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宾主尽欢,席上气氛热闹。 秋云尘问起逍遥门悬赏一事,段如海才敛下了脸,哼笑一声:“说起这事儿我就来气,你可记得前些年我提起的那个弟子?” 自赶走雾居山后,逍遥门的势力一年不如一年,掌门年纪见长,除了当年的长老几人,和出名许久,秋云尘见了都要唤声前辈的,门下弟子竟再找不出一个惊才艳艳之辈! 与秋云尘同龄的,无一不是天资不足。 往常段如海到武林盟每每看见秋云尘习武练剑,就感叹门中找不出一个能与之相比的,更戏言要把秋云尘带回逍遥门做关门弟子。 直到三年前。 那时秋老盟主病情有所好转,能坐着轮椅出来透透气。段如海高兴地上门,并言明门中出了个比秋云尘天资更甚的弟子,已被他收为了亲传弟子。 秋云尘记起段如海当时脸色,欣喜如狂,得意洋洋。还拉着他说有时间让他们见上一面,比试一场,看看孰强孰弱。 可还没找到这个机会,秋老盟主就病逝了。秋云尘守孝三年,这件事也被他抛之脑后。 往日记忆浮现,在那座小城遇见的面孔又钻进脑海,秋云尘小心道:“段叔叔说得可是薛师兄?” 他记得那人好像是比他年长一岁。 “哼!”段如海脸色黑得似锅底,一掌拍在桌上,将瓷器震得直响。“亏我把他看得比自己还重,竟没想到是这种人!” 这才开始讲解: 原来,薛淮玉本是逍遥门附近一商户之子,祖上还曾是官户,家中有一兄长,父母俱在,自小被宠得无边,要什么得什么。十二岁后更是说要闯江湖,不顾父母兄长劝阻,拜进了逍遥门。 但进了逍遥门后,便不如家中,少爷脾气大,吃不得苦。最后被赶回家里。 如果只是如此,这人或许要做一辈子的娇娇少爷。但后来家里得罪了商会,货物挤压卖不出去,父亲被逼无奈出海寻买家,死在了半途,母亲为此哭瞎了眼睛。家道中落,兄长扛起一切,他也彻底改了性子。 后来又想进逍遥门,被拒后跪在山下一天一夜,最后还是一位长老心软,把人带回去亲自教导。 天资虽不高,但好在勤奋,每日起得比谁都早,还揽下了撞钟的差事。一年又一年,功力也有所长进,可才安稳了没多长时间,就跑去商会报仇,找当年给他们家使绊子的副会长,被人打断手脚扔到家门口。 兄长欲哭无泪,求到逍遥门,小命得救,这下子逍遥门上下看他犹如瘟神。 抵不过人苦苦相求,又有多年情分,林长老还是把人带在了身边,并常年锁住院门,不让外人出入。 没想到这一次薛淮玉是真的开了窍,并且懂了事,不再说报仇的话,还愈加勤奋的练功。 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次随林长老去五南城剿灭雾居山余孽,其首领武功奇高,连林长老都有所不敌,堪堪拦住对方的一招后,打定主意撤退。 就在这时,被派去报信的弟子重伤归来,说城门被堵,整个城池已成为雾居山余孽的巢穴。 一直沉默的薛淮玉将林长老推到后方,利刃出鞘—— 那一夜,五南城的哀嚎响彻四野。 雾居山的余孽一个都没逃出去,鲜血染红了街道,而逍遥门众人更是震惊不已。 回到山门后,听闻此消息的段如海到林长老院子里拉了人对招,两人竟打了个平手! 虽然是他未出全力,想要试一试这弟子的底,但结果呈现在面前,让段如海狂喜。 一番追问之下,薛淮玉才说是他偷偷去了后山山涧,学了刻在石壁上的剑法。 逍遥门立派祖师曾站在武林之巅,有剑神之称,一手逍遥剑法凌厉飘逸,千变万化,无人能敌,但其后代和弟子始终学不会完整的剑法。 临终前将剑谱刻下,只待有一天能有门人习得,发扬光大。可这一等就是百余年,逍遥门历代掌门,只有这一任学到了第八层,始终参透不了后面的剑招,空有其表。 薛淮玉虽天资不足,却意外领悟,又勤加练习,突然就开了窍门,这让段如海如何不喜?当即便收为亲传弟子,更有将门派掌门传下的想法。 这几年把人藏着掖着,亲自教导,还把门中事物一点点交予,就等有一天震惊整个武林。 没想到啊没想到…… “我真以为他现在心静下来了,还颇为欣慰,竟没想到他偷了玉苏剑跑了,我还从他书房里找到了一封未销毁完全的书信,寄信之人居然是当年的雾居山余孽首领!” 段如海叹息不已,言语中更有哽咽之声。看来是被这个得意弟子伤透了心。 秋云尘更是说不出话来。他回想起之前在小城中见到的人,似乎和段如海口中的那个割裂开来,一个死性不改,一个温和善良。 更别说还和魔教余孽扯上了关系。 百余年前雾居山还叫做重明/教,是个突然出现在武林中的小门派,十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上,其教主异军突起,打遍江湖中有名的剑客,更是重伤几大掌门。 一时风头无两,当时的武林中人都以加入重明/教为荣。直到后来传出其教主的武功以人血练就,蛊术毒术比武力更强,当时许多城里的百姓莫名失踪,且多为孩童。 此事捅出,重明/教瞬间被打成魔教,教众连夜搬离古木城,回了旧址雾居山,而武林各派在古木城发现了无数白骨。 虽说后来围剿魔教的行动中,名声不显的逍遥门祖师爷一剑收了魔教教主性命,后创立门派,被称为剑神…… 但重明/教并未就此消失,反而如砂石一般散入人群,偶尔出来兴风作浪。 还改了教名,干脆就叫了雾居山。 和魔教余孽扯上关系,就是与整个武林正道为敌,相比之下偷玉苏剑还不算什么大事。那个人,真的和段叔叔所说的一样吗? 若是从未见过,秋云尘自是听信父亲好友所说的话,可之前见那人言谈举止,无论如何也不像,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何况薛淮玉说他偷的是个人…… 秋云尘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干脆不再多想,问道:“他既偷的是玉苏剑,段叔叔为何不公之于众,到时自有武林前辈前去找他。” 而不是含糊其辞只说偷了逍遥门宝物。 段如海叹了口气,“我如何不想?但玉苏剑锁在逍遥门里,今被门中弟子偷去,是门派的责任,他还是我花费了心力教导的亲传弟子,此事和我逃不了干系,而且那书信是真是假犹未可知,我现今就想把他抓回来,问个清楚,若是真的,到时就交予武林盟,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闻言秋云尘皱了皱眉,回想起一路上并未见过几个逍遥门弟子,便仔细问了。 段如海道:“贤侄有所不知,他如今的剑法连我都需谨慎对待,门中弟子更是不敌,我便请了玄机派的掌门,沿路设置阵法,让弟子们暗中跟随,想必不久后就能传来好消息。” 玄机派以奇门遁甲之术闻名,曾以一阵法围困通音寺高僧妙心十日而出名,就连当年的剑神也不敢轻易尝试。 如此也算是个办法,秋云尘点头道:“还是段叔叔考虑的周到。” 之后他们也不再商谈此事,转而说起后日寿宴的安排。 用完晚饭夜也深了。更深露重的,段如海没提让秋云尘练功让他看看的话,而是把人推到自家女儿身边,说让秋云尘将人送回去。 二人相顾无言,静默着从大厅走到百芳园。园子里的侍女抱着披风提着灯笼站在门口,远远地喊了声小姐。 见人就要进园子,秋云尘把人叫住,从袖子里拿出个紫檀木的盒子递过去,“夜深了,早些歇息吧,我走了。”
第7章 赴约 “秋盟主,等一等!” 婉转清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秋云尘转过身去,只见一位绝貌佳人盈盈站立,灯火映照着那张脸庞犹如雾中颤栗的花朵,娇弱鲜艳。 晚风送来一阵阵芳香,和一枚缠了玉佩的香囊。佳人含唇一笑,便躲进了园子。 秋云尘攥着手中的香囊走在前方,花寒背着手跟在后面,时不时轻咳一声,踢一脚路上的石子儿。 “你这是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秋云尘站定,抬眼看向花寒。 花寒笑嘻嘻的,跑过来撞上秋云尘的肩膀,“怎么样,段小姐好看么?” 秋云尘没理他,良久才说:“你不是看见了吗?”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花寒忙摆手表示他什么都没干,只安安分分的跟在后面而已,“不过段掌门既然不阻止,那说明你们的婚事八九不离十了啊,我就等着回盟里替你布置婚房了!” “那就多谢了。” “咱们谁跟谁啊,是吧少爷。” —— 寿宴那天,整个逍遥门热闹非凡。 像秋云尘这等提前到逍遥门的还是少数,多数武林人士都等寿宴当天从铁索上来献礼,以此一展风姿。 也算是整场宴会的重头戏。 万厄山共五条铁索,从四周山峰上连接到山门,这五道关口都有弟子把守记录。 三月廿四辰时末,逍遥门山门大开。此时太阳高升,掌门段如海携女等候在正门广场,右侧新任武林盟主陪立,左侧空崖派副掌门端坐,以及掌门夫人娘家大哥——白霜城陆家家主。 各路人马齐聚于此,秋云尘倒是把在场的武林前辈年轻俊杰认了个脸熟。与武林盟交好的独孟山、沙环派、南渊山庄等自不必说,当初秋老盟主去世就前来吊唁过,那些小门小派以及逍遥门地界上的家族也寒暄了几句。 得到的无非是“秋盟主一表人才玉树临风”这样的说辞,还有夸他“年轻却稳重”的话。 自诩轻功好的侠客们从铁索上来,一时间只看到各处似飞燕的人群,好不精彩。 复有夹杂着内力的唱礼声在四处不断响起: “广湘城林家献南海夜明珠两颗——” “沐风阁献玛瑙手钏一对并字画两幅——” 诸如此类。 都是些不太稀罕的玩意儿,直到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传来:“聚器门献绝品剑一柄,聚宝楼一座。” 顿时所有人都向远方看去。 只见四人抬着顶乌黑软轿,脚尖在铁索上轻轻点过,转瞬间便到达了广场。轿沿边抱着长剑的白衣小童弯腰掀起帷幔,轿中就出来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广袖黑袍,长发披散,一根桃花枝别在耳后。他右手握着把扇子,左手攥着小童的手臂,似要将全身力气都压在小童身上。他系着纯黑的狐皮大氅,衬得那张脸白皙若雪,额间疤痕犹若桃花,一双狐狸眼含着笑意,偏头斜睨着众人,眼中自有万千风情。 这是一个媚到极致的男人,骨子却透露出慵懒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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