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三十这日,柳鱼一早又去赶大集出摊。 这次做了三种口味的粗叶粄,一样各十个,为了叫吃食的名字听着更顺耳好记些,他改成了青团。 这是热食,柳鱼从家里还带了小炭炉来,下头稍点一把火,上面坐着小铁锅,叫还热乎的蒸屉稍稍保着温就成。 正热乎的青团苎叶香气很浓,都无需吆喝了,微微一掀开蒸屉便有好些寻着味儿的人来问价。 “这是什么?怎么卖?” “青团,有芝麻花生红糖馅儿的,有红豆沙馅儿的,有酸菜猪肉馅儿的,都是两文钱一个。” 听了馅儿后,想挑刺说这个头这么小两文钱一个不值的人都不说话了,糯米做的,还带甜味儿或者肉,这价真不贵。 于是,问价的人开始纠结了,三种口味吃哪一个才好? 甜的稀罕,肉也稀罕啊。 有钱的干脆一样来一个,没钱的选一种最喜欢的。 一斤糯米粉加三两的苎麻叶,能做出三十个青团,去掉馅料的成本,能赚三十五文左右。等日后粳米掉下价来,再添一些粳米粉,利润会更大。 在米花糖和青团既好看,味道还丰富的对比下,同样价格的甜饼就很不够看了,这次几乎完全没人买了。 那小贩不忿的厉害,但想想上次同来的汉子那体格又怂唧唧的罢了心思,只得含泪降价,一文一个。 这一下倒弄得有些大人买完青团或米花糖见他的糖饼这么便宜,顺手就买一个当添头,叫孩子更高兴。 小贩默默琢磨,下回把甜饼做小一点,糖再少放一点,似乎利润也不差。 旁边卖紫苏饮子的妇人可是非常高兴,来柳鱼这里买东西的人多了,带的她生意都好了许多。是以,她现在每次过来都会给柳鱼占好位置,好叫柳鱼就在她旁边摆摊,她蹭点人气。 丛春花去街上吆喝,柳鱼招待客人,给拿米花糖或青团,李乐容收钱,一抬眼瞧见了一个熟人,“是你啊。” 柳鱼瞥了一眼,好似是上次在粮市卖栗子时维持秩序的那个小伙子。 小伙子咧了一口大白牙,脸红红的跟李乐容说:“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李乐容弯了弯眼睛,道:“怎么会不记得,上次的事多谢你了,你要买什么?” 小伙子三种青团各要了一个,李乐容收了钱给他便宜了一文后,人家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就高声道:“您慢走!” 弄得人家小伙子不走都不行了。 柳鱼没忍住,抿嘴笑了下,他已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哥儿了,一下就看出那小伙子是存了什么心思。偏李乐容神经大条,年纪又小,整日除了吃吃喝喝几乎不想别的,一点未觉。 晚上,柳鱼把这件事讲给李青山听,惹得李青山捏他小脸,“你也没比容哥儿大几岁。” 柳鱼瞪了他一眼转过了身。 李青山逐上来,从背后紧紧抱着人,脸贴在柳鱼的耳边说:“别生气。” 柳鱼当然没真的生气,他缓缓道:“你有空了出去打听一下那人家世人品如何,免得日后生了什么事端。” 他与李青山讲这件事,自不是说笑逗闷子玩。汉子在外头认识的人多,他是想叫李青山打听清楚了那人的底细。 若是人品不错,平日里有他看着,这人偶尔同容哥儿说几句话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人品不好,容哥儿就得尽量躲着他,免得他在背后乱说坏了容哥儿的名声。 李青山道:“打他一顿就好了。” “怎能如此?”柳鱼道:“本来容哥儿同他没什么,你若是去打人家一顿,传出去倒叫人觉得容哥儿像是同他有什么了似的。” “再者,伯娘如今已经有为容哥儿议亲的意思了,我瞧着那人模样周正,看来也是个知礼的,若是家世人品不错,兴许是个良人。” “知什么礼?”李青山闻听柳鱼夸这人,非常生气,“他若知礼,就不会私下去找容哥儿说话!” 李青山咬了咬柳鱼耳垂,愤愤道:“我以前可是避嫌的看都不看小哥儿一眼!更别说主动去跟人家小哥儿搭话!这是个登徒子!” 是吗?柳鱼想说那上次新婚时去外家走亲的时候遇见的那个寡哥儿是怎么回事,人家跟你好像挺熟的。 但柳鱼到底没问出来,只挣脱着李青山的怀抱闷闷道:“不跟你说了。” “说说说!”李青山在柳鱼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刚惹了人又哄人。 柳鱼好不容易开始同他商议事情了,他可不能叫柳鱼惹了气以后再不同他说这些了。 柳鱼这才又道:“女子和小哥儿在世上活得本就比汉子艰难,若是能遇到一个中意自己的人,比寻常盲婚哑嫁日子好上许多。” 这下换李青山不高兴了,幽幽道:“你我婚前也没见过。” 这人怎么回事?今天总抬杠! 柳鱼生气道:“这不是一回事!” 李青山哼哼两声,将柳鱼翻过来,脑袋在柳鱼肩窝磨蹭了好久,才抬起头问柳鱼:“那我是你的良人吗?”
第25章 距离上次将苎麻秆下在池塘里,已过去了半月,到了该捞上来的时候。 柳鱼把压在苎麻秆上的大石头搬到一边去,丛春花用锄头把苎麻秆一捆捆的都捞上来了。 沤了半月味道不大好闻,这个就先不往家放了,在家门前找了个空地,先摊均匀了,叫它在太阳底下晒着。 弄完之后,柳鱼和丛春花回家用皂荚反复洗了好几遍的手。 “那麻秆掂着还挺沉的,到时候剥下来就五六斤。”丛春花撇了撇嘴道。 她这说的是从麻秆上剥下来的麻皮,之前上绢税交的那一斤半的麻就是这个。半亩地的苎麻,一年采收三次,剥下来的麻皮能有个十七八斤。 一斤麻能织八尺多点的苎布,苎布要比白麻布便宜,寻常丛春花都是把这些麻皮绩纱织成布后卖了,再扯更便宜的布来给她和李青山做衣裳。 现在李青山干起屠户了,这几天日日都能卖光一头猪,她心里计划着,这次剥下来的麻皮到时候都织了,来年给家里四个人一人添一身春衣。 洗过手后,丛春花开始收拾今天早上杀猪的时候接下来的猪血,今日村里就只有一个人要了一斤,李青山收了他一文钱还多给他倒了一些。 但也还剩下了不少,这个推着板车不好带,李青山便想留着自家吃算了。 柳鱼看着这个,想起李青山来。 自前日,李青山问了他那话,他当时迟疑没答后,虽李青山瞧着是没同他生气的,但不知怎的,他总觉得于心不安。 “鱼哥儿?”丛春花刚刚叫了两声,柳鱼没应,又叫了一声。 柳鱼回过神来,她才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要是累了,就去歇会儿,这里不用你帮忙。” 柳鱼抿嘴笑了下,轻轻摇了摇头。 待丛春花掀开盖子后,他才发现三斤多的猪血加了凉水和一小撮盐后凝固起来竟有这么多,约有个八九斤的样子。 丛春花道:“咱们自己吃不完,我切了,你给你大伯家送去一些,我送给别的家。” 农户人家不挑,这也算个荤腥了,多数人都能接受吃这个的。 柳鱼思索了片刻道:“娘,你觉得猪血能不能咱们自己做成这样的块后再卖?” “这行吗?”丛春花道:“县城里的人吃这个吗?” 柳鱼道:“县城里的也不见得都是有钱人家。再者,猪血这东西虽有些人无法接受,但喜食的人也不少。我想,若我们能收拾妥当了再卖,应当会有更多的人家愿意尝试一下。” 丛春花觉得他说的有理,鲜猪血劝退太多人,要不是觉得扔了可惜,她也不愿拾掇这个东西,“那卖什么价合适?” “就一文钱一斤。”柳鱼道。 丛春花觉得这价有点贵,转而又想这东西少,若真能卖出去,对爱吃这口的人来说这价也算不上贵。 正好,这也不是太费劲,早上青山分猪的功夫,她就能把猪血块做好了。到时候能卖出去多少是多少,总归不亏。 下午李青山回来了,柳鱼和丛春花之前都说若是午时不能回家就叫他在城里找个摊馆吃饱了,免得总饿着肚子赶路,长久下来累坏了身子。 家里就指着他干活呢,李青山知道这个理,今天便在面摊上吃了两碗面才回来的。 自开始干屠户,他日日回家都要洗澡,今天柳鱼也是烧好了热水给他备着的。 李青山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滴答着水。 柳鱼取了布巾给他,“外头冷,回屋吧。” 李青山唇角翘着伸着头,意思不言而喻。 两人回屋后,李青山坐着,柳鱼站着帮他擦头发。 气氛沉闷,李青山心中微微叹气,暗道那日太急躁了。 一句话叫夫郎又缩了回去,对他恭敬有礼的,那几日的活泼劲儿都消散了。 头发上的水气微少,李青山就把柳鱼手中的布巾拿下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又转过身抱住了柳鱼的腰,问他:“这两日怎么不开心?” 柳鱼手轻轻抓着李青山肩膀处的衣裳,垂下眼看他。 就是这个男人,那夜里的一句话叫他心跳得厉害却又彻底清醒,他不该也不能再沉陷下去了。 可李青山现在待他是真的好,他又该怎么办呢? 思考了两日,除却叫他的心越来越乱之外,他没想到任何答案。 “没有。”柳鱼这样说。 “骗人!”李青山把柳鱼抱的更紧,下巴抵在柳鱼的腹部,仰着头问他:“是不是我那日问你的话叫你觉得有负担了?” 柳鱼抓着李青山衣服的手不由得紧了一下,还是说:“没有。” “嘴硬。”李青山佯瞪了他一眼,手不老实探进了柳鱼小袄的下摆轻捏着柳鱼的腰。 晴天白日的,柳鱼没他那么厚脸皮,躲闪着。 李青山猛然站起,抱着柳鱼一个侧身就将他围困在桌子和自己的胸膛间无法动弹,笑着问他:“我那日是怎么同你说的?” 他久久未答后,李青山垂头丧气的埋在他颈侧说该拿他怎么办才好,他心里正愧疚着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 这人就立刻抬起头扬着一张笑脸说,“那你补偿我吧!” 自成婚以来柳鱼从未在这事上拒绝李青山,更何况那会儿。 只是,那晚…… 直到他再无气力、昏昏欲睡之时,李青山方在他耳边说他会一直等,也会用一辈子向他证明。 柳鱼那晚又一次垂下了泪。 现在…… 柳鱼想起那晚的事后,很是不好意思。 李青山轻笑了一声,矮身然后仰着头在柳鱼的唇上落下了一吻,“我叫你想话呢,你在想什么?” 柳鱼轻瞪了他一眼。 这样好像又有点活泼样子了,李青山唇角上扬,矮着身子太累了,李青山圈着柳鱼的腿将人直着身子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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