话总是徐徐缓缓,不卑不亢,聊起这种八卦也像是在说什么正经的公事一样:“上京最近多有喜事,老臣即使不关注也多少听了些,两个孙女都找到了心仪的归宿,花老太师这些日子嘴都合不拢了,每日春风满面。” 沈豫竹:“朕听闻花三姑娘和孟少将军的婚事时第一反应甚是惊讶,没想到……” 钟老太傅接道:“京中多有传言说孟少将军和少夫人未成婚前是冤家路窄,老臣当时就不以为然,不过却也没料到他们竟是一对佳偶,真是令人羡慕。” 沈豫竹垂着视线,手指在袖子里捻了捻,钟老太傅平素不是个八卦的人,更不是个会跟他谈天说地聊八卦的人。 他以前跟元时一起读书,有被外物吸引,功课不专心的时候,都会被钟老太傅引经据典地批评一顿,太傅总是教导他们收心,以身作则的示范他们不要去关注些浪费精力没有意义的事情。 但是钟老太傅现在却主动提起了八卦,说完孟少将军和少夫人之后又说回到了崔姑娘和花六姑娘,“阁老千挑万选,一门心思为陛下牵线,没想到却阴差阳错成就了这两位姑娘的一番良缘,阁老收到请帖,还颇为郁闷的说,他以后告老了无事可做,可以去给人保个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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