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骆逢空几乎是嘶吼着喊出来,声音又渐渐低哑,“……不要恨我。” 铁链剧烈晃动,镇压的符篆几乎要碎裂。 高冲寒及时施法压着,又用丝线牢牢困住他的身体:“那么你来恨我吧,我们两个相互折磨才有趣,我喜欢这快意。” 骆逢空的每一次挣扎都带起玄峰殿内强烈的震颤,明明只有一线的距离便能抓住那白袍,他却始终无法挣脱,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冲寒转身出了牢笼,身体里那些莫名的力量接连翻涌,和不知何时放进他体内的丹元产生共鸣,它们一起作用,激烈的融合与冲撞几乎让他不能保持清醒。 他视野模糊,分不清虚幻与真实,他看到高冲寒牵起了另一个男人的手,把曾说予他听的温柔全都说给了这个人。 这让他不能忍受。 而高冲寒却在得意的笑。 笑的那么绝情,仿佛从没有爱过他。 从没有爱过…… 高冲寒不肯透露给他的秘密、高冲寒的种种异常,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 若要一个人有恨,不若先让他承受万千恨意。 感情大都是相互的。 …… 高府的小公子最爱折腾玩闹,常常与他的青梅竹马一起扮演家家酒,只扮夫妻与兄弟还不够,有一回高小公子突发奇想,两人扮了黑白无常,吓住了高老爷,高老爷大怒,不舍得罚小公子,便把那小竹马关去了柴房。 高冲寒说:“你这气生的倒是逼真。” 榕树成精的高老爷委屈道:“不是你说要给神君一个完整的童年吗?那责骂必然是少不了的,你看人间那些父母,教育孩子哪有不打骂的。” “你演的起劲,他是普通孩子吗?”高冲寒抱着新买来的烧鸡,边往柴房走边道,“我家的空是要被宠爱着长大的。” “溺爱不可行啊,”高老爷苦口婆心,“你忘了衍君怎么交代你的吗?” 高冲寒道:“再多嘴我就跟榕姑姑告状。” 高老爷顿时不吭声了,他本是人间一榕树,因缘巧合得了介海神使榕姬的指点,得以修成妖,与介海颇有牵绊,遇高冲寒在人间行事,便自告奋勇过来帮忙,高冲寒具体要如何行事,他也管不了。 后来,骆逢空受执寒煞气的影响,神魂不稳,高冲寒听了衍君的建议,不得不诱导骆逢空离开高府,与骆逢空分开了十年。 那时他嘱咐榕树:“我不能近他身,你代我保护好他。” 高老爷道:“放心吧,他现在的气息还不明显,不会有人知道他就是神君,人间的那些小妖怪我都对付的了,不过我说,该吃的苦还是要让他吃,人的一生怎么可能没有波折?” 高冲寒说:“不行。” 高老爷叹气:“所谓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你真的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高冲寒玩笑道:“等到我真撑不住那一天再说吧,现在我可舍不得。” …… 前日之因,今日之果。 若非他撑着一直不肯下狠药,而今也不必在脸上覆盖如此扭曲的面具。 可是他舍不得,空的每一分痛苦都会让他痛苦。 他不想重复三千年前的情景,却还是不得不重复。 他总是在做错事。 执寒戟踏出殿门,再也支撑不住,脊背垮了下去,胸口气血翻涌,赤红的火焰一路燃烧进夜色里。 …… 落岩被封印了太久,很不习惯人间的气息,他情愿化成飞雪的模样,可是风仪独自待着的话好像有些寂寞,他只好在一旁陪着,风仪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飞雪卷了些外面的碎竹叶回来,他开始安静地拼叶子画。 桌子上拼完一幅介林山水,落岩看向风仪,说出憋了一晚上的话:“你不该那么说小执,当年他那么小,而且……” “年纪小就可以胡作非为吗?”仪子修声音冷淡。 落岩:“他已经在尽力弥补了,今天我看见他,都认不出来,不过,神君即便为人,也还是从前的模样。” 仪子修道:“过去的事不要再说了,没意思,我们只看现在,看空聆玉能否苏醒。” 落岩点了点头,放出自己的雪花监控整座千仞山的情况,严防有不怀好意的宵小侵入:“希望顺利。” 仪子修煮了一壶茶,分给落岩一杯,落岩连忙接过,喜滋滋地捧住茶杯。 “咱们这样的谨慎其实没什么意义,天上仙神,地狱冥鬼,以及妖魔两界,觊觎空聆玉的数不胜数,不知是谁传出来吞了空聆玉肉身便能获得玉魂力量的消息,引得各方蠢蠢欲动,但其实从没有这样获得力量的方法。”仪子修饮了一口热茶,听着门外风雪的动静,“至于空聆神君之力,介海之外的人谁知道究竟是什么,即便是介海妖神也不是谁都可以说清空聆玉力量的本质,想得到他的力量……是很难的。” “风仪?”落岩隐隐感觉他说这些话的语气有些奇怪。 仪子修轻轻笑了一声:“也真是好笑,除他之外,从没有听过哪位仙神需要以‘爱恨’来唤醒,荒唐的像什么奇葩小故事,只能说……怪不得他是青允帝尊手中的法器。” 归根结底,只是一个工具罢了。 “风仪!”落岩厉声一喝,方才的话对空聆神君太不尊敬了! 仪子修回眸,从他眼中看到了怒火,心里感到一丝微妙的诧异,因他已经很久没有面对过简单纯粹的介海妖神,又感慨,落岩即使堕落成魔也还是介海的性子……介海的一草一木都离不开空聆玉,从身到心。 他收敛了表情,道:“玩笑罢了,勿怪。执寒戟想必已经准备妥当,我们去玄峰殿看看,免得被谁钻了空子。” ……
第57章 往昔 说及往昔,虽已时隔久远,却总是避免不了揭开无法消解的刺痛,而在这血淋淋的疼痛之下,亦总有温柔与静好难忘。 故事说来很长,起因在于青允帝尊真的是很劳累的一位神尊。 撇开数万年前他那些久远的伟绩传说不谈,只说后来他从杳山捡了两块石头,精心磨了一番。 磨完石头,又降服了一干整天搞事的上古妖魔,把它们封于空聆天境,并以神力划出了一片林子用以庇护介海妖神一族。 那两块石头一个磨成了空聆玉,后来守着介海之林,镇着空聆天境,另一个磨成了介寻,后来战力无双,打遍六界无敌手。 介海之林初立,大刀阔斧的折腾完,突然闲下来,他觉得有点无聊,便琢磨教几个徒弟玩一玩。 众所周知,青允帝尊的弟子遍布四海六界,多的数不过来,以介海妖神为主,妖魔两界也有不少,甚至天帝的女儿缪菱帝姬也是他的弟子,但这些弟子中他最看重的还是自己当初亲自捡回来的那两块石头。 空聆玉最得青帝真传,脾性风格也和他一脉相承,但他们并不一样,空聆玉本体有着平和美好吸引人憧憬向往的力量,但空聆神君却冷漠孤高不通情理,介海妖神对他的敬畏甚于对青帝,因为青帝虽然强大尊贵,却不会让他们感到恐惧,而空聆神君作为平衡介海之林和空聆天境的存在,就像杵在介海与六界、与妖魔仙神、与是非善恶之间的一道屏障,无法逾越,也无法触碰,所以妖神们对空聆神君又敬又爱又惧。 介寻则完全不同,他自由洒脱,胡闹爱玩,长大一些又桀骜不驯,总之很有性格,是按照无拘无束的野样子长大的,介海妖神都喜欢他,愿意跟他打成一片,青帝大约也很喜欢他,才有这对他数万年的纵容。 介寻天定不凡,又逞强好战,跟介海内的所有妖神打过了一遍,赢了一遍,渐觉无趣,认为介林是困住他的牢笼,青帝不会禁止妖神离开介林,只是介寻一旦离开便不再属于介海,他允许介寻另行历练,并请自己那些老友指点介寻,云荒众位神尊看在青帝的面子上,都愿意对介寻倾囊以授,一不小心就把他教成了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介寻六界跑了一遍,遇到强者便去挑战,打出了很多朋友,也有了不少敌人,某次他去裂云之巅溜达了一圈,在裂云之巅的某个黑窟窿里捡回来一块黑不溜秋的废铁,废铁里蜷着一团神奇的小火苗,介寻感到新奇,便把废铁磨了磨,又找了个炉子炼了炼,炼出了执寒戟。 他觉得这把兵器很个性,简直爱不释手,是时六界常有摩擦,介寻有时是为了某个朋友,有时是为了让敌人倒霉,有时是为了护着介林,有时纯粹是手痒了想搞事情,因此天上地下大小战事基本都有他的身影,执寒戟便跟着饮了不少神鬼妖魔之血,逐渐有了灵识。 执寒戟和介寻的感情,怎么说呢……相当深厚——执寒戟懵懂刚开灵智之时以为介寻是自己爹。 他有了灵识可以化形之后介寻教他穿衣吃饭,又教他神通法术,从不藏着掖着,还会带他去各处玩耍,他跟人打架被欺负了介寻会帮他揍回来,无论是在仙神面前还是在妖魔面前,介寻都很护犊子,还教会他用拳头说话,不服的全都打回去,当然,如果他无缘无故逞凶斗狠欺负了别人介寻也会揍他……总的来说就是很疼他,给他的感觉就是他爹。 但是介寻觉得自己还很年轻,不愿意平白当爹,只让执寒戟叫哥。 好吧,哥就哥。 执寒戟跟着他哥过了好些年逍遥自在的日子,他哥非常有名,无论哪座山头的大佬见了他哥都忍不住发抖,气的……这货又跑过来蹭吃蹭喝搞事情了!以前就他自己,现在还带着一个小魔头! 他们还给介寻起了很多外号,五花八门的,记都记不清楚,介寻一个不理,谁叫他外号他跟谁急,直到某次他帮小师妹搞定了一群闹事的魔族,被小师妹拉着参加了摆在九霄天宫里的庆功宴,天帝非常高兴,他很赏识介寻,喝了点小酒,当着所有仙神的面要封介寻为九霄战神。 诸神都觉得不妥……原因之一是介寻出身介海之林,他们跟介海之林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再说青帝他老人家还在,天帝封赏了介寻算怎么回事呢?原因之二是介寻太能搞事了,有他在的地方必定有一场风波。 介寻皱起眉,正要拒绝,他旁边喝了两口小酒就晕了脑袋的执寒戟乐呵呵道:“哥,这个名字酷!九霄战神哎!” 童言天真,惹的天帝哈哈笑了起来,又要给介寻一座神殿,介寻道:“还是算了吧。” 天帝当即脸色一寒。 但是介寻不可能被强迫,他不想要的东西谁也不能强加给他。 然而此事传扬出去,人人都说介寻接受了封赏,要为仙神征讨魔界了,介寻那个气,大骂天帝是个黑心老鬼,他在魔界还有些朋友,都跑来质问他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谁也不站,只求随心所欲吗?怎么跟天神亲亲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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