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棂的声音从座上传来:“此事我会好好调查,给宗主一个交待。” “有什么可查的?我早就查得一清二楚!”谢明辉猛地一甩袖,瞳孔里闪过危险的光,“把人交出来,我便不追究。否则……”他欲言又止,显然不肯善罢甘休。 “来人,”岳棂听闻此言,拔高了声音朝殿外喊,“上门刑!” 楚燕洵眉头蹙起,出声唤道:“师姐!”被她狠狠一瞪:“闭嘴!” 他还欲说话,手忽然被按住,身旁的清知看向他,摇摇头。 他见状,沉默下来,唇紧紧抿着,脸色不大好看。 眼见着两个门人扛着碗口粗的刑杖走到清知身后,一左一右站定。 这刑杖是门派中特制的行刑工具,能穿透灵力防御,直接打在皮肉上。金属的表面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谢宗主还是不依不饶:“岳门主,你们的态度就这么敷衍?” “你待如何?”岳棂皱了皱眉,发问。 “同门之间难免手下留情。”他冷冷地勾了勾一边嘴角,冲背后使了个眼色,两个看不出修为的人作势欲走上前。 “不必。”岳棂见状,从座位上站起,缓步走下台阶:“我亲自行刑,谢宗主可放心?” “久闻岳门主公正严明,本座自然信得过。”谢明辉闻言,眼底晦暗一闪而过,后退一步。 岳棂走到清知旁边,接过丈把长的刑杖,狠狠一下打下去,少年单薄的背上迅速渗出血痕。 “啪”“啪”“啪”,长杖抽在皮肉上的声音震天动地、不绝于耳,他疼得在地上不住翻滚,衣衫很快被鲜血浸透。 楚燕洵眼眶泛红,抬脚就想往那边冲,被岳棂的手下拦住。他急得大喊:“师姐!!”岳棂仍然不为所动,下手又快又狠,次次见血。 谢明辉在一旁围观,感到很解气,指着他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本座管教我的儿子,轮得到你插手?” 破天荒的,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听到这句话,竟强撑着抬起脸,眼里写满了倔强:“你把他当儿子吗?不,他根本只是你扬威立信的工具!” “什么?!”谢明辉勃然大怒,粗长的眉毛倒竖,牙齿咬得咯噔响:“今日你们必须把他交给我!” 岳棂闻言,将沾血的刑杖一扔,猛地转身,眼里蹦出凌厉的光:“我清澜派的弟子,轮得到你们带走?” 一时间殿内气压降到了冰点,双方剑跋扈张、一触即发。 “宗主,清澜派实力雄厚,现在开战不合适。”后面一个人上前,低低地对着谢明辉耳语。 谢明辉气笑,高声道:“好,我记下了!” “咱们走!” 直到他们一行远去,岳棂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用眼神示意,两个门人立刻上前,把重伤的清知架回去。 “师姐,你方才下手太重了。”楚燕洵走到岳棂身侧,忧虑地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血迹斑斑驳驳地落在地上,一滴滴晕染开,触目惊心。 “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 楚燕洵低低地说:“未必是他错了。” 岳棂摇摇头,几个字缓缓从微启的朱唇中吐出:“你太惯着他了。” 楚燕洵听闻,低头不语。俯身行了个礼,缓缓退出大殿。 大殿内重归安静。岳棂疲惫地瘫坐在正座上,揉揉眉心,出声唤道:“阿寅。” “在。”一个身着劲装的男子出现在台阶下,垂头等她吩咐。 “我房里那几瓶药,给他送过去。” “是。”他一抱拳,转瞬不见。
第42章 血透云衫一诺许(三) 另一边,清知一挨着床就开始发高烧,脑子昏昏沉沉,耳朵嗡嗡作响,视线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有全身火辣辣灼烧般的痛感提醒着他,方才结结实实挨了三十大板。好痛,痛得快要死了。 不知是谁推门而入,伫立好一阵,才步履不稳地走过来,双手颤抖着解他的衣衫。那手抖得厉害,扯到他粘结的血肉,一阵阵刺痛。 “疼……”他细如蚊吟地哼哼,对方动作一顿,片刻后才继续,手上更加轻柔小心,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微,柔柔地拂在面上,像对待什么极珍贵的宝物。许久之后,衣服才被褪尽,接着,温热的水细细拭遍全身。 他中途出去了一趟,在门外跟人说了些什么,而后折返,将一种凉滑的药膏涂抹在清知的伤口上。那药太凉,跟他滚烫的肌肤相差太大,激得他浑身一抖,下意识就往后缩。不知磕到哪里的伤处,疼得泪眼朦胧,喃喃着:“好疼……” 他被人揽进怀里,似乎有个低沉的声音在说“忍一忍”,带着些许颤音。抱着他的躯体也在微微发颤,仿佛心疼到了极点。他瞬间涌上无穷的委屈,扯着对方衣服,眼泪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怎么都止不住。拥着他的手蓦然收紧,半晌,一个轻之又轻的吻落在他唇上。温柔克制、小心翼翼,蕴含着无限怜惜。 那个人对待他的态度实在太过珍重,让他生出一种无论自己怎么任性都没有关系的感觉。于是慢慢放松下来,由着他涂遍身上的每一处伤口。上完药后,尖锐的刺痛感减轻了一些,头却晕得更厉害,身体像被放在火上炙烤,难受极了。他无意识地蹭蹭背后靠着的胸膛,嘴里发出微弱的呻吟:“唔,我难受……” 一只手摸摸他的额头,轻轻将他放下,不一会儿,一个柔软的东西敷在他的额顶,凉丝丝的,热意稍稍得到缓解。他浑身是伤,床板又硬,每次翻身都牵动伤口,疼得“嘶嘶”抽气。那人见状,将他连着被子一齐抱起,揽在怀里。他嘴唇嚅动,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靠着的身体一震,片刻后,几根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语气郑重,像极了许诺。只是他烧糊了头,一个字都没听清,就迷迷糊糊地昏了过去。 一晚上被疼痛惊醒、又陷入昏睡,反反复复,那个人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 被关禁闭的谢停云听到谢明辉带人前往清澜派的消息,立马偷跑出来,但还是晚了一步。看到自己珍视的少年伤成那个样子,心口疼到近乎窒息,恨不得替他承受所有伤痛。 岳棂的心腹前来送药,发现了他,掉头回去禀告。不一会儿,她亲自赶来,愤而指责:“你这是在害他!” “就一晚。”谢停云低着头,声音虽轻,却坚如磐石,不可动摇。 岳棂见无法撼动他,不得不让步:“好吧,如果他们来找,我让人拦着,但你明天必须回去。” 谢停云颔首,转身就要走进屋内。 “谢小宗主,你记着,他今日身上的每一处伤,都是为你受的!”岳棂在他身后,忽然拔高了声音。 他脚步顿住,扶着门框的指节发白,高大的身影透出几分寂寥隐忍,缓缓道: “我知道。” 他头也不回,径直跨入门内。挺拔的背影里潜藏着某种莫可名状的坚韧,仿佛下定决心,义无反顾。
第43章 血透云衫一诺许(四) 第二天,清知再度从睡梦中痛醒,一睁眼就瞧见师弟修长的手指搭在床沿:“醒了?” 他看着清知因为疼痛拧成一团的眉头,悠悠道:“疼吗?活该,谁叫你多管闲事。” 清知艰难地坐起,半靠在床头。身上的伤仍然疼得厉害,好在火烧火燎的感觉降下去不少,没有昨晚那么难受。说到昨晚,他想到自己每一翻身就递到唇边的水,那从未受过的、无微不至的悉心照料,不由有些恍神:“昨晚谁在这里?” “谢停云啊。”楚燕洵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你都不记得?” 清知“嗯”了一声,沉默下来。 楚燕洵话语里带着一贯的嘲弄:“昨晚看你们两个卿卿我我,就没来打扰。” “不过,今天我看着谢停云,感觉他有灵魂了。以前强归强,就跟个壳子似的。”他视线转向一边,漆黑的瞳仁里跳动着兴奋的火光,“我还想过他这样走不远。这下好了,以后有这么个强大的对手,真令人振奋!” 楚燕洵顿了顿,回想起见到他时,他眼神里沉甸甸的坚毅,半真半假地揶揄:“说不定他以后还真能排除万难跟你在一起,你总算能得偿所愿了。” “什么?”清知脑子打了个结,想半天才绕过来,赶紧摆手,“不不,你误会了,我跟停云不是那个关系。” 楚燕洵闻言,挑挑眉:“不是?那你让人家解除婚约?” “他又不喜欢那名女修,结婚难道不该两情相悦吗?” 他嗤笑一声,“名门大派之间的婚姻,两情相悦哪有那么重要。” 清知歪歪头,认认真真地思考,然后说:“不对,这是大事,两个人要终生相伴的,一定要慎重才行。” 楚燕洵摇头:“不跟你说这些。不过,瞧你跟在人家后面那个黏糊劲儿,居然不是喜欢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微微睁大眼睛:“难不成,移情别恋了?是那天那个……美人榜第一?” 清知正要辩解,脑筋转了个弯,顺着他的意思打趣:“哎,我也经常跟在你后面啊?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 “停,打住!”楚燕洵完全听不下去,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看你这么生龙活虎,也没多大事,药留在这儿,走了。” “等等,师弟,好久不见了,咱们说说话嘛。”见玩笑开过头了,清知连忙出声挽留。 “你别耽误我修炼。”师弟一脸嫌弃。 “你还耽误我疗伤呢!”清知撇嘴,碎碎念。 “你说什么?!”楚燕洵蓦地伸出手,用力掐他的脸,疼得他龇牙咧嘴,“就你这,师兄?!!你叫我哥还差不多。” 说到这,他提起兴致:“来,叫声‘哥’听听?” 清知深吸一口气,嗫嚅了一下嘴唇,半晌才发出声音:“……弟弟。” “滚!” 清知被这么一骂,摸摸鼻子,有些奇怪地问:“你在高兴什么?” “我?哪有?”楚燕洵收起笑容,板着脸否认。 “有!”清知煞有介事地点头,“你不高兴的时候哪会开这种玩笑?”而且今天话也格外的多。 “……”楚燕洵默了一瞬,开口,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你这么蠢,不用去祸害别人,我替他们高兴。” “!你怎么回事?”清知气恼,脑子里灵光一闪,反嘴怼回去,“好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暗恋那个……九天苑少苑主,看人家婚约解除了,乐得慌?” “胡扯!”楚燕洵脸一黑,“我统共才跟她见过几面?” “哎,不要害羞嘛!”清知促狭地笑着,眼睛弯成两条缝,“师兄给你牵线,放心!” “闭嘴!”楚燕洵瞪着他,恶狠狠地威胁:“你敢出去乱说,我把你人打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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