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要去哪儿?” 夏寒青忍不住问道。 “见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耳畔风呼呼而过,额间碎发飞扬,带着少年意气,他眼角终于露出一抹的笑意。 萧则绪突然凑近夏寒青耳边吹了口热气,轻轻吐出几个字,“将军,你想试试在马上吗?” “什么?”夏寒青吓得心头直跳,殿下怎能在外面便如此胡来。 “殿下,此处是郊外,若是被人看到。” “不会的,有衣袍挡着。” 萧则绪环着他,一个用力便换了一个坐姿。 夏寒青素来是个循规守矩的人,否则也不能被景顺帝逼成这样。 他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只能死死趴在马背上支撑,防止自己掉下来。 路途颠簸,野外空旷之所,蝉鸣虫叫,极度的刺激感完全拉满,大脑一阵发麻。 “相公,喜欢吗?” 萧则绪将他抱在怀里,手指勾着缰绳飞速。 “殿下……” 夏寒青眼泪都要被逼出来,眼尾绯色却叫人更想继续欺负他。 “再快些?” 萧则绪唇角一勾,驾地一声纵马飞驰而去。 夏寒青只能被迫死死抱住面前这个人,将头埋进去。 一直到山脚下,萧则绪才下马放过他。 夏寒青站在地面上脚步悬浮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浑身酸软无力。 萧则绪扶着他,将马背清理干净,马儿栓在树上,忍不住调笑道:“不能走了?” “能……走。” 夏寒青垂着头,试探性地走了一步,双膝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萧则绪毫不留情地大笑出声。 他走到夏寒青面前,微微蹲下了身。 “殿下,这不妥。” “上来!不然就在这里干你。” 夏寒青:!! 他吓得麻溜儿地搂住萧则绪的脖子,趴了上去。 萧则绪背着他,找了根棍子支撑,一路攀爬到了山顶,时不时还在人臀上捏一把调戏出声,惊得夏寒青脸色通红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 山顶风大,吹得人衣袍鼓鼓囊囊的,还有许多小花开着,姹紫嫣红,站在山顶透过云层便能看到京城,甚至还能看到那座巍峨的皇宫。 萧则绪站在一座无字碑前。 轻轻掀起长袍跪下—— “殿下!这是?” 夏寒青一惊,隐隐猜到了什么。 “母后。” 萧则绪轻唤出声。 “母后?” 身旁夏寒青扑腾一跪。 “是该叫母后。” 萧则绪扬起唇角,拎着旁边的包袱,先是一坛酒,他掀开红布,摆了大海碗,满满倒了一碗。 “母后,你最喜欢的烈酒。” “城东那家的。” “还有城北你最喜欢的何家娘子的胭脂。” 他打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里面是女儿家常用的胭脂,脂粉细腻,颜色透亮。 “城南徐夫子锻造的匕首。” “城西的苏绣衣裳、明月楼的珠钗步摇……” 言子宁是一个很坚定自我的人,她立誓要成为一个不输于男儿的人,可她却并不是将自己打扮成男子的模样,想要成为男人。 她和姑娘们一样喜欢脂粉珠钗、喜欢漂亮的衣裳首饰,她妆容精致、貌美得体,她说话温柔、言语爽快,她能在治国之道提出见解,也能换下衣裳给她的儿子做糕点。 “这座山是儿臣挑了许久的,景色极佳,你一定喜欢。” 那日皇后陵寝被炸之后,他便偷天换日将棺木换出,寻了此处山头埋葬。 “母后,儿臣成亲了。” “寒青是一个极好的人。” 萧则绪红着眼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只吹着风跪了许久。 夏寒青便在旁边跟着他跪了许久,直到天色稍晚,萧则绪才起身下了山。 风有些凉,夏寒青抿着唇半响才开口道:“殿下,臣幼时随父亲入宫也见过皇后娘娘,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和殿下一样温柔,也和殿下一样嘴碎,喜欢探听各种奇闻八卦—— “什么时候见的?” 萧则绪有些惊奇,他自记事起,母后的身体便渐渐不好了,很少面见外人。 “臣那时八岁,殿下还在娘娘肚子里,大概这么大。” 他在自己小腹处比划了一下,那时皇后娘娘仪态万方、贵气逼人,小腹隆起,约莫有西瓜那么大。 那个时候太子殿下还是个西瓜…… 她将自己诏过去,摸了摸他的头,贴心说了很多话,不过记不清了,但他记得那是一个很漂亮、很温柔的奇女子。 只是后来听闻皇后娘娘身体不好,他一直在军营,也无缘得见。 萧则绪被他逗乐了。 “是真的,后来娘娘生下殿下,臣随母亲进宫道喜,也见过殿下在襁褓里时,臣还送了殿下一只兔子,不过太医说殿下年纪小,不能和兔子玩。” 夏寒青说得一本正经。 他当时拎着兔子的耳朵就大咧咧地进了长乐宫,将宫人吓得心肝乱颤,后来还因此被父亲训斥了一番,打了几个军棍才罢休。 “哈哈哈……” 萧则绪捂着肚子笑声不止,肩头的青丝乱颤。 “原来那只兔子是你送的,哈哈哈……它后来生了一窝小崽子,满宫乱窜,被舅舅带走了,下次你见了他问问,那只兔子应当是不在了,但它的后人应当还在。” “这般算来你进军营时我还未出生,你十五岁上战场时,我还在玩兔子……哈哈哈……” 萧则绪觉得更加有趣了。 他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扶着夏寒青,笑得半天没直起腰来。 风一吹,鬓角碎发飘到夏寒青眼前,夏寒青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 赫连咎回平珠后,很快便说服了平珠王,派了使者,规规矩矩地给萧则绪回了信件,递了折子,这才敢进都城。 萧则绪亲自接见了他,赫连咎作为负责人自然也在场,他看见萧则绪便拉着一张脸。 萧则绪笑笑,像是看傻儿子一样,完全宽恕他的无礼,夜晚开了小型宴席,户部、鸿胪寺和一些皇商都在场。 “不过这货币不通也是一个问题,赫连王子,你们平珠使用的刀币价值几何啊?” 赫连咎冷哼一声,但还是不敢不恭敬拱手道:“十枚刀币换一斗米。” “燕云一斗米只需要五文,看来不能等价换。” 赫连咎怒道:“你什么意思?平珠的米向来贵,你要是按照牛羊算,自然就不同了。” “赫连王子别急,孤会令人考察两国的情况,商定出一个合适的换算准则。这件事情就交给张中正张大人、钟泓钟大人和权员外来做怎么样?” 萧则绪扫了一眼最下首的一位中年男人,权员外便是雪灾时被他挑选为观音换米的主角。 当时既然说了儿女自有福报,他自然要好好重用这位权员外。 “臣定不负殿下厚望。” “草、草民也定不负殿下厚望。” 权老爷本只是一介富商,家中银子赚的流水似的进,可偏偏没一个能读书的。 他这么多年跑商,虽说见过几个权贵,但这等场面还是头一次见。 昨个儿也不知怎得宫里头突然就来人说太子殿下召他进宫,进宫后也没冷落他,还安排了宴席坐在这里,他实在是如坐针毡。 没想到太子殿下竟还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了他。 “赫连王子,先尝尝我们燕云的菜。” 萧则绪抿了一口茶轻轻将话题转移开。 等他把平珠打下来,就废了那刀币,统一货币。 他这般想着,面上依旧笑得跟狐狸似的,十分正常地同赫连王子敬酒。
第65章 酒席散后—— 钟泓醉醺醺地坐着轿子回家, 家里还亮着烛火,迎面走来一穿着披风的白衣女子。 “爹爹。” 言茵茵将手上的一件青黛色披风披到钟泓身上。 “茵茵啊,怎么还不睡?” 钟泓酒醒了许多, 有些关切。 “爹爹应该有话要跟我说,所以在等爹爹回来。” 钟泓叹了口气。 殿下的这个表妹还真是聪慧至极。 “殿下可是说了由爹爹和权员外负责通商事宜?” 言茵茵捧了一盏醒酒茶递过去,眉眼温柔, 却又坚毅。 “是啊。” 钟泓揉着眉心, 酒醉还有些难受。 “那爹爹在苦恼货币衡量之事?” 钟泓目光一顿, 意外道:“殿下同你说了?” “猜的。” 钟泓叹了口气, “货币衡量倒还算是小事,权员外在外经商多年,资历丰富,只是大燕的百姓不认刀币,就怕平珠的人拿着刀币来买东西,百姓不收,有些难办。” 言茵茵坐下,轻轻一笑, “也不难办, 如果可以将他们手中的刀币兑换成铜钱呢?” 钟泓眼前一亮。 “你的意思是?” “官府的人可以在商路上建立兑换钱庄,平珠人来当地买卖便在钱庄将刀币换成铜钱, 若是燕云的人去平珠做生意,便在平珠换成刀币。” 钟泓捋着胡子大赞道:“茵茵不愧是当世女孔明。” 另一头权员外回家后,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醒酒, 他死活都没有想到这一次不仅见到了传说中犹如贤君、惊才艳艳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还笑着同他讲话,称赞他。 权员外感觉祖坟都冒了青烟。 他颤颤巍巍地迈着步子踏进了大门。 全家上下男女老少都正焦急地等着, 生怕权员外是干了什么得罪人的事才闹到太子殿下面前, 此番进宫不会是问罪去了吧? 待看到权员外完好无损地进来后, 当即一窝蜂地涌了进来。 “老爷,是发生什么事了?” 权员外大手一挥推开她们,自顾自地跑到了佛堂,“是大事,天大的喜事,菩萨保佑啊。” 那座佛堂是雪灾后建立起来的,里面供奉着观音、佛祖,还有那株被他花了大把银子找人养活的并蒂莲。 香火不断。 扑腾一声,咚地磕了下去,“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我权谋人此生一定积德行善。” 原来菩萨说的福报竟是真的应验了。 权家上下一夜未眠。 * 很快早朝时,钟泓便提出了建立钱庄的事,萧则绪看了呈上来的折子,写的很详细,便批了。 “钱庄事大,孤政务繁忙,钟大人又要忙着货币衡量之事,不如两位皇兄为孤解忧?” 萧则绪的视线落到肃王和端王身上,眼底带着狡黠。 构建钱庄这可是一件美差。 端王本来要开口,但一想到自己从前一直被肃王当枪使,干脆先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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