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中人道聚器门少门主脾性古怪,眼高于顶。这眼高于顶不见得,但脾气古怪算是说中了,秋云尘想到。 聚器门少门主所在的院子在逍遥门鹿雪峰旁,人烟稀少景色独美,离客院有好长一段距离。 商千羽会路过秋云尘的院子,也只是因为他恰好想去花园里赏赏景,喂喂鱼罢了。 并非是逍遥门对秋盟主这个未来姑爷不上心,而是那鹿雪峰有一温泉池,商千羽身子弱,早早就派信过来要了,还为此送上了价值千金的宝物。 秋云尘的院子离段家大小姐的园子倒是比其它地方更近些。 商千羽的卧房里隔了个小间,摆上书案和文房四宝,东侧墙壁放置了博古架。临窗可见竹影婆娑,间隙有温泉池的热气氤氲。 书案上现在摆了张宣纸,商千羽持笔勾画,少时就有一物跃然于纸上,显然就是刚刚那枚扳指上所雕之物,一丝一毫未见差异,比之更加鲜活。 商千羽似是见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嘴里喃喃道:“有趣,真是有趣。” 一旁小童偏头看过来,“公子画得这是什么花儿?还怪好看的!” “这可不是什么花儿,而是一味药。”商千羽等纸上的墨迹干透,吩咐小童间颜找来匣子,捆好装进去,和要带走的行李放在一起。 间颜也不再问了,乖乖照做,后见天色彻底暗下来,又去点了灯,到小厨房去催晚膳。 而商千羽又从抽屉里取出信纸铺上,写了满满一张封好,转头望向窗外,微风阵阵,扑打着挂在两侧的窗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是不知这次是福是祸了。” 客院里花寒正把大门锁了,回到屋子里,就见秋云尘坐在桌旁,在烛火下仔细翻看手中的扳指。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东西,是段大小姐送给少爷的吗?”花寒有点想不通,平常女子送心仪之人,也就是送个荷包香囊这些小物什吧,送扳指的倒是第一次见,不愧是段大小姐。 “不,是薛淮玉送的。” “嗯?薛什么?”花寒有些迷糊,不过他瞬间就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偷了玉苏剑的薛淮玉?” “什么时候的事儿?” 花寒第一反应就是压低了声音,凑到桌子旁边小声问:“上次在江月城?你们遇到了?” “嗯。”秋云尘把那天的事情说了。 花寒猛皱起了眉头,按他家少爷所说,此人救济小乞丐,还送钱送药,被认出来还坦然相对,不像是个偷了东西躲躲藏藏的…… 玉苏剑是何等神器,不日日守着,还经常跑出来作什么?而且明明知道有人要抓他,还待在逍遥门地界不走。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再说了,偷玉苏剑有什么好处?段掌门待他如亲子,还想着把门派交给他,为了一把剑受武林正道围攻?这也太傻了吧! “所以少爷你认为此事可能另有隐情?” “对,所以我们必须找到他问个清楚,上回他说过还要在江月城逗留一段时间,逍遥门的弟子也随时监视着,我们明日就走。”秋云尘把扳指装回香囊,又觉不太妥当,干脆找了丝线将扳指系了挂到脖子上。 贴着肌肤的冰凉感传来,秋云尘才解了衣裳睡下。花寒也挪到外间铺好被褥。 第二日一早他们就牵了马,背上行囊准备离开。段掌门带着女儿相送,同家里长辈一样嘱咐秋云尘路上小心,等回去了记得送信报个平安。 秋云尘不免动容,劝段掌门不用担心。最后他看向站在一旁的段大小姐,两相对视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次快马加鞭,第四日午时前便到达了江月城。一行人寻了间靠水的客栈,秋云尘就派人去打听薛淮玉的行踪。 没多久人就回来了。 要打听消息很容易。 自从得知被盗之物是逍遥门镇守多年的玉苏剑后,江月城里的江湖人士更加多了。一些是为传闻中的神剑“玉苏”而来,一些是单单为那个说是已经领悟逍遥剑法第十一层的弟子而来。 杜承元却是两者都想见识一番。他自诩七玄洞年轻一辈的翘楚,习武十几年,就已把门派的刀法领悟到极致,手中的刀也是师父为他寻来的宝刃。 还未在武林中闯出个名堂,就突然出现了个领悟了逍遥剑法的天才压在他头上,他如何能服气? 但他好歹是七玄洞的弟子,低不下头亲自去找个日渐衰落的逍遥门的弟子,就写了战帖,派人送到薛淮玉的居处去,约其明日申时在城外一战。 得知消息的秋云尘暂时按下亲自去寻人的想法,只待第二天去观战。其实他对薛淮玉的实力也好奇得紧,更想见识见识传闻中一剑破万敌的逍遥剑法。 儿时也曾亲眼目睹段叔叔和父亲的比试,逍遥剑法胜在轻盈,招式多变,往往能从敌人最不经意处制胜。松灵派的剑法却以力道见长,擅长正面制敌。 七玄洞弟子杜承元邀薛淮玉比武的消息不胫而走,一夜过去,江月城外早有众多武林人士聚集,其中也不乏各门派弟子。 城外有一破庙,荒废许久,正好做比试的场地。杜承元今年不过十七,年轻气盛,又得七玄掌门陆长天亲传,从小到大除了洞中长老和师傅外未尝一败。 他自知不能和前辈想比,却不想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偷儿突然压他一头,不是说领悟了逍遥剑法第十一层吗?他倒要看看当年剑神的风姿! 就算是输了,那人还长他几岁,也不算丢脸。 打算得极好,哪儿知他从辰时等到了酉时初,也没见人来。 “你确定薛淮玉亲手接了帖子?”杜承元问站在他旁边的七玄洞弟子,“他怎的还没有来?” 他可没想过薛淮玉会不愿意来。 那弟子眼神闪躲,支支吾吾道:“我,我站在院门外听见里面有响动,就把帖子扔了进去,并未亲眼见着人……” “蠢货!” 杜承元简直要被气死。这破庙里如今或坐或立来了不少武林中人,为得就是看个热闹,过了这些时辰,眼看着日头往西去,早就有人不耐烦了。 “我说杜少侠,和那逍遥门盗徒比试的消息可是你传出来的,如今人在何处?”靠在门边上的大汉忍不住问道。 这还算是客气的,角落里穿着破烂的丐帮弟子却嘲笑道:“我看你这小子人不大,谎话说得挺厉害,老子可没时间跟你耗!” 说着就站起来往外走,边走边扯下腰间的酒葫芦往嘴里灌,最后呸地一口吐在地上,“什么东西!” 气得杜承元满脸通红,手直按在剑柄上就要冲出去杀了那个老乞丐,被身后的中年男人及时制止了。 其余人虽未说话,但神色间不难看出嘲意,更有甚者跟着那乞丐一同走了。 破庙外有棵大榕树,站在树杈间的秋云尘和花寒目睹了这道场面。花寒嗤笑一声,“听说那是陆掌门最宠爱的弟子,就这模样,若他以后当了掌门,我怕七玄洞还不如逍遥门。” 秋云尘只当没听到这话,抬首望向城门的方向,依旧只见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和从破庙里走出去的几个人影。 渐渐的破庙里人都快走了个干净,杜承元也等不下去了。不管因为是帖子没送到,还是人不愿意来,他今天的脸都算丢全了。 正准备带人离开,就听到之前被派出去找薛淮玉的七玄洞弟子的声音远远传来:“来了来了!” 靠着树枝假寐的秋云尘瞬间睁眼看向那处。 只见夕阳下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走来,白衣乌发尽在风中飘摇,那人背着长剑,怀里抱着漆黑的一团,走到近处,抬头往上,姣好艳丽的脸庞直入秋云尘的眼中。
第10章 惊言 一时间天地似乎都静止了。 直到杜承元充满怒气的声音响起:“你便是薛淮玉?我等你等得好苦哇!” 秋云尘回过神,就看到杜承元持剑冲来,剑尖直刺薛淮玉的面门。他不禁心里一紧,从树上跳了下去,花寒也跟着跳下。 薛淮玉一个侧身堪堪躲过,就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在场的人都瞬间看向源头。 连杜承元也停下了动作,愤恨道:“跟我比试还带着婴孩,你这是看不起我吗?” 薛淮玉没说话,偏头看了眼臂弯里裹得严严实实的黑布包,就抬脚走到秋云尘面前,“风扬兄,麻烦照顾一下。” 不等秋云尘回答,布包就被塞到了他怀里,还能听到刺耳的啼哭,头一回抱小孩儿的秋云尘有些不知所措,可薛淮玉却已经转身走了。 还是花寒看不下去接过手,轻轻拍打着背把婴儿哄得不哭了。秋云尘好奇地掀开遮在上面的轻纱,红彤彤皱巴巴的小脸就映入眼帘,这孩子眼睛闭得紧紧的,似乎是又睡着了。 这边秋云尘两人顾看着襁褓里的婴儿,另一边薛淮玉和杜承元已经交完了手。 不过十几招,杜承元就被打得连连后退,而薛淮玉的剑甚至还未出鞘,顿时高下立见。 散布在四处还没走完的武林人士都感觉有些索然无味,他们是想来见识传说中的逍遥剑法,而不是看人戏耍一个孩子的。 他们没有和杜承元交过手,单看刚刚的比试,也看不出这位七玄洞洞主得意弟子的厉害,只觉他名不符实,不过是个连剑都握不住的孩子。 而在场的七玄洞门人却露出了别样的神情,看向薛淮玉时都带着不可思议。特别是站在人群最后面的中年男人,紧锁着眉头,面色沉重。 虽已知自己技不如人,但杜承元显然很不服气,他败得太快,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被压制到他自己都觉得刚刚的一切都是假象。 于是他咬牙道:“你为什么不拔剑?不是说你学会了逍遥剑法第十一层吗?使出来让我看看啊!” 薛淮玉闻言看向右手臂都在微微颤抖的杜承元,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紧接着秋云尘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利刃出鞘,那人那剑,仿若融为一体,像划过天幕的流星,将天际照得雪亮。风,止不住的风声灌入耳中,将裸露在外的肌肤刮得生疼。眼前似乎出现了数道剑影,尽数朝一处斩去。 远处的树林枝叶落了一地,数十棵粗/壮的大树被拦腰斩断,断口整整齐齐。 前方还隔着站立的人,后方的树木却被斩断。 而杜承元早就被吓得呆愣在原地,冷汗淋漓,手里的剑也掉落在地面,众人都睁大了眼睛。 “逍遥剑法第一式,风仪。” 这一声如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心里。在场中人谁没见过逍遥剑法?往年武林大会也是见识过逍遥掌门和门中弟子出手的,可…… 可却和段叔叔的招式有如天壤之别。 第一式,第一式…… 秋云尘的心顿时跳个不停,在胸腔里咚咚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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