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重但也忌惮。难怪你之前说平宁侯这些年不容易。”荻黎似乎是想起些什么,转顾夏翊清,问道,“寭王可是有元氏血统?” 夏翊清点头:“我生母是西楚郡主。” 荻黎:“前几日我路过王妃的院子,听到宏王和王妃在说你,还提到了西楚使团里的那个元邈,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打算。想着还是同你说一声的好,他在府里可是对你没什么好话。” 夏翊清笑笑:“无妨,以后这种事情你不用同我说,你毕竟是他府上的人,若是让他知道不好。” 荻黎翻了个白眼,道:“我才不怕他。你是我朋友,我不会任由他伤害你的。” “他做什么都害不了我。”夏翊清说道,“你也说了,我们是朋友,既是朋友,便不能让你陷入两难境地。无论宏王在盘算什么,我都不怕。” “你……你看上去很有把握?” 夏翊清颔首:“我确实有把握。所以你不必为我担心,朝堂之事与你无关,你远离母族远嫁已然很辛苦,不要再搅合到这里来。” “你既有把握我就不操心了。”荻黎笑道,“你们抢来抢去也与我无关。” 夏翊清摇头道:“我可没想抢,身不由己罢了。” 此时品茗居的门被人推开,将屋内三人都吓了一跳,夏翊清看着来人说道:“何事教你急成这样?竟是不敲门就直接闯了?” “我说完就走。”许琛似是一路跑来的,竟有些气喘,他顾不得许多,拿过夏翊清的茶盏就喝了个干净,而后说道:“南境不稳,我立刻出发,来不及回府传信了。义父也立刻出发去北疆,我们离开后家中就拜托你照顾一二。” 夏翊清立刻说:“京中有我你不必挂心,千万注意安全。” 许琛道:“我要赶去骁骑营了,保重。” 夏翊清目送着许琛离开,心中担心不已,这一次战况起得如此之急,院里竟也未先得到消息。 永嘉倒了杯茶推到夏翊清面前:“南境有五十万驻军,没事的。” 话虽如此,但永嘉知道此时夏翊清心中一定百感交集。她略想了想,道:“我估计爹爹很快就会找四哥进宫的,不如你先回府去,我同荻黎再坐一会儿。” 夏翊清在外人面前从来不会显露自己的心思,此时他看起来依旧神色淡然,似乎并未被刚才许琛所说的事情影响到,他轻轻摇头:“天家既已派了知白和许公出发,想必是都安排好了,用不着我操心的。” 荻黎却道:“永嘉说得对,你还是回去,国事重要,不必陪我们。我虽打不过平宁侯,但是对付一般人还是没问题的,保护永嘉也绰绰有余。” 夏翊清这才起身:“既如此,我便先回去了,你们也别在外面待太久。” 走出三品居后,夏翊清飞快回了王府,刚一进门,院里的木鹞就落在了手上。夏翊清边走边打开木鹞,里面有两条消息,一条是南境不稳,另一条则是西楚元邈得了天家允许,要亲自登门拜访。 没有一件好事。 夏翊清走进书房,提笔写了几个字放入白色木鹞之中放飞。待木鹞飞离,夏翊清轻叹一声,无力地坐到椅子上。 另一边,许琛正带着骁骑卫全速奔袭,一只木鹞落在了自己胸前,他抓过木鹞放入怀中,继续前行。 一直到晚间休整时他才有时间打开木鹞,纸条之中只有四个字: “平安归来” 许琛走得匆忙,身边并无纸笔。他起身向周围看去,随手折了一枝狗尾草塞入木鹞腹部。可放飞的木鹞在空中盘旋一圈又落了回来,许琛这才意识到,离寭王府已经超过百里了。他手里握着木鹞,无声地叹息,片刻,收敛了心神,开始思索战事。 南境异动,无非是因为知道耶兰一战仲渊消耗过大,而今年扎达兰明显开始活跃,他们想让仲渊南北同时起火,趁机夺回之前割让给仲渊的几座城。 自己去年一战成名,三军阵前斩将夺帅,在军中已经有了威望,如今亲率骁骑卫千里驰援,更是稳了军心。只要有主帅在,南境五十万大军必定能守住疆土。只是这京中…… 西楚使团还没走,宏王已经得了天家好些赏赐,这次之后必定大加赞赏,朝中官员迎风倒,将宏王几番夸赞吹捧,全然忘记数月前夏翊清赈灾巡视归来之时对他的奉承和巴结。 元邈自到了京城就盯着寭王府,总想借机与夏翊清单独会面,秦高濂在官场如鱼得水,靳逢佑三天两头往寭王府跑,京中的局势说不上紧张,但也从来没有真的安稳过。自己在时,夏翊清闲来同他说说话,倒也能稍稍放松些。可如今这一走,夏翊清在城中多少会有些难捱。 如今父亲去了北疆,自己奔赴南境,公府里剩下的是没有兵权的母亲和两个孩子。许琛觉得自己实在是操心的命,母亲有军权时,他觉得战场凶险,天家多疑,这军权不如趁早交出去。可如今母亲真的解甲归家,他又觉得这样还不如手里有兵权踏实。 这时归平走到许琛身边,递来贴红军报:“郎君,南境急传。”
第116章 一百一十六 日薄 许琛立刻接过战报打开来看。 「吴国兴兵十五万,列阵边境。」 「南凉轻骑十万,越境侵袭,柳州被围。」 「赵国侵扰边境六城,掠民无数,厢兵指挥使被杀,长羽军急援,双方对峙。」 许琛合上奏报,问归平道:“京中知道了吗?” 归平:“这次军报都是先送到郎君手中,不过我们刚出来,估计一会儿就能传入京。” 许琛说:“通知纪寒,再休整一个时辰出发,都抓紧时间休息。” “是。”归平领命,然后又补了一句,“郎君也别太着急。” 许琛摇了摇头:“长羽军还是有战力的,而且此刻急也无用,我也不能飞过去,咱们的速度已经很快了。” 归平看了看许琛手里的木鹞,低声说:“看来这木鹞要留在郎君身边了。” 许琛起身:“去休息罢。” 寭王府。 夏翊清坐在床上摩挲着手里的珠子,即墨允翻窗进入寝殿,走到了夏翊清身边,问道:“四郎还好吗?” 夏翊清笑笑:“我能有什么事?” 即墨允:“这次事发紧急,院里消息与军报同时入京,晨起战报入勤政殿,天家就急召许公和知白入宫,我在知白之后才出宫,抽空给你传了信。” “知白走之前去找过我了。”夏翊清十分平静地说,“明之不必担心,我真的没事,他又不是第一次出征,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即墨允看着眼前的夏翊清,倏然一笑:“四郎可知我想起了什么?” “什么?” 即墨允:“那年第一次跟你见面的,你也是这样坐在床上,那时你还是小小的一个人,满脸谨慎地看着我。一个十岁的孩子,在听到自己生母是被毒杀的这个真相之后,几乎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淡定得好像在听别人的事情。” 夏翊清低头浅笑:“你当时是不是觉得我是个薄情之人?” “没有。”即墨允摇头,“我当时只是有些心疼,也有些自责,我当初答应了恭敏贵妃,原本该早些出现才对。” “你虽未出现,但应该早就看顾过我。” 即墨允:“是。之前那些年还用不到我出面,端贵妃做得已经很好了,而且那毕竟是后宫。” 夏翊清轻笑道:“明之后来这些年半夜带着我满宫乱跑,倒不像是避讳后宫的样子。” 即墨允一怔,而后解释道:“当年恭敏贵妃中毒,几乎无力起身,我去找她时她同我说宫中有名女使有问题,我将那女使绑走搜身,发现她私藏了信件准备告密,不过她藏的那份是恭敏贵妃做的假的。但她已经见过我,我只好将那她处理掉,那女使是你父亲的人。能在宫里悄无声息处理掉天家的人,我是有很大嫌疑的。好在后来皇后娘娘帮了我,皇后让我以后远离后宫,说她会保护好你。” “我没有逼问你的意思。”夏翊清解释道,“我就是随便说说的。” 即墨允:“四郎这样随便说说,心情可好些了?” 夏翊清手里攥着那几颗珠子,低声说道:“这些年我总是这样,心绪不宁时言语上就有些不依不饶,实在抱歉。” 即墨允坐到床边的矮凳上:“四郎可别这么说,我倒是觉得你这样才算有些少年人的样子。我像你这般年纪时,天天同季亭吵,互相骂来骂去,可没有你这么端庄持重。” 夏翊清:“明之以前也被世叔打过?” “何止以前打过,现在也打,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没个正形。” “其实若是不说,任谁也看不出世叔今年已过不惑。”夏翊清看向即墨允,“明之也是,看不出年纪。” 即墨允面带笑意:“看不出年纪不好吗?” 夏翊清没有回答,只是道:“说正事。” “要是没有正事就好了。”即墨允调整了一下语气,说道,“吴国、南凉、南赵同时起事,一共不到三十万,应该无碍,只是南境驻军需要一个主帅来稳定军心。另外扎达兰暂时没有动作,许公去只是以防万一。西楚使团很快就走了,这次元邈要见你还是为了密库,西楚皇帝不相信沛王手中只有那些钱,也不相信恭敏贵妃当年把东西留给了魏氏。” 夏翊清点头:“我猜到了,这事我会处理好。” “还有一件事。”即墨允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开了口,“天家身体不大好了。” 夏翊清惊得直起身子:“怎么会?他如今看上去还很康健啊!春猎是还拉弓骑马……” 即墨允轻轻叹气:“他若真的还很康健,是不会去动福宁殿龙椅后的那方锦盒的。” 福宁殿龙椅后一方锦盒是用来存放继位诏书的。 “他……真的写了?” 即墨允点头:“我看着他放进去的。当年宥王还是太子之时他都未曾动过那锦盒。他今日当着我与陈福的面将遗诏锁了进去,他没细说缘由,只说若他真的龙驭宾天,让我帮他守住这遗诏。” 夏翊清心中忽然抽动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一角,那人毕竟是他的父亲,无论他们关系如何,身上那一点血脉联系是割不断的。 即墨允看夏翊清脸色不太好,轻声安慰道:“他看起来倒还好,四郎也别太忧心。” 夏翊清很快就收拾好自己心绪,语气平静地说:“多谢明之,夜了,你该早些回去了。” 即墨允知道夏翊清是想独处,就没再多话,起身离开了寭王府。 次日,夏翊清在寭王府打发走元邈之后就进宫应召。 福宁殿作为天家寝殿,外臣不得擅入,唯遇社稷安危之急务,方可入福宁殿御前议事。而后宫中人,唯皇后及太子可不经传召直入福宁殿,其余皆需提前请示。就连那年天家称病诏皇子侍疾,亦只是让众皇子站在殿外院中等候,不曾踏入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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