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漭表面温和,可是那双眸子冷的宛若浸过冰,处处寒凉。 宋羽衣是不可置信的,她能赢过自己的师父,她以为自己怎么也不该输给澹台漭,可是两次都被澹台漭轻描淡写地挡了下来。 一股被欺骗,又不可置信的愤怒在他心里生根发芽,看着澹台漭的视线无比愤恨。 宋羽衣是被人从小夸到大的,根本就没尝过输是什么滋味,在她的认知里,这世上所有人都应该让着她。 父皇的后宫妃嫔各个让着她,就连兄弟姐妹也全都让着她,哄着她,她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没受过这么大的辱。 其他宫女太监见澹台漭很快就消失了,他们公主在原地气得瑟瑟发抖。 澹台漭倒是心情颇好,宋羽衣找他麻烦这事儿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宋羽衣善妒,特别是美貌这方面。 “哎哟,有戏看咯!”澹台漭独自乐呵死了,就连晚上吃酒的时候,脸上的笑都没停过。 而琉璃殿。 澹台漭走了没一会儿,宋羽衣便找到了琉璃殿,势要见一见洛无尘。 宫里的小太监拦不住她,谁拦就鞭子伺候,五个小太监全被打趴下了。 白芍跑得快,冲进屋就朝洛无尘喊:“大人,不好了大人,十三公主打来了。” 洛无尘进宫这么久,除了已故皇后与主动找过他的莫贵妃,后宫中的人他就没见过别的。 “什么叫打来了?”蓼实见白芍跑得上气不接下去,把他扶了起来。 “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十三公主来了……” “洛无尘,你给我出来。”外面响起了一道愤怒至极的声音。 霜燧鸟倒是胆子大,直接学着那声音吼起了“洛无尘,洛无尘,出来,出来……” “去看看吧!”洛无尘淡淡出声,伸手点了一下刚清理完墨汁裹在棉布里的霜燧鸟。 “是,公子。”蓼实微微扶着洛无尘,让他借着点儿力。 洛无尘被蓼实扶出去,就见琉璃殿其他五个太监全都躺在地上哀嚎,脸上、脖子上都是鞭痕。 洛无尘抬眸看向宋羽衣,温和点头:“不知公主驾到,有失远迎,蓼实,备茶。” “茶就不必了。”宋羽衣看着洛无尘一副快死了的样子就觉得晦气。 好看也没好看到哪儿去,她捏了捏手里的鞭子,“听说国师大人神医在世,大人进宫这么久本公主都不曾来拜访一二,实在不像话。” 宋羽衣可不是在说自己不像话,而是说洛无尘,身为国师住进了后宫,却不曾主动拜见她一国公主,这才是真的不像话。 洛无尘又怎么可能听不出宋羽衣的意思,只道:“公主言重了,在下不过区区国师,实在不敢劳烦公主主动来请在下,敢问公主造访琉璃殿,可是身子有何不适之处?” “你连自己都不能医,还能治别人吗?”宋羽衣这话是明晃晃地说洛无尘欺君了。 蓼实备好茶出来,脚步沉着地捧着茶走到宋羽衣面前,“公主,请用茶。” 宋羽衣看了蓼实一眼,目光缓缓扫到蓼实手里的茶水上,手中长鞭忽然就差蓼实挥了下去。 洛无尘眼睁睁地看着那一鞭落在蓼实手上,发出「啪」地一声巨响,一条绯红带血的鞭痕就出现在蓼实手上,可蓼实手里的茶,依旧端的稳稳的,没有溢出分毫。 洛无尘原本是想动手的,奈何这几日他处在内力受阻的情况下,根本做不到。 所有人都听得浑身一抖,不敢抬头。 宋羽衣绕着蓼实走了两圈,目光打量,“你叫什么名字?” 听着她这话,洛无尘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她想把蓼实从他身边要过去。 洛无尘轻轻抬手,白芍意会,扶着洛无尘下了阶梯,走到宋羽衣面前,“恐怕得让公主失望了,这人,你带不走。” “跟着我有什么不好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难道跟着你一个活不久的人,就有未来么?” 宋羽衣字字句句都在咒洛无尘死,蓼实已经听出了气性,却依旧沉着,“属下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多谢公主厚爱。” 宋羽衣嗤笑地看着洛无尘,观察着他的样貌,许是公主见过的美人儿太多,也许是别人对她错误的夸赞让她素来眼高于顶,根本就瞧不上洛无尘这一副病体样儿。 “能让澹台漭夸赞你,本事不小啊。”宋羽衣的视线很是轻浮,洛无尘却不为所动。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位公主的脾性,可洛无尘几乎将宋氏皇族老底儿都掀了,还能不知道这位公主什么德行? 她的顺意宫不止打死过宫女太监,还打死过许多养在宫里的面首。 雍国国风淫扉开放,却也没有人能有宋羽衣这般大胆的。 洛无尘一直没怎么关注过她,全因宋羽衣于他而言,用处并不大。 不过既然宋羽衣主动找上门来,那便另说了。 听着宋羽衣的话,洛无尘算是将宋羽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来龙去脉猜了个大半,一边觉得澹台漭幼稚,一边又觉得,此番作为虽然幼稚,却是确确实实地让他有些困扰。 也是现在,洛无尘忽然发现澹台漭的一个特性,他惯于用表面的幼稚掩饰自己,却能将这股幼稚发挥它最大的用处。 难怪澹台卓一直言澹台漭还小,这番看起来像是意气用事的行径确实挺「小」的。 洛无尘发现,他还真是小看了澹台漭。 “能得统都夸赞,实在有幸。”洛无尘依旧笑得温和,面对公主的怒意,洛无尘就像浑然不知似的,语气从头到尾都没变过。 宋羽衣见洛无尘油盐不进,不由转向蓼实。 蓼实幼时虽然是个小乞丐,不过后来被洛无尘捡了回去,吃的方面从没亏待过,又因习武。 尽管只有十六岁,可是身量已然比洛无尘高出半个头,体格也颇为健壮,再加上,蓼实的五官长得确实不差。 蓼实是一种刚毅又沉稳的俊俏,跟青黛那种富贵小公子的风格全然不同。 这是宋羽衣最喜欢的一种长相。 见宋羽衣盯着蓼实看,蓼实面不改色,活像宋羽衣是透明的。 “公主,今日事在下不会告知皇上,男女有别,公主还未出嫁,恐有损公主声誉,公主还请回吧!”洛无尘态度疏离得很。 此话的作用乃为提醒宋羽衣,但是宋羽衣没有听出来。 如此心性,让洛无尘笑了。 宋羽衣——当真好利用得很。 宋羽衣见蓼实站在洛无尘身后,半步也不愿往前踏,只得恶狠狠地盯了洛无尘一眼,威胁道:“你给我等着。” “恭候公主。”洛无尘倒是应得快。 宋羽衣本就是个暴戾性子,洛无尘这不痛不痒的语气与神色,让她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却又不敢真对洛无尘如何。 她父皇纵然宠她,可在太子哥哥派人去接洛无尘的时候,皇帝便告知他们所有人——洛无尘,就是他的命。 宋羽衣感觉吃了一肚子的憋闷气,转头就去乾宁殿找皇帝告状去了。 宋羽衣一走,洛无尘便让白芍给宫里的几个小太监上伤药,他拽着蓼实进了内殿。 洛无尘看着蓼实手上的伤,两只手齐腕,再到鞭子弹回来打到了手背上,那鞭伤就像一条缠在手上的猩红毒蛇在吐着信子。 “你本可以躲掉的。”洛无尘有些心疼,不管是蓼实还是青黛,他都舍不得动分毫的。 “但是躲了,只怕公主会不死不休,平白给公子添麻烦。” 洛无尘闻言微怔了一下,心里微微泛着几分苦,他一边给蓼实上药一边道:“莫让自己受委屈,你家公子能应付。” 蓼实抿紧了唇,他自然知道他们家公子能应付,可他们家公子,已经很累了,他们除了听话办事,却什么都做不了,多少有些无力感。 “不委屈的,公子。”就算是青黛,在今日这种情况下,没有公子应允,也是能忍得住的。 洛无尘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对青黛跟蓼实而言有多重要。 洛无尘就像是他们最重要的家人,保护家人,拼了一条命,那又如何? 他们对洛无尘,从来都是毫无保留的。 但是蓼实也希望,自己能懂公子,能为公子分担哪怕一分一毫也好。 但是洛无尘不说,那么他便也不问,他一直都知道公子有秘密。 从前在傲风山的时候,他跟蓼实练功,洛无尘便会朝着皇城的方向望,他们不知道公子在看什么,这一望,就是许多年。 而今,蓼实大概知道了洛无尘必须进京的缘由,可是,他还是想听公子亲口说与他听。 是什么血海深仇?还是什么? 这天下恨宋氏的人多了去了,发生在那个时间段的事太多了,具体的蓼实猜不到。 甚至是他跟青黛,多半也是在那个情况下成为孤儿、沦落成为乞丐的。 只是蓼实跟青黛都不记得沦为乞丐之前的事了,甚至自己的爹娘他们都想不起来姓甚名谁。 这十六年来,最开头的记忆,便是乞丐之后,洛无尘朝他们伸出的那只手,还有那句带着几分清浅与软糯的“你们要跟我走吗?” 是洛无尘给了他跟青黛一个家,给了他们兄长、父母这样至深的感情。 其实他们公子有一点想错了。 他跟青黛不是谁离不开谁,他们是两个人都离不开洛无尘。 说他们像是没断奶的孩子也好,说什么都好,他跟青黛在必要时,都能互相放弃对方,却独独不能放弃洛无尘。 青黛表面上看着单纯粗糙,其实内心跟明镜儿似的。 青黛知道公子是故意支走他,毕竟查赤令军,有听风楼就好了,没必要青黛亲自出去走这么一遭,青黛全都知道。 但是为了让洛无尘放心,他也想让洛无尘看到自己并非表现出来的那样,他也能长大,也能跟蓼实一样成熟。 走这么一遭也是好的,他能让公子看到他长大。 这全是青黛走了没几日,给蓼实的私信,还特地嘱咐蓼实不要告诉洛无尘,他怕公子心疼。 洛无尘给蓼实包扎的时候很轻柔,也很用心,但是手法娴熟。 以前他跟青黛练功的时候受了伤,洛无尘也是这样为他们包扎的,只是会调笑他跟青黛,气氛远比现在活络热情。 “好了!”洛无尘给蓼实用了最好的伤药,“两三日应该就好了。” 洛无尘收拾了残局,蓼实看着他的背影,想要问什么,却最终还是道:“公子,澹台漭明显在利用公主针对你。” “我知道。”没有伤蓼实,洛无尘倒还好说话,可千不该万不该,宋羽衣出手伤人。 “放心吧,这打我不会让你白挨。”始作俑者澹台漭,他也不会让他好过,洛无尘嘴角勾着轻笑:“我会好好「照顾」小将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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