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要谢谢他的好父皇没有把他嫁给五六十岁的老头子? 眼看着老男人忍得愈发难受,腰部蜷缩,但双腿不能动弹,额头沁出些密汗,萧则绪这才放过他。 “我渴了……” 萧则绪突然喊道。 也算是给了夏寒青一个台阶下。 “臣去给殿下倒水。” 夏寒青蹭地一下起身,依旧没敢对上萧则绪的视线,他挣扎着下床坐上轮椅,水声哗啦,感觉到后面炽热的眼神,夏寒青脊背一僵,好像更硬了。 “殿下,水凉了,臣再去烧些热的来。”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夏寒青冷静了许多,脸色依旧烫的发红。 但很快他的声音埋没在寒气中,木门闭合,连带着夏寒青的声音一并阻断在外面。 趁他不在,萧则绪翻身下床,借着喜堂新燃起的烛火,寻了笔墨纸,写了什么东西。 他披着外衣踏着月色立在院中,外面风起月落,竹影摇曳映在白墙之上,他抬头手背半遮着眼睛看了看天。 好宽阔啊! 他闭着眼睛感受着院落内的一切。 风声、虫鸣、鸟叫、花香、以及小厨房内灶火燃起、水声咕噜…… 他捶手轻咳了几声,手指落在唇边模拟出一阵鸟叫声,声音悠长,很快浓厚的黑夜之内,多了一个小黑点,从屋顶上踏空下来一个黑衣人。 “主上!” 萧则绪咳嗽两声,将方才的信筏交给他。 “融雪现在哪儿?” 黑衣人单膝跪地,有些犹豫,半响才难以启齿道:“属下等人自谋生路,融雪他、改了个名字,现在在鸳鸯楼做花魁。” 萧则绪眼皮轻跳:“……” 鸳鸯楼?花魁? 孤才倒台三年,孤的暗卫都沦落到去做花魁了? 风声渐起,绿柳新芽,院落空荡荡的,树枝摇晃,只剩下萧则绪一人,他紧了紧外衣,依旧望着天色。 “殿下!”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萧则绪的思路。 “您怎么出来了?外面冷。” 夏寒青从小厨房内冒出来,手里还端着一壶热水,视线落在萧则绪身上,不由得愣神。 萧则绪就那么静静站在石阶,身材修长,姿态挺拔,衣角忽然被风掀起一块儿,连带着夏寒青心底也被掀起些波澜。 一瞬间,夏寒青总觉得这个人气质骤然换了一圈,他好像看到了曾经那个京城人人赞誉的太子殿下。 “殿下……” 萧则绪回眸,微微一笑,却突然破功,蹦蹦跳跳地朝他招招手,好似三岁顽童。 “相公!” 萧则绪的视线往下移了一些,并没有看到什么突兀挺立的东西,看来夏寒青已经处理好了。 夏寒青应了一声,脸色发烫。 “我们快回屋吧。” “天黑夜凉,殿下会生病的。” 夏寒青倒了热水给他暖手,看着眼前人乖乖地捧着杯子喝水,脑中还是忘不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不禁想起他和萧则绪曾经应当是见过一次的。 “殿下……” “其实、我们应当是见过的。” 七年前,夏寒青功成回京,彼时尚是太子的萧则绪头戴金冠、一身红色宫袍,他站在群臣之首,代替皇帝前来迎接。 “大将军一路行军辛苦,孤代燕云百姓谢过大将军。” 萧则绪年方十一,作为储君,姿态得体,性情温和淳厚,唇角常年挂着淡淡的笑意,气宇轩昂,势似骄阳,泰然自若站在城门口的位置,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夏寒青身骑高头大马,铁叶嵌梅铠甲包裹着他的身躯,身似苍松,手持一杆红缨烈枪,威风凛凛,战功赫赫,被誉为将星转世,所到之处鲜花铺路。 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手中的红缨烈枪咚地一声杵在地上,泛着光辉。 “微臣夏寒青参见太子殿下。” 骄阳似火,喧声正浓,两个正是意气风发的人恰好四目相对。 不过七年的光景,当年的人俱是高台跌落,摔得个狼狈不堪。 “殿下,还要吗?” 夏寒青又给他倒了一杯水,兑着方才的凉白开,混成温水。 萧则绪摇了摇头。 他确实还记得夏寒青,整个大燕谁不认得夏寒青呢? 夏寒青,八岁随父入军营,十五岁剿灭东夷,收复失地,所向披靡,被封为骠骑将军。 二十岁歼灭乱匪,平定流寇,被封为镇国大将军。 二十七岁大败平珠,班师回朝,手握重兵,本该风光无限,可惜中了敌人的毒箭,腿脚半残,沦为鱼肉。 说起来,他们两个倒是同病相怜。 他转身脱掉鞋子爬上了床。 夏寒青帮他掖好被角,又从旁边的柜子里抱出来两床褥子铺在地上,合衣而躺。 萧则绪眉梢轻挑,突然有些不明白夏寒青这又是何意? “殿下,早些睡吧。” 烛火再次熄了—— 月色透过雕花窗子洒落一地银霜。 萧则绪继续盯着夏寒青不语。 若是细细看,这老男人样貌倒是不错。 五官硬朗,英气逼人,些许俊美,这样的样貌在京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 战功赫赫的大将军,若是没有这一茬,估计京内不知多少贵女挤破头皮想嫁他呢。 夏寒青被那道炽热的视线盯得不自在,翻了个身背对着萧则绪睡去。 身后的萧则绪双手交叠垫在脑后,目光深邃。 他本打算慢慢杀了夏寒青,再假死脱身,不过现在他改主意了。 他的好父皇既然将这位将星转世的大将军送到他手边,他自然要好生感谢。 只要夏寒青没有不轨之心,他便好好陪老男人玩玩。 恍惚间又想起方才夏寒青冒着冷风出去烧水的背影,喉中暖流涌动,他闭上了眼睛。 罢了,且留你性命,给孤做挡箭牌吧。
第4章 尘埃在光中静静飞舞,雕花镂空窗前竹影晃动,光线穿透层层帷幔,落在榻上的两个人身上。 小傻子睁着眼睛躺在夏寒青旁边,还在玩自己的头发,绑成一个结,再打开,逐次循环。 夏寒青动了动眼皮,一睁眼就看到一张漂亮的脸正盯着自己看,近在咫尺,他呼吸一顿。 “相公!” 见他醒来小傻子立马爬起来,拄着胳膊肘托着脑袋,软软地喊了一声,小腿晃来晃去,看起来很兴奋。 “殿下,你的头发?” 他的头发全打成了结,炸呼呼地顶在脑袋上,看着异常可爱。 “将军,您醒了吗?” 门外响起江陵的声音。 夏寒青轻咳一声,压低声音:“殿下,你先回到床上去。” 萧则绪一走,他连忙将地上的床褥收拾妥当,轻咳一声。 “进来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陵才敢端着水盆进去伺候。 夏寒青已经坐在轮椅上,脸色憔悴,眼底青黑,带着些疲惫之态,一看就是没有睡好的模样。 江陵脚步一顿,看来昨夜这二位折腾的挺厉害? 确实很厉害,一会儿是外面的冯保河偷听,一会儿萧则绪要喝水,最后还是在地上将就了一晚,能睡好就怪了。 帷幔拉起,江陵的视线落在萧则绪身上,突然呼吸一滞,新夫人好漂亮!长得跟个神仙似的。 这就是传闻中的那位废太子? “乱看什么呢?” 夏寒青怒喝一声,眉宇间隐隐带着怒色,眼神如钩,像是属于自己的珍宝被人觊觎了一般。 他对萧则绪轻声细语地哄着,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么好脸色。 江陵心里一咯噔,感觉自己脑袋下一秒就要分家了。 将军前些日子不是还在书房里摔的乱七八糟说什么誓死不娶三殿下? 但是这傻子长得这么好看,也难怪将军护着。 夏寒青挣扎着开始穿衣物,挪到轮椅上,江陵几次想帮他更衣,都被夏寒青瞪了回去。 夏寒青身残志坚,誓死都不许江陵帮忙,否则在殿下面前显得他像个废物。 “哎哟——将军和殿下终于醒了,昨儿个真是辛苦了。” 昨晚那床榻吱吱呀呀的响声,隔着门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可真是羞死个人了。 没想到这傻子居然没死在床上,真是可惜。 冯保河尖锐的嗓音又从门外传来,紧接着便见一满头红色大包的太监抬脚进来。 他左眼还青了一块,看起来格外可怜。 他脸上的伤一半拜萧则绪所赐,另一半则归功于夏寒青。 “将军,奴才给将军请安,陛下说三日后您记得带殿下回门呐。” 夏寒青皱紧了眉头,脸色阴沉。 所谓回门,无非是鸿门宴,陛下想要自己手里的兵权。 但他又不能不去…… 见夏寒青吃瘪,冯保河感觉自己隐隐作痛的眼角都没那么痛了。 “陛下心忧三殿下,还赐了汤药来。” 冯保河拍了拍手,身后跟着一名小太监,双手端着红木盘子,一碗黑漆漆的药汁送到萧则绪面前。 单闻着那难闻的味道,萧则绪眉毛拧成一团,后退一步。 “我不喝。” 冯保河内心骂骂咧咧,面上依旧挂着假笑,“殿下,这可是陛下特意赐的汤药,您不喝、也得喝。” 他脚步逼近,脸上的笑容在萧则绪看来极为恐怖。 “不喝……” 那碗药汁儿看得萧则绪头皮发麻,转身就要跑,但冯保河身后跟的几个太监嬷嬷可不是吃白饭的,力气粗大,打算故技重施,按住他。 “听澜,听澜救我……” 萧则绪转身抱着头,连鞋都没顾得上穿就要往外跑。 路过夏寒青时,眼泪没绷住,啪嗒啪嗒就开始往下掉,羽睫上挂着泪痕,小脸通红。 “相公救我!” 指尖死死抓着夏寒青的衣角,抽噎出声,泪珠子如线一样滑进夏寒青心坎里,当即软的一塌糊涂,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他。 “放肆!” 唰地一声寒光冷冽,夏寒青抽出架子上的宝剑架在冯保河脖颈上,脸色铁青。 “你是奴才,他是主子,殿下金枝玉叶,你也敢去拉扯他的衣裳。” “当着我的面便敢动粗!是觉得本将军废了,连你一个阉人也要爬到我的头上来?” 一声冷喝吓得冯保河打了一个寒颤,脚底生寒,脖间的铁剑冰冷,稍稍用力,他的脑袋就掉了。 锐利的双眸中隐隐透露出嗜血的光芒,他像一匹草原上刚刚苏醒的狼,露出骇人的獠牙。 夏寒青手上稍稍用了些力气,冯保河的脖子上立马出了一道血痕,血渍顺着寒剑留下。 冯保河已经吓得一动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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