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翊清在书架上寻找片刻,而后取出几本交予许琛,道:“先将总账拿出去,其余的慢慢挪罢。” 许琛接过账本收好,二人便出了石室继续向前。 走过一刻钟,夏翊清终是下定决心,开口说道:“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你穿着草原长袍站在我面前,告诉我你要走了,你要拿着这密库里的钱去帮克烈复族。” “你定是吓坏了。” 夏翊清点头:“我从没听过你那般冷漠语气对我说话,也从未见过你那么决绝的背影。” 许琛笑了一下,说道:“这些年我也没听你直接叫过我姓名。” “我喊出声了?” 许琛点头:“喊得撕心裂肺。” “你定是夸张了。”夏翊清嗔道。 许琛抬起手,轻轻摸过夏翊清的眉梢:“先是梦呓,而后又胡乱抓起来,接着便哭喊出声,原来在梦中也是会流泪的。看你那般难过,我着实心疼。” 夏翊清轻叹一声:“那个梦……太真实了。” 许琛安慰道:“再真实也是梦,总会醒来,而且醒来后我就在你身边。” “是,后来听着你的心跳就觉得很安心,竟没来得及同你说什么就睡过去了。”夏翊清自嘲地笑了一下,“真是丢人啊。” 许琛抬起手,轻轻亲吻夏翊清的手背:“不丢人,你怎样我都喜欢。” 夏翊清低下头:“今早不该吼你的。” 许琛:“我今早大概也是哪里不对劲,无缘无故地就提起草原。以后我都不再说了。” “没事的。我做了这一场梦,反而放下了。”夏翊清说,“今早看见你,我这没来由的担心也烟消云散了。” 说话间两人已转了方向,夏翊清看着眼前一排已被搬空的石室说:“明之是从这里挪出钱给了西楚。” 许琛:“怎的舍近求远了?” 夏翊清指向石室门口的牌子,许琛了然:“金锭最贵重。” 夏翊清颔首:“明之挪出了千箱金锭。” 许琛算道:“一箱是千两,千箱便是百万两金,合千万缗钱?” “一箱是万两。” 许琛惊得目瞪口呆,不知作何反应。 夏翊清笑笑:“我起先也觉不可思议,明之说他第一次进来时甚至都恍惚觉得自己在做梦。” 西楚弹丸之地,国中军户不过五十万,所需军资也远不及仲渊,但一年总也要万金才行,细算之下,若想撑过百年,确实需百万两金。但许琛却未料到夏翊清出手便送出了千万金,而这尚不足密库的一半库存。 夏翊清揽过许琛,道:“回去看过账本就能知道库存多少,何苦现在算那银钱,你也不怕累着,我们去再取些钱便回去罢。” 许琛点头,随着夏翊清走入一间石室。夏翊清自箱中取出金锭递于许琛,许琛手中倏然一沉,连忙道:“我的天爷,你这是多大的金锭啊?” “百两一锭。”夏翊清笑笑,“这样拿上两三锭就足够了,若是寻常金锭,总得要搬出一箱去,那也太过明显了。” 许琛将那金锭在手中掂了掂,又将夏翊清递来的几枚金锭收好,便出了密库回葳蕤院去。 二人刚回到葳蕤院,平留便来通传,说保州知州顾攸递了名帖进来,此时正在前厅等候,夏翊清便携许琛换好公服,一同往前厅去见顾攸。 那顾知州在见到许琛后竟呆愣起来,还是在许琛的提醒下才连忙行礼问安。一番寒暄招呼,顾攸的目光都未从许琛身上挪开片刻,直教夏翊清心中不悦。许琛自然感觉得到夏翊清的情绪变化,便干脆直接说道:“蓟城一别,已十余年了。” 顾攸惊喜万分:“真的是你?” 许琛颔首:“是我,子居哥哥,我是小桑。” 顾攸激动地说:“真的是你!大败耶兰的平宁侯竟会是你!” 许琛笑笑:“我也没想到,你竟真的做了官。” 顾攸:“你怎么会……怎么会成了平宁侯?” “你走后大概一年,我在草原上碰到了长主,长主认出我是她救命恩人之子,看我当时孤身一人,就把我带回了京城收在名下。” 顾攸连连点头:“我知道的,长主收子,当时朝报有写,只是我没想到那人就是你!我后来回过蓟城的,但你住的院子早已空置,邻里都不知你去向,我还为此伤心了许久,没想到你竟是进了京!” 许琛道:“我后来大病一场,忘记了之前的事情,也是前段时间才刚刚想起。不然我定会派人去找你的!” “还能再见就是有缘!”顾攸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我那时总怕你想不开,甚至还以为……以为你真的不在了,现在看你这般模样,真是替你开心!” 夏翊清端起茶盏轻抿茶汤。许琛连忙敛了神色:“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子居哥哥今日可是有话要说?” 顾攸点了点头,转向夏翊清道:“大王见谅,乍见故人有些激动。下官今日前来是想说赈灾之事。” 夏翊清放下茶盏,依旧是一副端庄模样,缓缓说道:“顾知州请说。” 顾攸:“这次赈灾保州本应收到八万缗赈灾钱,但实际到我手上只有五万缗,好在保州的灾情不算严重,这五万缗倒还够用,但毕竟是少了三万缗,我想着还是要与大王说一声的。我上次来便是为着这事,但大王当时没有见客,我州中庶务繁多不敢停留,便先回去了。” 夏翊清:“顾知州可是看我处置了屈应扬,才放下心来将此事说出?” 顾攸愣了一下,旋即请罪道:“大王恕罪。” 夏翊清微笑着说道:“无妨。地方官员总是要看好门路才敢说话,我自然明白。我们过几日便会去到保州,还请顾知州将赈灾所用的账目准备好。” 顾攸从袖中取出账本递给夏翊清,道:“账目下官已然备好,一应支出均有记载。” 夏翊清接过账本:“顾知州有心了,只是这账本我还得仔细看过才行。” 顾攸又看了一眼许琛,便起身说:“既然如此,下官就先告退了。” “顾知州慢走。”夏翊清颔首道。 许琛立刻招呼平留前去相送。 夏翊清看着顾攸的背影,幽幽说道:“他乡遇故知,你还不亲自去送送你的子居哥哥?” 许琛靠近夏翊清,戏谑道:“醋了?” “我回去看账本了。”夏翊清转身就走。 许琛连忙跟上去,待回到卧房后,夏翊清竟然真的看起了账本。许琛关好房门,走到榻边,半跪在夏翊清身后,将手臂从夏翊清的肩膀处伸到胸前,松松地环住他,又稍稍把自己身体的重量压在他肩上一些,低声唤道:“翊哥儿。” “别闹,看账本!” 许琛夺过账本放在一旁,将夏翊清转过来压在榻上,两人脸贴得极近,鼻尖相蹭,许琛道:“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醋?他今年三十五了,早该成家了。” 夏翊清别过脸去:“你连他多少岁都记得这般清楚?” 许琛连忙道:“我错了,我现在就忘了,我管他多少岁!他多少岁都与我无关,我只在意你。” 夏翊清难掩笑意,轻捶许琛的胸口:“又说点子胡话。” 许琛问道:“不生气了?” “哪就这般小气了?”夏翊清说,“只是觉得错过了你那些年,有些遗憾而已。” 许琛侧卧在夏翊清身边,一手撑头,一手轻揉夏翊清的耳垂,说道:“我当年被人救走后便在蓟城生活。因为我的身世,那些照顾我的人都只叫我小桑。那时我心中总有怨恨,夜里又噩梦连连,常常半夜在门口坐着看星星,便是在那时认识了子居哥哥。他父母双亡,寄居在姨母家。我们总有些同病相怜,一来二去也便熟悉起来。后来他说要去考功名,结果他还没回来,我就跟小叔回了京,事情就是这样。” 夏翊清听完许琛的讲述,低声说:“我又没想知道。” 许琛笑着说:“是我想让你知道。” “看账本罢。”夏翊清想坐起身来,却被许琛拦住,“账本没有你好看。” 夏翊清只好又躺回到许琛身边,调侃道:“你竟也会说这种话了?” “情之所起,心之所至。”许琛在夏翊清耳畔轻轻呼气,“这是你说的。” 夏翊清直接伸手把许琛拉到自己身上,轻声喊出一个字:“哥。” 这个称呼对许琛来说实在是充满了诱惑,每次夏翊清私下里如此叫他,总会让他难以自持。此时无人,夏翊清既有了些反应,许琛便干脆吻了上去。紫衫叠压,发髻松散,却并未再进一步。许琛低头看去,接着便笑出了声。他坐起身来,一壁解着二人纠缠在一起的腰带和公服下摆,一壁笑着说道:“你若喜欢,我们找机会用那软丝绸缎试上一番便是了,哪能用这金玉革带将自己草草绑了起来?” 夏翊清又急又恼,一下子红了脸,挣扎着想自己解开,却被许琛拦住:“越动缠得越紧,你放松一些,我不说了就是。” 夏翊清果然不再挣扎,不过片刻许琛就将缠在一起的腰带公服各自解开,却并未起身,而是径直埋首于夏翊清双股之间,夏翊清连忙坐起来,推开他道:“你这是做什么?” 许琛蹲在榻边,仰起头看向夏翊清,脸上竟飘起一丝红晕,情动至嗓音沙哑,道:“你不想吗?” 夏翊清垂首与许琛对视片刻,缓缓闭上眼。
第109章 一百〇九 故知 半个时辰后,夏翊清酸懒倦怠,斜倚在榻上,手中翻着账本。许琛收拾妥当便回到他身旁,道:“那赈灾的账有什么好看的?既能拿来,便定然无错。” 夏翊清:“我是在看密库的账本。” 许琛:“可看出密库有多少了?” 夏翊清撇撇嘴:“库中有黄金九百万万两,银五百万万两,玉器象牙等七万余件,钱引反而最少,只五万万缗。” “我的天爷啊……五万万缗竟是最少的。”许琛粗略算过,“若是这样算来,西楚拿走的竟不及一成。” “我们与西楚的钱币制式并不相同,这五万万缗全是仲渊币,该是早年间兑换存下的。”夏翊清道,“其实铜钱少才是应当的。铜币和钱引都会有滥铸滥印,但金银毕竟量少,价值稳定。如今我们多了这些金银,便是实打实地多了银钱,是真正的富。” 又说过一会儿话,便到了晚膳时间,归平也已回来,许琛便让他们在屋内一同用膳。 归平坐在下方的小桌上,回话道:“莫州知州今日亲自到下面几个县的庇护所去,将克扣的粮食银钱尽数发还给了灾民。我到了午后才现身表明身份,我看那位田知州确实有些胆小,见到骁骑卫连说话都抖。” 许琛笑着说:“他若是看见我们,怕不是要抖成了筛?” “明天去见见他。”夏翊清又问道,“曹随如何?”
193 首页 上一页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