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翊清心中泛起一阵阵酸楚,心道:“果然他的身体早就不好了。这次大概是怕像南境那般被识破,在战前就做好了准备。” 夏翊清一封封打开看过,心痛如绞————他究竟要强撑到何时才肯示弱?! 读至最后,锦盒底部压放着一封薄信,信封上端正书写“和光亲启”四字。一瞬,夏翊清便已明白。他犹豫半晌,终是打开来看———— “此身许国,来世寻你。” 夏翊清泪水翻涌而上,一时压制不住,险些将信纸打湿。他丢开书信,几番调整,竟是用了半个多时辰才稳住心神。 “翊哥儿,”许琛的声音传来,“是你吗?” 夏翊清回到床边,轻握住他的手。 许琛:“我……可是在梦中?” 夏翊清俯身,轻吻许琛苍白的嘴唇,而后轻声问道:“现在呢?” “现在更像是梦了……”许琛笑笑,“我很想你。” 夏翊清低声说:“我也很想你。” 许琛:“昨晚吓到你了,对不住。” 夏翊清摇头:“不,你还活着,就已足够了。” “翊哥儿,抱抱我罢。” 夏翊清伸出手臂环住许琛,将上半身轻轻靠近,只虚贴着。 许琛将他按在自己怀中:“莫不是忘了该如何抱?” 夏翊清闷声说道:“我怕弄疼了你。” 许琛摸着夏翊清的后背,轻声说:“我不怕疼,我只怕再也见不到你。” “知白,”夏翊清用无比郑重的语气说道,“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这句话,在十岁那年他看到许琛手臂上喷涌而出的鲜血时就同自己说过。后来的这十余年间,许琛每一次受伤,都让夏翊清更加坚定信念。 那年他同即墨允说,只有自己强大才能真的自由。如今他不再是那个躲在深宫里,事事都“不能要”的皇子。他拥有了权势地位,有了说“不要”的自由,他终于能将这句话堂堂正正地说出来了。 这一次,言出必行。 太康三年十月十八,宥王为特使,代天家与玄狼部签订国书,仲渊国境线往北推进到浑鄂。 为纪念平宁侯的卓越功绩,坐落于浑鄂的关隘正式更名为平宁关。
第141章 一百四十一 终局(上) 十一月。 许琛回京休养已快一月了,有名贵药材不要钱般送往侯府,有孙翥和夏翊清早晚不间断地照顾,许琛虽依旧虚弱,但总归是在好转了。如今攒足了力气已可以在归平和平留的搀扶下走上一段路。 夏翊清白日里都在宣政处坐班,到了夜间便直接睡在侯府,许琛劝过他几次,可夏翊清依旧每晚都来。 这一晚,夏翊清坐在许琛身边,安静地给他按摩着手掌。许琛如今虽身体恢复了些,但手脚依旧冰冷,屋里的薰笼也没办法让他暖和过来,所以夏翊清每晚都会给他按摩。 许琛轻声道:“这都一个月了,你还在生气?” 夏翊清:“我怎会生你的气?” “来躺下,”许琛拍了拍床铺,“我有些困了,说会儿话咱们就睡罢。” 夏翊清颔首,翻身上床。 “我是说院首,”许琛喘过几口气,继续道,“我听小叔说你一直未见院首。” 夏翊清默然。 许琛放慢了些语速:“别闹脾气了,院首没做错什么。这次军中都不知道我重伤,是我要瞒着的,你即便要怪,也该怪我才是。” “我当时……”夏翊清面露愧色,“我当时话说得重了些,我……” 许琛问:“可是不知该如何缓和了?” 夏翊清顿了顿,颔首。 许琛宠溺地笑笑,说道:“明儿晚上家中有宴,我请了院首。” “你还病着,我又让你操心了。”夏翊清往许琛身边蹭了蹭,“又是你生辰了,那年温泉别院后,我就没再给你过过生辰。” 许琛:“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些。现在我身体这样,明天也不会怎么闹,只是这段时日大家都辛苦了,便借着我……我生辰的由头……” “我知道了。”夏翊清抚摸着许琛的胸口说道,“你又喘了,快歇歇,别说了。” 许琛睡得迷糊,一直到天光大亮时才彻底醒来,夏翊清早已去宣政处处理政务了。许琛原是打算梳洗一番,却又被孙翥用一副药放倒,孙翥说这是为了晚间家宴。许琛便又睡了多半日,直到傍晚才从床上起来。 夏翊清被政务绊住了脚,到侯府时马上就要开席了,他连忙请罪道:“我来晚了,实在抱歉。” 大长公主笑着招呼他:“来的正合适,快来坐罢。” 众人都已落座,只余许琛右手边还空着,夏翊清便坐了过去。 大长公主道:“琛儿还在病中,咱们也不必说那些好听话。有酒有菜,各自随意。只一点,莫要去闹琛儿便好。” 许箐笑道:“他现在可是咱家的宝贝,谁敢欺负他啊!” 许琛:“小叔又拿我寻开心了。” 酒过三巡,众人各自说着小话,夏翊清终是下定决心,向即墨允道:“明之,之前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 即墨允偏头看向夏翊清,笑笑,道:“我向四郎求一件事,你若准了,我们就此不提,可好?” 夏翊清颔首:“好,明之说便是了。” 即墨允在夏翊清耳边低语一句,夏翊清尴尬四顾,终是点了头。 即墨允抬起手,在夏翊清头顶轻拍几下,大笑道:“这事我可想了好些年了,今儿总算如愿了!” 夏翊清:“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明之合该是我长辈。” “别,”即墨允连忙摆手,“我还年轻,我可不想做你长辈。” 许箐颇为嫌弃:“你要些脸吧!这桌上最年轻的就是四郎了,你比他大过近两轮,还年轻?” 即墨允将手搭在许箐肩上:“你在外面顶着成羽那张脸跟你侄子称兄道弟,又该如何算?你好意思说我?” 晟王拍了一下即墨允的手:“把手拿开!” “小气!”即墨允笑着收回手。 大长公主道:“你们几个闹罢,我同叔亭先回去了,别累着琛儿就行。” “母亲稍等。”许琛喊住大长公主,“我有事情要同父亲母亲说。”言毕,许琛抓住夏翊清的手,自桌下抬起,置于众人面前。 “知白!”夏翊清试图挣脱,同时去瞄大长公主和远国公神色,“你放开我,别闹!” 许琛神色郑重地说:“我没闹。” 大长公主看着二人十指相扣的手,倏然一笑:“只这些?然后呢?还想说什么?” “啊?”夏翊清愣愣地看着大长公主。 “琛儿房间里多个人我能不知道?”大长公主笑着说,“年轻人啊,还是嫩了些!” 远国公喝干杯中酒,才站起身来对着许琛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身体彻底好之前别胡闹。” 等二人的身影都消失在众人眼前之后,许箐终于发出了惊天爆笑,若不是晟王在一旁拉着,他恐怕真要笑到桌子下面去了。 许箐顺了好几口气才开口说道:“你们俩……哈哈哈哈哈!你们俩真的!笑死我了!” 许琛有些尴尬,抓着夏翊清的手也不知道该如何办了。 许箐插着腰一边喘气一边说道:“你……你们俩真以为三哥三嫂不知道啊?” 即墨允也憋笑道:“公府和侯府的暗卫就连我都要小心躲避,难道四郎就没觉得这侯府越来越容易进了吗?” 夏翊清和许琛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晟王说道:“他们早就知道了,就是想看你们什么时候承认罢了。” 许箐笑够了之后才走到许琛身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乖,我扶你回去歇着。” 许琛其实憋了一肚子话想说,他想过无数种结果,却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那一肚子的坚定、决心和勇气就那么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堵得他不知所措。 夏翊清站起身来,和许箐一起把许琛扶回到了床上。许箐半蹲在床边平视着许琛,眼带笑意地说:“别想太多,好好养病,天大的事情也有我们给你扛着呢。” 许琛点头:“谢谢小叔。” 许箐又对夏翊清说:“四郎也不用着急,朝中事稳着些来。即墨允压根就没生气,他就是想借机逗逗你罢了。跟我们面前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更没什么可丢人的,家人就是来给你兜底的。你心里那点事不发泄出来难道要把自己憋死吗?而且你见过谁家长辈真的跟孩子置气的?又到冬天了,四郎你也注意身体,我先走了。” 等许箐关好房门之后,许琛才开口说道:“我没想到会这么简单。” 夏翊清一边帮许琛脱衣一边说:“我压根就没想到你会说。” 许琛一把搂过夏翊清,低声说:“我……我既活着回来了,就不会再放开你。” 夏翊清在许琛的耳边扫过一个吻:“山河为聘……” 许琛沉默许久,才颤抖着声音接话道:“共度余生……” “知白?”夏翊清从许琛的怀里起来,“你怎么了?” 许琛别过头去不做声。夏翊清探究地看过去,发现许琛竟是红了眼眶,他浅笑一下:“我的大将军,别忍着了,又没别人,不累吗?” 许琛抬手擦了一下眼眶,可眼泪却不听话地又涌了上来。夏翊清从许琛的嘴唇一路亲到眼角,然后半跪在床上将许琛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胸口。许琛缓缓抬起手环住夏翊清的腰,在他的怀里哭了个痛快。许琛在这条伤与痛的路上走了十年,这一次他是真的累了,也是真的怕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许琛才渐渐平静了下来,这期间夏翊清一直抚摸着许琛的后背给他顺气。许琛松开了夏翊清,捂着胸口慢慢地喘气。 夏翊清心疼地说:“慢一些,别着急。” 许琛精神不济,原本就在勉强支撑,哭过一场之后就更累了,此时他正靠在夏翊清的肩窝里休息。夏翊清抬起许琛有些冰凉的手亲吻了一下,许琛轻声道:“又来?怎么总爱在我身体不好的时候干这种事?” 夏翊清揉着许琛的手说:“我什么都没想干,我就想你赶紧好起来。” “我好多了,”许琛安慰道,“这一个月我觉得明显有好转了。” 夏翊清:“那也不能掉以轻心,昨儿半夜你又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而且刚才也是直冒冷汗,你肺腑的伤还得慢慢养着才行。” “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许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夏翊清笑道:“那年我哭湿了你的衣服,今儿你还给我了,咱俩又扯平了。” 许琛摇头:“不。我这辈子都不要跟你扯平,我要一直欠着你的。” 夏翊清:“那我就一辈子赖着你,不死不休。” 许琛从一旁的枕头下拿出匕首,割断了自己的一缕头发递给夏翊清,说道:“算起来,我们还没做过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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