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翊清拿着那纸看了看,又抬头看向袁徵:“你都记下来了?” 袁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既不会武功,也没有什么别的技能,只是记性好一些,只要用心,看过的都能记住。” 许琛:“难怪先生极力推荐你,果然不一般。” “是穆学士抬爱。”袁徵说道。 夏翊清问:“你还有什么发现?” 袁徵说:“这些卷宗之中只有一次不同,就是章侍郎失踪之后,也就是十月二十八那次,那一次安县令没有去晚屏山,而且失踪的孩子只有九岁。” “不是十岁吗?”许琛仔细回想了一下,“我记得卷宗上写的是十岁。” 袁徵解释道:“卷宗上写的确实是十岁,但我仔细算过,那孩子失踪后的第三日才是他的生辰,也就是说他失踪的时候还没到十岁。” 许琛看向袁徵:“你有什么想法?” “我回想了一下仲渊例律,发现有提及孩童的条例,大多数都以十岁为界。”袁徵此话一出,众人都明白了———— 仲渊法律规定,无论是略卖、奸|淫还是杀人,受害者为十岁以下的,皆从重处罚。 杀人皆诸,但杀害十岁以下幼童者腰斩,家人连坐。其余的则是绞死。 奸|淫十岁以下幼童,绞。奸|淫十岁以上女子者,流百里。 略卖十岁以下幼童,绞。十岁以上的则流三千里。 袁徵补充道:“而且章侍郎在时并没有失踪报案,章侍郎失踪之后第三日便又有失踪。” 夏翊清:“看来安淳槐跟此事脱不了干系了,只是我们现在需要证据。” 许琛点头:“是。还得再仔细查,一定会有证据的。” 就在此时,一名衙役来报,说有人在疏雨楼闹事,安淳槐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扣了疏雨楼的人,疏雨楼掌柜找到江宁府来,说要给蔡知府看个物件。蔡永有些诧异,他一向不与这些商人打交道,同疏雨楼的掌柜更不曾谋面。 “既然疏雨楼的掌柜派人送来东西,不如就看一看罢,或许他有什么凭恃也不一定。”许琛看向蔡永,“有人在疏雨楼闹事,安淳槐却扣了疏雨楼的人,这事有些蹊跷。” 夏翊清看了一眼许琛,也说道:“是,既然如此就把东西拿上来看看。” 衙役立刻奉上信物,蔡永一看就慌了神,连忙亲自出去相迎。三人见蔡永如此神情都有些意外,也一并跟出去看。 许琛看到来人是白歆,稍稍安了心,最起码白歆此刻是安全的。 蔡永则连忙上前去扶白歆:“恩公,怎么是你?” 蔡永这一声“恩公”让在场的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白歆却依旧跪着:“请蔡知府替小民做主。” 蔡永见拉不动他,便蹲下来平视白歆,问道:“究竟发生何事了?” 白歆说:“小民在江宁府经营疏雨楼数年,一直本本分分,从未得罪过任何人。今日有人到我店中逞凶,伤我店中仆役,最后却被冤成我店仗势欺人。知府可曾见过仗势欺人者浑身带伤,被欺辱者颐指气使?!小民请知府做主,还我公道!” 说完便要叩首。 许琛见白歆的次数不多,但每次白歆说话都是轻柔平和,从来不曾有过这般激昂愤慨。 蔡永连忙拦住白歆说:“恩公放心,我们这就出发,这里还有天家派来查案的特使,一定还你个公道。” 白歆听言立刻对着许琛三人拜道:“请天使替小人做主!” 夏翊清说:“快别拜了,我们去找安淳槐看看。” 几人立刻上了马车往县衙方向去。马车之上,白歆简短地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今日上午疏雨楼刚刚开门就来了一位客人,说是要进二层的雅间。但疏雨楼二层的雅间向来只有中午和晚上才各开两个时辰,当时伙计请他上三楼雅间,那人却不依不饶,说是有人约他在那时进二楼雅间会面。伙计无奈去请示白歆,白歆称店中规矩不可破,若他真想去二楼雅间,可先在一层稍等,到了时辰再上去。结果那人直接翻脸,在疏雨楼内用污言秽语教那些前来吃饭的食客都不敢进门。白歆只好叫店里仆役请他出去,结果他出手打伤了仆役,还扬言要让疏雨楼关门。 众人听着都觉得这人实在太无礼,袁徵愤愤地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店家有店家的规矩,而且都是雅间又有何不同?白掌柜已同意给他安排雅间,只是稍等片刻又能怎样?!” 白歆解释道:“官人有所不知,疏雨楼二层的雅间完全隔音,而三楼的雅间则是可以互通的。” 夏翊清听言又瞟了一眼许琛。 袁徵问:“完全隔音?” 白歆:“是。没有人可以偷听,而且在二层服侍的伙计都是口不能言之人,会听不会说,也不会写字。” “这……又是为何?”袁徵有些疑惑。 夏翊清道:“行正,你是君子,君子事无不可对人言。可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君子,而且是人都会有秘密,有秘密就要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谈话。你也知道赤霄院的厉害,连我都不能保证我府中没有赤霄院的人,何况旁人?” 袁徵还要说什么,但一想到此处还有白歆这样一个平头百姓,就住了嘴。许琛看得出,袁徵对赤霄院颇有微词。别人不知道夏翊清和即墨允的关系,可他却清楚————即墨允这些年对夏翊清关照爱护有加,赤霄院在旁人眼中的这种形象,多少会让夏翊清心中难过。 许琛岔开话题,转而问蔡永:“不知蔡知府为何称白掌柜为恩公?” 蔡永解释道:“下官入仕前家境贫寒,开宇十二年的科举是下官唯一机会,谁料过了乡试后家母却突然重病。家母坚持让我去参加来年省试,可我若用那钱进京,便没有钱给母亲治病。母亲拉扯我长大实属不易,之前读书都是母亲做工在供养我,我不能弃母亲于不顾,所以最后决定放弃进京。母亲猜到了我的想法,趁我外出请郎中时准备投河自尽,恰好被恩公撞见,救下了我母亲。后来得知了我的情况,恩公不仅请最好的郎中给我母亲医治,还给了我足够的银钱供我入京。我当时无以为报,只能给恩公一个承诺,若我以后做官,定当竭力奉养。可恩公却在我中第之后悄然离开,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恩公。” 白歆谦逊说道:“蔡知府不用如此,当年不过举手之劳。我经商多年有些积蓄,万万不用你来奉养。” 夏翊清道:“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段故事。” 蔡永说:“当年我身无分文,只好将自己从小佩戴的一枚铜锁偷偷放入恩公的衣物之中当做感谢。没想到这些年恩公一直在我治下的县里经商,却从未来找过我。” 白歆:“小民一直本分行事,就算昔年有些交情,也断不会以此求些什么。若非今日那人欺人太甚,小民是不会求到知府这里的。”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常溧县衙,众人便先后下车往县衙中走去。 刚迈入县衙,就听安淳槐在呵斥:“疏雨楼店大欺客,竟还敢反咬一口!此等刁奴不打是不会老实的。” “安县令好威风啊!”夏翊清扬声道。 安淳槐听见声音立刻起身行礼:“四大王安好,平宁伯安好。” 许琛跟在夏翊清身后说:“安县令不仅威风,还目中无人。” 安淳槐立刻又向后面二人拱手道:“蔡知府,袁昭修。” 夏翊清并不理他,径直走到堂上正位入座。 ”平宁伯、蔡知府和袁昭修也请坐。“夏翊清说道。 几人分坐在堂上两侧。 安淳槐正要落座,夏翊清却说:“安县令,吾有让你坐吗?” 安淳槐面色尴尬,只好站在原地。 夏翊清道:“方才路过衙门,看这里热闹,便来看一看,希望安县令不要介意。” 安淳槐立刻道:“大王言重了,不过这只是一些普通纠纷,入不得眼的。” “安县令此言差矣。”夏翊清说,“普通纠纷是不会弄得堂下人浑身青紫的。吾向来心软,见不得人受伤,所以得问问清楚,这伤是怎么来的。” 那堂下的伙计十分机灵,立刻指着身旁的一个大汉开口说:“这伤是他打的。” “胡说!我没打你!”那大汉声音洪亮,似是十分有底气。 许琛厉声道:“放肆!高密郡王问话,岂有你插嘴的份!归平!教他闭嘴!” 归平立刻上前卸了那人的下颌。 两人一唱一和,将堂下的安淳槐吓得不轻。安淳槐原本一直觉得夏翊清和许琛不过是两个孩子,并未把他们的到来放在心上,如今见二人的气势做派,才真的心中发了慌。 蔡永在一旁开口道:“如今堂上的是天家四皇子高密郡王,你们若敢有所欺瞒,就是对天家不敬,说话之前都想想清楚。” 一旁的白歆跪地磕头道:“小民眼拙,不识四大王,请四大王恕罪。” 夏翊清摆手:“无妨。刚才路上已经听了白掌柜的讲述,但掌柜毕竟不是当事者,所以吾想听听伙计怎么说。白掌柜和另外两名伙计也都站起来说话,有伤者许座,我朝从来没有跪诉证言的规矩。” 那伙计被衙役扶起来坐在圆凳上开始讲述,伙计的说法跟白歆说得并无出入,只是多了些言语上的细节。 夏翊清点了点头:“好,那现在再听听这个人怎么说。” 归平听言将那大汉的下颌复位,让他开口说话,可那人却捂着嘴并不言语。 “怎么又不说了?”夏翊清冷笑道,“方才不是还抢着说话吗?” 见那人低头不语,夏翊清道:“不说话也有不说话的办法,江宁府仵作可在?” 蔡永身后站着的一人立刻上前:“小人在。” “烦请仵作去给堂下这二位伙计验伤。”夏翊清吩咐道,“归平去给这人留个拳印和掌印。” “是。”仵作和归平二人立刻行动。 片刻,仵作回话:“回大王,这二位仆役胸前的掌印和此人的掌印吻合,可以推断就是此人伤了这二人。” “好。”夏翊清看向安淳槐,“刚才吾听见安县令说疏雨楼仗势欺人,却原来在安县令这里,仗势欺人是做这般解释的。” 安淳槐狡辩道:“虽然这人有打人之嫌,但疏雨楼明明有房间却不让人用,是他们无理在先。” 夏翊清转顾白歆,道:“请问掌柜,店中可有明文指出雅间的使用时间?” 白歆恭敬地回答:“有,且悬挂于店中显眼的位置。” “好。”夏翊清十分满意,又接着问,“那你可否向客人提供了其他的解决方案?” 白歆回答:“有。小民告诉过这位客人,可以去往三楼的雅间,或者稍坐片刻,等到了时辰便让客人上到二楼雅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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