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身不由己吗?” “哥哥若如我一般长大,就明白了。”顾琰说,“我是想问哥哥,如果我没有利用过哥哥,哥哥还会选择皇姐吗?” 宁元昭蹙起眉,“你在说什么?你是男人。” “哥哥喜欢一个人,哪里会在乎他是男人女人,不过是……”顾琰垂下眼眸,“是我之过。”后面的字声音很轻。 宁元昭没听清楚。 “你在说什么?”宁元昭心中的怪异感愈发浓重,喜不喜欢男人,难道顾琰要比他更清楚不成。 “哥哥,你还没回答我。” “会。”宁元昭不欲与他再有纠葛,索性直言道,“世上之事,没有如果一说。就算我与公主从不相遇,也绝不会选择于你。” 顾琰嗯了声,从怀中拿出一枚青玉簪来。 宁元昭这次看清楚了,这簪上确有重瓣莲花的刻纹。 顾琰说:“哥哥,我母亲的簪子,是她留给我的唯一一样东西。我之前想送予你,望你与我重归旧好,可惜你不要……我做到如此地步,若母亲在天有灵,想来会为我降下神罚吧。” 好奇怪的话,顾琰的道歉与荣妃何干? “哥哥知道的吧,我母亲不是重病而死,是皇后娘娘,为我母亲赐下了毒酒……”顾琰波澜不惊地说出一个惊天秘闻来,“皇后娘娘,想来与哥哥的母亲无异。你的母亲杀了我的母亲,所以哥哥说得对啊,有这般深仇大恨,你当然不会选择于我,是我不知自爱,鬼迷心窍了。” 顾琰用一件宁元昭不知晓的事全然曲解了不被选择的缘由。 可宁元昭清楚地知道,他的拒绝,与所谓深仇大恨无关,毕竟他是今日才得知此事。 顾琰的一切利用,难不成是来源于此么? 他一直把自己视作杀母仇人的儿子…… 宁元昭心中掠过震惊和诡异,面上则仍是平淡:“如此说来,你做的所有事,倒是顺理成章了。” 顾琰摇头,“我想哥哥小时是不知这事的,不然怎么会真心诚意同我玩耍,我是觉得造化弄人,很是难过。” 说罢,顾琰抬手,想抱一抱宁元昭,就像小时候一样。 小时候在冷宫,他说一句冷,宁元昭就会抱住他。后来长大些,他离开冷宫,性子不再如过去那般高傲,便总会主动地抱住宁元昭。 宁元昭从不拒绝他。 不过这一次,他知道宁元昭会退开。 果然…… 他退而求其次捉向宁元昭的手腕,上面有一个很深的咬痕,比他上次见到的更深,甚至破过皮结了痂。 一看就知是谁做的。 真是……惹人生厌…… 于是,痂被锋利的簪尾刺开,伤口再度流出鲜血来。 紧接着,他被宁元昭一掌打到了胸膛上。 宁元昭觉得自己当真点背,不过是与顾琰心平气和地说话,结果顾琰一边恶心地想要抱他,另一边又发疯地将簪子刺进了他的手腕里。 他拔出簪子,面无表情地向顾琰飞掷而去,簪尾划破顾琰的脸颊,钉进了顾琰身侧的树干间。 宁元昭低头,看了眼手腕流出的鲜红血液,问:“你下毒了吗?在簪子上。” “怎么可能呢,哥哥。”顾琰直勾勾地盯着他,“我只是觉得,哥哥手腕上的牙印,很碍眼罢了。” 顾琰低低地笑了声,“我上次就告诫过哥哥了,要多些警惕。哥哥没听我的话,果然又受伤了……算不算得上咎由自取?” 有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宁元昭看到了小柴火的身影。 “元昭哥哥,有人催我了,我该走了。”顾琰拔下簪子,走近宁元昭,似叹非叹地说,“对了,我忘记了件事——顾琰应当提前恭贺哥哥……新婚快乐。” 说罢,顾琰走了,彻底离开了云空寺。 宁元昭下意识扶住身侧的梨花树,以缓解脑中忽如其来的眩晕。 宁亦舟不知何时来了,见他受伤,急切地喊:“主子,怎么受伤了?我方才好像看见七皇子的车架了,是七皇子做的吗?他怎么能把你伤了?快,走,回屋,我替你上药包扎。” 宁元昭嗯了声。 是啊。 顾琰怎么能把他伤了……就连顾琰自己都嘲讽他不警惕…… 然而就在方才,顾琰朝他抱过来的那一刻,不知是不是阳光太好的缘故,簪子折出来的光竟射到了他眼中,很痛,就像被簪子狠厉地刺中了一样。 他变得恍惚,簪子才有机会伤了他。 同样很痛……像盐水撒在伤口上,比他想象中更痛,不知是不是他没防备的缘故。 同一瞬间,他脑中混沌不堪的画面忽然清楚了起来。 ——那曾刺破他眉宇,让鲜血流落浸透他眼睛的人,正是顾琰啊……而那刺伤他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那根簪子啊…… 可为什么,他现如今才想起来? 他还有别的,未曾想起的记忆么…… - 这天之后,宁元昭连续几夜都做了噩梦,有关前世的噩梦,有关顾琰的噩梦。 小金子许是感知到了他过差的精神,竟也变得恹恹起来,宁元昭喂了许多天血才将它重新养好。ȻH 但做再多梦,他都未能想起缺失的记忆来。 是的,他猜自己缺了一部分前世的记忆。 他还有个更可怕的猜测,是顾琰同他一样,多了前世的记忆。奈何顾琰已离开京都,他再如何猜测亦无法确切证实,只能以此为预想,做好所有可能来临的周全准备。 关于顾琰所提及的荣妃之死,他并未去过问宁秋水。宁秋水的肚子一天天变大,不仅身体难受,精神上也总是累。宁元昭不愿为此事让她心烦,就算真地要问,他也想等到宁秋水月子之后。 至于银竹,在他回府后的某天独自找了他,说想要去外游历,他同意了。 他们皆未提及“银竹是顾琰的眼线”一事,虽然他们都已心知肚明。宁元昭想,就算挑明,他的决定同样是将银竹放走,从此再不入宣正侯府。 大同小异。 无论如何,随着顾琰的离开,一切似乎都平静了下来。 一月末,顾琰到达丹泊县。 二月中下旬,宁元昭陪伴着顾景懿度过了又一次蛊毒的反噬。这次蛊毒的发作,来的比之前晚些,不知是不是宁元昭常常陪伴的缘故。 顾景懿换了只更大些的角先生,宁元昭一如之前,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奇怪的是,纵使他已有过经历并做好准备,却比先前更要崩溃。 是顾景懿的原因。 这位公主诵经念佛太多天,一朝再见,竟隐隐变得比之前更不可捉摸,连折磨人的手段都恐怖地进步了太多,颇有一种老练之意。 二月末,慕容晃在慕容家的周转之下,终于结束长达三月多的关押,离开刑牢回到家中。 三月中旬,派去丹泊的大夫研制出治疫之方,颇有成效,传信京中,龙颜大悦。 又过两日,熙成帝以冲喜为名,为顾景懿与宁元昭重拟婚期吉日,最终定于三月二十八。 三月二十八日。 宸月公主如期大婚。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大家,本来以为能写到掉马的,没想到我高估了自己,只写到结婚,诚挚地向大家道歉(鞠躬) 熬到现在其实精神有点不好,再写的话可能会有些赶,写不明白我想要的感觉,所以要到下一章才能掉马了,希望大家谅解。 感谢在2023-04-28 01:39:51~2023-04-29 00:4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与我周旋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月滟滟 4瓶;philosopher 2瓶;啊啊啊啊啊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第 79 章 同日凌晨, 户部尚书府。 慕容晃屋中,酒气冲天。 “三少爷,我知晓你心情不好……”说话之人是薛俊庸,“可你这般喝酒, 实在伤身, 纵使现已开春, 也免不得头痛难忍, 受凉咳嗽啊。” 说着, 薛俊庸悄悄踢开了滚到脚边的空酒坛子。他知道, 自刑牢出来后,慕容晃的身子垮了大半,就连同女人欢好都体弱到难以做到,失落暴躁些也是正常。 “伤身?伤身……好啊, 好啊!如今一点酒也能伤了我的身……”慕容晃喃喃自语着, 猛地掷碎了手上的酒坛,酒液四溅,将薛俊庸吓了一大跳, “若不是宁元昭和那贱人……我怎会到现在的地步!” 薛俊庸缓了缓, 大着胆子低声道:“事情既已过去, 三少爷就不必再想了……再者说, 那事与公主殿下有何干系?若不是你识人不清, 听信他人之言,又绑了宁元昭的侍女……” “连你也敢教训我?”慕容晃一把抓住薛俊庸的领子, 沉着声打断了他的话, “你这般懦弱笨嘴之人, 都能将批我之语说得头头是道, 想来平日里听了不少吧!” 薛俊庸低着头, 不敢去看慕容晃的神情,手指则在袖间默默攥紧,“……对不住,三少爷,是我失言。京中的公子小姐们总是喜好议论嘲谑,我潜移默化受了影响,是我不是……” “滚!”慕容晃却不想再听下去了。 薛俊庸被慕容晃的力道推得踉踉跄跄险些摔倒,甚至差点挨了慕容晃一巴掌,好在他机警,躲开得快,让那巴掌只落到了脖子上。 他未多言语,沉默着走出了屋子,还不忘给慕容晃合好门。 瓷器碎落的声音接二连三传来,他摸了摸颇痛的脖子,整好衣领,走到院门口。 慕容晃的侍女见他出来,怯声问:“薛公子,三少爷如何了?少爷自那事后……整日里消沉度日,好不容易才肯见见您……老爷实在怕他钻牛角尖,自伤己身……” 小姑娘说得唯唯诺诺,还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薛俊庸温和安慰:“我明白的,我亦担心三少爷,劝了许久。他现下已想开了,只是心中不免躁郁,在砸些东西发泄。你们离得近了不免要受牵连,等他静下来再去伺候吧。” 小姑娘点点头,感激道:“多谢薛公子。” 薛俊庸笑笑,离开了慕容府。 慕容晃将屋中的花瓶摔了个干净,怒火亦没有丝毫减弱。薛俊庸的话毒蛇一样绕在他的心上啃噬,让他所剩无几的尊严碎了个干净。 薛俊庸都敢蹬鼻子上脸明着面地骂他…… 他都不敢去想其他人是如何嘲笑他的…… 痛和恨同时自慕容晃心中蹿起,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似乎连心肝肺都要咳碎,一口浓血因此被带了出来,喷洒在手上。 “……来人!”慕容晃哑声叫,“来人!” 无人应答。 他失力般跪倒伏于地面,手心无意识压上了破碎的瓷片。 可他似乎感觉不到痛般,只死死盯着鲜血淋漓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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