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讽刺我?” 夏翊清:“并非嘲讽,而是实话。其实人体很玄妙,若一直纠结于这毒,处处小心谨慎,不敢多行多动,反而对身体不好。” “就是的,不就是个毒嘛。”许箐毫不在意地说,“当年没要了我的命,就说明我命不该绝。” 晟王拍了一下许箐的头:“又瞎说!” 许箐尚在病中,连发髻都未扎,晟王这一下拍得十分实在。 许琛没忍住笑了起来————原来也有人能拍小叔的头。 许箐看见许琛的表情,转头冲晟王道:“能不能注意一下!让孩子们看笑话!” 夏翊清也低着头偷笑。许箐看着他们,终究也一同笑了起来:“想笑就痛快点儿,憋着干什么?!” 许琛:“看到小叔这样我便放心了,昨晚真的太吓人了。” 内知此时端着药出现在远处廊下,晟王正要去接,就听夏翊清说道:“如今吃的药可以停了,那药除了提气并没有什么别的作用,小叔气血很足,用多了那药反而有害,而且长时间吃药对身体其实也不好,毕竟是药三分毒。” “那日常就不需要做什么了吗?”晟王问。 夏翊清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这是我昨晚回去之后写的针法,伯父只需要按照这套针法每隔两日给小叔施针就好了。” 晟王小心收好,点头道:“真的多谢你了。” “伯父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夏翊清尚未说完,就听得内知前来通传,说长公主已进了府来。 三人不再多说,连忙扶着许箐回了寝殿。
第56章 五十六 真相 “三姐怎的想起来我这儿了?”晟王率先迎了出去。 “我得来五哥府上看看,怎的琛儿三天两头往你这里跑,莫不是藏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长公主表面说着这玩笑话,却在靠近晟王身边时压着声音说道,“门口有探子。” 晟王面色如常,道:“我能有什么秘密?去书房坐罢,琛儿和四郎也在。” 许琛与夏翊清此时也刚走进书房,见长公主同晟王进来,许琛立刻将书桌上的木鹞收起,方才落座。 长公主问:“这里说话安全吗?” 晟王颔首。 长公主稍松了神,道:“琛儿自出府便被人跟上了,路上换过三四人,若不是平留半路回府去拿氅衣,怕是还未能发现。我想着来看看,结果五哥府外竟还有旁的人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翊清面露担忧:“那方才我们在院中……?” 晟王:“放心,没人能在我府里偷听,顶多是在外面盯着罢了。 长公主:“这些人定是常做此事的,会不会是院首?” “我的人不会这么笨。”即墨允从外面走进来,向着长公主拱手行礼,而后坐在了空着的椅子上。 长公主:“院首怎么来了?” “刚好路过。”即墨允说,“看到门外有人抢了我的活计,便进来看看。” 夏翊清心内一笑,即墨允是真的不擅于找借口。 其实即墨允是专程来晟王府的。今儿一早醒来,即墨允突然意识到自己昨晚犯了错,他竟把太常寺存放着的太医署医案直接拿给夏翊清看了。夏翊清一向心思细腻,可能已经发现了其中问题。他想着来找季亭商议如何应对,正好也看看他身体如何。未曾想刚到门口就发现了盯梢之人,于是便赶紧进府。 晟王出来打圆场:“那院首可知是谁的人?” “说这事之前,得先将之前的事都说清楚才行。”即墨允道,“正好诸位都在。” 长公主问:“院首是说……之前大郎的事?” 即墨允颔首,说道:“宥王之事牵涉颇广,我想还是说明白得好,以后诸位也好知道该提防谁。” 长公主颔首,道:“院首请说。” “这事要从汝州说起。”即墨允缓缓开口,“汝州这些年确实一直有人暗中相助,持续有近五年,这五年来汝州往各地行走的商人有百余人。当时我曾以为此事是恭纯贵妃所为,但细查后才得知恭纯贵妃是祖籍滑州,便起了疑心,这怕是有人想布局却弄错了。这局水平不高,想来五年前布局之人该是也并无很大能力,对天家当年之事也不甚了解。永业末年虽‘只知东宫’,但却是在政不在商,天家也并未对汝州之事有所担忧,所以这个所谓的‘局’,并没有太奏效。实际上让天家真正动怒的,是后来东宫兵动。有些事情那晚东宫内都已说过,我便不再赘述,那晚未曾说明的是,汝州秘密送死士入东宫,每一批死士之中都有一人在进入临越之后离队,去往魏拓家。” 听得此言,长公主心内有些惊讶,蹙眉问道:“魏拓?” 即墨允颔首:“长主稍安,后面才是重点。魏拓有一表侄叫魏延方,曾于事发前与吴易等人见过面,更重要的是,他见过侯诚。之前许仁铎的事情中,侯诚是个重要人物。” 长公主:“你是说……魏拓是冲着我和叔亭来的?” 即墨允点头:“正是。魏拓是得知了东宫要出事,便想在这其中浑水摸鱼,借机拉下许公和长主,不过当时被许公破了这局。” “好险。”长公主叹道。 “后来我安插的钉子说东宫准备在千秋节行刺,我立刻把此事告知天家,所以那晚发生的一切他都知晓。行刺是真,不过王禹和我早有准备,就算是绝顶高手也绝伤不了他分毫。”即墨允停顿片刻,方才继续说道,“在这其中还有旁人也在排布,因为刺客随身携带有两块腰牌。” 晟王:“两块?不是只有东宫腰牌吗?另一块是……?” 长公主冷冷地说:“应该是我的。” 即墨允点头:“这便是魏拓的计谋。” 许琛此刻才意识到自己那时竟是死里逃生。 夏翊清却发觉不对,问:“可是那日刺客首领指认的是大哥?” 即墨允:“拿着长主腰牌的那几名死士我解决掉了,带到殿里的是真的混入东宫的,自然不会认错人。当时只有我一人在暗中,行刺发生之时我将去过魏拓家中的那几个人引开,从他们身上搜到了长主腰牌。我解决掉那几人后正好撞见那名刺客首领,便出手将他拦下,但没想到那人身上竟会有东宫腰牌,看到腰牌时我便明白,东宫与长主一样都是被设计的,但王禹就在我身边,那时我已无法再藏起东宫腰牌,这事确实是我疏忽了。” 长公主摇头:“并非院首疏忽,而是当时证据皆指东宫,并未料到东宫也是被构陷的。” 即墨允无奈一笑,道:“是。那时我虽有疑惑,但不能凭直觉向天家回话。” 晟王:“他晕倒究竟是真是假?” “天家从头到尾都安然无恙,玲珑苑内他是故意的。此事事先只有杜广白和陈福知晓,他并未告知我。”即墨允道,“那晚他晕倒后,陈福让我立刻往福宁殿待命,我便是那时才知道还有计划。他让我带人在东宫盯着,一旦有异动立刻回禀,后来……东宫确实兵动。” 长公主颔首,道:“那时我被叫入寝间,他坐在榻上全无病色,他给我备好衣服,让我随他同去东宫。东宫外我假装传信,却被告知东宫当晚只能进不能出,还有士兵试图刺杀传信之人。我带着他进入寝殿时衍儿正坐在寝殿之中,看到他后还询问他身体如何,称自己十分担忧。后来院首和王禹在外处理好了叛贼,他便让我回福宁殿召你们去东宫,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夏翊清:“那夜到最后,大哥被于汇反咬一口后,绝望之下说的那些话,足以证明他是被冤枉的,我觉得……” 夏翊清想了想,还是把想法说了出来:“我觉得父亲其实意识到了大哥的事有蹊跷。” 一时书房内的几人都沉默了,晟王从即墨允那里已经知道当时发生的情况,其他几人都是亲眼看着前太子是如何精神崩溃痛陈这些年的过往的,而那句“孤家寡人”犹在耳畔,让几人心里都有些波动。 即墨允说:“那日晨起回到福宁殿之后,天家召我前去,我告诉他此事尚有疑点,若真是东宫意欲行刺篡位,不可能疏忽到带着自己宫中腰牌。但他却说,行刺可以暂且不论,可东宫的轻甲士兵是众人都看见了的,宥王赖不掉。而且宥王已对他心存怨怼,难保不是故意让人携带腰牌,装成自己被设计陷害的模样。” 长公主轻轻摇头,叹道:“好一出大戏啊!” 即墨允道:“天家将此案迅速了结,但我心中还有疑惑,就偷偷探查一番,后来终于发现了这件事幕后之人。” 晟王:“是谁?” “宏王。”即墨允说道。 夏翊清大吃一惊:“二哥?” 即墨允点头:“正是。宥王身边的两名内侍,开宇十四年被杖毙的于海和后来的于汇是亲兄弟,他们一直都是宏王的人。平宁伯和高密王应该记得,早年间在资善堂中,宥王曾经有过一次和穆学士的小冲突,还有更早些时候的丢玉事件,包括那晚他提到的那两份让天家生疑的贺礼,都是于海和于汇从中教唆的。” 许琛没想到当年那些事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一直默默无闻的宏王,竟然是这样心机深沉之人。 “后来于海因为做错事被杖毙,于汇顶替了于海的位置,一直陪着宥王直到事发。”即墨允说,“我的线人告诉我,太子舍人吴易曾经在三品居见过一人,经我多方探查,那人和宏王的贴身内侍李木是同乡,且是李木远房表姐的庶子,当然那人现在已经消失了。至于魏拓,他一直让魏延方在城中和这些官员厮混,就是为了打探消息,在得知东宫计划后,他一面通过魏延方暗示侯诚拉拢利用许仁铎,一面用高价收买安插死士混入刺客之中。若侯诚那事不被许公察觉,若我没有发现长主的腰牌,那么东宫之事就会变成长主和许公暗中扶植宥王意欲篡位。” 许琛和长公主都沉默了,他们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陈丘的致仕和后来的赐死抄家,都与定远公府有关,魏拓作为陈丘的姻亲虽然得了豁免没有被连坐,但却被天家冷了好久,而且失了陈丘这一助力,魏拓在朝中的势力也大不如前。 这些年长主许公皆在京中,天家却并未收回兵权,反而对许氏恩宠更盛,魏拓看在眼中,心中更是惶恐。他昔年同陈丘一起对公府打压太过,他本人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便以己度人,以为公府早晚会报复于他,所以处处提防,时时算计。此番东宫乱局,倒正好教他浑水摸鱼。他非常了解天家对许家的态度,也知道天家最忌惮害怕手握虎符的大元帅同东宫太子搅在一起。天家当年为太子时便是这般,但他决不允许自己的储君做出他当年之事。 而许琛心中更是对小叔刮目相看,当初事情尚未发生,他便借着野菽苑之事埋下了一线“生机”,若腰牌并未被即墨允截获,若事情真的到了最坏的那一步,总还有当时“东宫与公府不睦”这件事,天家多疑,定会再次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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