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温和懂礼的皇后竟没有没有解围,气氛逐渐尴尬起来。天家见众人都不说话,只好开口道:“三姐,别赌气了,我刚才已跟两府议过,让学士院去草诏了。知白救护皇子有功,按荫爵赏勋,封平宁伯。现在年纪还小,其他的以后再补上。另赐府邸,赏黄金百两。” 许琛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长公主却说:“琛儿不需要,琛儿以后是袭定远侯爵的。住在侯府尚还有人眼红,要分府出去岂不是立刻被人杀死?!” 天家说道:“你若不愿让他分府出去,那便继续住在侯府,等大些了再出去也不迟。还有,你若是生了女儿就封县君,知白照样袭爵。你要是生了儿子,许家一门两爵位,不好吗?” 皇后适时开口说:“好了,既是一家人,便不要再赌气了。知白快些谢恩。” 许琛立刻起身:“谢主上恩典。” 天家摆手,说道:“前朝还有事,我不打扰你们了。” 众人立刻起身恭送天家离开。 等天家离去之后,长公主一扫刚才冷漠的神情,朝许琛温和一笑,原来,刚才那些话都是故意的。 皇后笑着说:“好了,如今算是双喜临门。” 永嘉公主笑着说道:“恭喜知白哥哥,不,应该是……恭喜平宁伯!”
第35章 三十五 落幕 几日后,正式册旨传出。 册许琛为「右武大夫、云骑尉、平宁开国伯、食邑二千户、实食封一百户」 按照国朝官制,许琛这一下便有了官、勋和爵三重身份。 右武大夫是武官官阶,秩正六品,且是武官阶中的“横班要官”,不需经磨勘迁转,都是特旨方可得。许琛从此擢升不必熬年资,全靠功勋和特旨。同时因为有了官,每月便可领到二十七缗钱,春冬还有绢各十匹,冬绵二十两————这是右武大夫的俸禄,无论是否有差遣,只要有了官,就有样的这待遇。 云骑尉是最低一等的勋,非军中人不可得,视从七品,但并无银钱赏赐,是纯粹的军功。 伯爵是国朝爵位之中的最低等,视同正四品。食邑和实食封都是有爵位者的待遇,虽然如今国朝食邑制只是虚名,税赋依旧上交于国库,但却会将实食封以每户二十五文钱折抵成缗钱计入月俸,这意味着许琛每月还可多拿到两千五百文钱。 当然,天家赏赐的真正意义却不在这些银钱上,而是向朝廷昭告了许琛的地位————有恩宠有功勋的宗室子弟,未来国朝武将的接班人。 定远侯府一门双爵,一时风头无二。领旨之后的次日,许琛便要进宫谢恩,这也是他第一次穿朝服。 许琛是见过定远侯穿戴朝服的,当时他还在心底暗暗庆幸,自己入宫只需做平常装扮,不必如此复杂,却没想到如今自己也需要繁琐一番。国朝百官朝服均为绯色,许琛这一身是绯罗袍,绯罗裙,绯罗蔽膝,腰挂银革带;饰以白罗大带,白罗方心曲领,脚登四饰皂皮履;头戴三梁冠,用犀角簪导;身后佩师子锦绶,悬银剑银环。这是正四品朝官和伯爵的标准朝服[注1]。 许琛在归平的帮助下穿上这身朝服,登时觉得身上重了许多。 此时天家正在勤政殿处理政务,勤政殿不在前朝,而是在御道以北,后面与天家起居的福宁殿相接,所以许琛只需像往常一样自东华门入宫,经御道入勤政殿即可。这一路上遇到的内侍女官全都低头行礼,许琛有些惶恐,又觉得有些好笑,这宫中人人都会变脸,从以前的猜疑不解,甚至隐隐的低视,到如今的尊敬有加礼数周全,也不过短短两年时间而已。 到勤政殿给天家行过谢礼后,许琛又到慈元殿中谢礼。按照规制,封爵为前朝之事,与后宫并无瓜葛。不过天家特意提到皇后,许琛便往慈元殿去了。此时本应是在学堂的时间,永嘉公主并不在宫内,慈元殿只有皇后娘娘和蹒跚学步的二公主。 行过礼后,皇后赐座赐茶,和许琛话起家常。 皇后温和地说:“这个时候,你本该是在资善堂读书的。” 许琛:“天家赏赐,须得谢礼才行。改日臣再去学堂向先生道歉。” ————有了勋官爵位,便是朝臣了。 皇后道:“这都是礼制,穆学士会明白的。其实你也不必着急回学堂,得等伤养好了才行。” 许琛点头:“多谢皇后殿下,臣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而且臣伤的是左臂,并不影响写字。” 见许琛已经依着礼制换了称呼,皇后摆手道:“如今你虽有了爵位官阶,却也不必真的把自己当做外臣那般拘束,一日未有差遣,便依旧是个闲散人。你不过十二岁,未来总会入朝,到时再做外臣罢。” 许琛轻轻点头,便又换回了以前的称呼。 皇后又跟许琛说了些家常,才终于进入了今日最重要的话题:“如今问你虽然有些早,不过我还是想同你确认一件事情。你可曾对婉儿有超越同窗之谊的情分?” 许琛立刻站起来回话:“公主活泼聪慧,是人中龙凤,琛不敢有任何逾矩之想。” 皇后说:“此时没有别人,你同我说句实话,是不敢有,还是没有。” 许琛躬身一拜:“皇后娘娘恕罪,是没有。” 皇后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坐下罢。” 许琛忐忑落座,只听皇后说:“昨日婉儿生辰,你的贺礼颇得她的欢心,她平日里也时常提起和你在学堂的事情,我便以为你们二人有所情谊,如今看来是婉儿多思了。” 许琛斟酌措辞道:“公主金枝玉叶,未来会有更好的驸马人选。” 皇后:“如今既然我提了,你可有这方面的想法?” 许琛摇头:“既是从前未有过的,以后也不会有。我与公主只是同窗之谊,并无其他。” 皇后点头:“好,我知道了,此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不过随口一问。婉儿一贯心性不定,你若没那意思,想来她觉得无趣便也会放下了。” “是。” 皇后又说了些旁的叮嘱,便让许琛出宫回府了。 回到侯府时正是午间,许琛换过便服与长公主一起进了些茶点,并将今日在慈元殿的对话悉数告知。 长公主问:“你真不想?” 许琛摇头:“从来没想过。” 长公主又说:“那你可有让永嘉误会了?皇后一般不会轻易问这种话。” 许琛接着摇头:“没有,若说起来,我日常在学堂大多同浔阳公在一起,几乎没有与公主单独相处过,就连那年母亲去草原换防,我暂居慈元殿时,都刻意避开与公主单独相处,母亲可以问凝冰。” 凝冰在一旁说:“公主几次晚间来找郎君,郎君都借口推脱了。有几次白日里在一起说话,郎君都不让我们离开,而且让我们一定要将门都敞开。” 长公主笑着说:“你也太小心了些。” “母亲说过,在宫中要小心谨慎。” 长公主摸了摸许琛的头:“好孩子,确实太难了些,不然我去回了天家,让你回许家家塾来读书?” 许琛摇头:“不要。这样太过明显了,皇后娘娘怕是要疑心了。更何况……” “何况什么?” 许琛心里有自己的盘算,若是回到许家家塾,一是不能再见到夏翊清,二是要面对二伯家的仁铎,但这都不能成为说出来的理由,他赶紧说道:“先生教得极好。” 长公主点头:“也对,穆学士年少有为,外面很难找到这么好的老师。那你想好何时回学堂了吗?” “我还是想尽快回学堂的。” “行,你自己决定就好。” “多谢母亲。” 待到下午时分,定远侯回府,带着许琛往天家赐下来的平宁伯府去了。 平宁伯府实际上紧挨着侯府,因着侯府的陪院比寻常人家的宅邸还要大上几分,算得上是独占一隅,所以看上去便觉得平宁伯府与侯府隔得有些距离。这平宁伯府较侯府略小一些,只有四进主院落和西侧一趟三个陪院。 站在平宁伯府那无人的院落中,定远侯说道:“琛儿,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府邸了。” 许琛显得有些无助:“父亲,我能不住这里吗?” 定远侯笑笑:“自是可以的,你想住哪里都可以。” “真的吗?天家不会怪罪?”许琛抬头看向定远侯。 定远侯摸了摸许琛的头:“不会,这次之后,我们可以安心几年了。” “那我还要住侯府!” “好,那就回侯府去住。”定远侯补充道,“不过这个府邸已是你的了,偶尔你也要过来看一看,总归就在旁边,你若是嫌麻烦,就找人在两座宅子相邻的花园处开个门,这样直接就可以过来。以后若是结交了什么朋友不方便带到侯府的,都可以带到这里来。” “那……这里的下人,我觉得没有什么必要,能不能把他们放出去?” 定远侯:“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你要知道,有些人放了出去也不一定能好好过活。你若想的话,就让凝冰去做,想出去的就归还奴籍放出去,那些愿意留下来的就留下来,我侯府还是养得起这些下人的。” 许琛点头:“那我回去就跟凝冰说。” “还有,你现在好歹也是有爵位了,身边只有归平和凝冰,出门不像样子,回去之后再挑几个得力的厮儿放到身边。”定远侯竟把这些细节的事情都想到了。 许琛点头:“都听父亲的安排,只要还能在侯府住着就行。” 看过平宁伯府之后,父子二人慢慢地走回侯府,结果正好在侯府门口遇到了前来看望的许箐。 “小叔!” “哎!快来让我看看!” 许琛立刻跑到许箐身边,许箐道:“平宁伯了,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呀!” “小叔别闹我!” 定远侯跟上来说:“回去说话罢。” 三人回到侯府书房落座。许箐开口道:“这次的事情应该要了结了。琛儿的封赏算是一种安慰和补偿,这个补偿足够大了,在外人看来算是超规格的了。不过现在没有人敢说什么,毕竟之前三哥和三嫂的怒气大家都看在眼里。” 许琛道:“不知忠勇伯会如何。” “陈丘削爵,本人及其三子赐死家中,妻女没为罪吏,永不赎籍。三族之内男女皆流两千里,九族内男女皆没入奴籍,不得赎身。”定远侯说。 许琛吃惊地说:“这么重?” 定远侯轻轻摇头:“这不算重,刺杀皇子几乎等同谋逆的,前朝曾有谋逆之人诛六族的先例,如今这样已经算是开恩了。” 许琛还是有些不忍:“可是……这事并不像是他做的。” 许箐正色道:“琛儿,这话我们私下说说就好了。如今大理寺、御史台和刑部三司会审已经定了案,就是陈丘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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