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明明宋殊禹说话的语气不重,却让姑娘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哆嗦。 姑娘也不敢去找那个画本了,脸色发白地站在原地。 “有个词是祸从口出。”宋殊禹看着她,“慎言。” 姑娘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你们继续写,我出去招待客人,写好了拿给我就是,我在外面等你们。” 说完,姑娘也不等柳玉和宋殊禹的回应,转身跑得没了踪影。 柳玉懵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他颇为委婉地对宋殊禹说:“你方才是不是有些凶了?” 宋殊禹一脸无辜:“有吗?” “有……”柳玉叹气,“唉,算了。” 他感觉宋殊禹就是这样的性子,就算要改,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还好和宋殊禹生活在一起的他已经习惯了。 写完欠条,他们揣着三两银子离开了书肆,柳玉以为宋殊禹会直接回去茶坊,结果宋殊禹带着他去了上次买成衣的铺子。 铺子老板认得他们,瞧见他们进来,便热情地招呼过来:“两个小兄弟,你们又来啦,但这时间没到呢,衣服没做好,你们现在也拿不到衣服呀。” 老板说的是上次帮宋殊禹做的几套冬衣,这才几天时间,连做一件上衣都不够。 柳玉有些尴尬,正想说自己只是随便逛逛,就听得宋殊禹说道:“我们不是来拿衣服,我们是来买衣服。” “买衣服?”老板一听有生意做,顿时笑得更加灿烂了,“你们这次要买谁穿的衣服?” 宋殊禹没有回答老板的问题,他径直走到一件高高挂起的成衣前,指了下成衣,吩咐老板:“有劳帮我把这套衣服取下来。” 柳玉跟在后面,一眼认出了那套衣服正是上次宋殊禹看过的衣服。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套衣服价值三两银子,当时可是吓得他连再碰一下衣服都不敢了。 “甄大哥。”柳玉又不是傻子,事已至此,他自然很快察觉到宋殊禹要做什么,连忙上前拉住宋殊禹的手,“那套衣服太贵了,我不要。” 宋殊禹回头笑道:“不贵。” “可是它卖三两银子!” “正好我们方才拿了三两。” “那、那也不能全部用来买衣服啊。”柳玉一张漂亮的脸蛋几乎皱到一起,他脸上写满了抗拒,“我不缺衣服穿的,我有好多套可以换洗的衣服呢。” 但都不是他自己的衣服,他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自己的衣服,都是捡着卢连才不要的衣服穿。 好在卢连才喜新厌旧,一件再好的衣服穿一阵子就腻了,卢兆田又穿不得那些衣服,柳春华再心疼也只能拿给他穿。 衣服嘛,能穿就行,不讲究太多。 不过宋殊禹和他不一样,宋殊禹不用干活,又能读书会写字,指不定以后可以在哪里讨个活儿干,当然得穿好些。 这么想着,柳玉就有底气了,他理直气壮地劝宋殊禹:“三两银子可以买好多东西了,你要抄的书,你的冬衣和鞋子,还可以买好多只老母鸡给你熬汤补身子。” “你这个小兄弟,怎么光想到别人去了?”已经把衣服取下来的老板噗嗤一笑,“你说了这么多,结果都是买给他的东西,你自己就不买点什么吗?” “我没有要买的东西。”柳玉很小声地说,“我的东西够用了。” 老板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不知想到什么,视线在柳玉和宋殊禹之间来来回回地转了好几圈。 最后,老板说了句:“你们兄弟俩的感情可真够好的。” 本来这句话没什么,可一旦被老板用调侃的口吻说出来,就好像有点什么了,连一向迟钝的柳玉都感受到了不对,脸颊轰地一下红透了。 他条件反射地松开宋殊禹的手,甚至往后退了退。 宋殊禹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却没多说什么,只从老板手里拿过衣服,转手递到柳玉怀里:“去试试。” 柳玉还想拒绝,可宋殊禹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 “我抄书就是为了给你买这套衣服,若你不要,我辛辛苦苦地赶着时间抄书又有何意义?” 柳玉犹豫了一会儿,没再拒绝。 铺子里有专门换衣服的屋子,但里面较为狭窄,摆上放衣服的椅子后,就只能容下一个人了。 柳玉生怕宋殊禹在外面等久了,进去后就十分迅速地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可当他换上铺子里的衣服时,问题随之而来。 这套衣服是秋冬的衣服,尽管不像给宋殊禹做的冬衣那般里三层外三层,可里衣和外衣都不薄,加上穿法复杂,他一个人在狭窄的屋子里折腾了很久都没把衣服穿上。 柳玉急得汗都出来了,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帘之隔的外面突然传来宋殊禹的声音。 “换好了吗?” “啊?没有。” 宋殊禹似乎听出了柳玉语气里的焦急,声音再次响起时,就贴着一层薄薄的布帘:“怎么了?” 柳玉心里一慌,下意识地靠到墙上:“没、没什么!” 宋殊禹安静了一会儿,伸手把布帘掀开一角:“我进来了。” 柳玉想到自己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一听宋殊禹说要进来就急了,可他一个人确实穿不上这套衣服。 想来想去,他没有出声拒绝。 宋殊禹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见柳玉没有抗拒的意思才把布帘掀开大半。 下一刻,他便看见脱得只剩下一条打底裤子的柳玉一脸绝望地贴墙而站,可能觉得自己这副模样丢人,在宋殊禹看过去后,柳玉不声不响地换成了背对宋殊禹的姿势。 由于衣服没拉上去,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背。 宋殊禹才知道原来一个人能白到这种程度,以至于背窝和肩胛骨都十分明显,好在柳玉虽瘦,但最近几个月也涨了不少肉。 宋殊禹难得愣了许久,回过神来,他赶紧走进来并放下布帘:“怎么把里面的衣服也脱了?” 里衣分了两层,一层被叫做中衣,穿在中间保暖,剩下一层则贴着皮肤穿在最里面,铺子里卖的成衣只有中衣和外衣,试衣服时只需换了中衣和外衣即可。 宋殊禹没有记忆,可他想应该没有哪个人会在试衣服时把贴身衣服也脱了。 不对。 现在有了。 许是宋殊禹的语气太过惊讶,一时间羞得柳玉把头也转了过去。 柳玉仿佛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身子在抖,声音也在抖:“我的衣服有两天没换了,我怕脏了铺子里的衣服。” 宋殊禹闻言哭笑不得。 “我现在穿不上去衣服了,脱也脱不下来。”柳玉的声音听上去好像急得快哭了,“甄大哥,你帮帮我……”
第55章 欲言又止有些话以后再说 宋殊禹轻叹口气,走上前拿起柳玉放在椅子上的贴身衣服:“你的衣服可比铺子里的衣服干净多了,不然我们买了衣服回去为何要洗一遍再穿?” 柳玉发现宋殊禹的话有些道理,想了想,正要开口,却冷不丁地感觉身上一凉——宋殊禹三两下地解开了他身上衣服的带子。 “来。”宋殊禹说,“把你自己的衣服穿上,别着凉了。” 这个时候柳玉不好再说什么,哦了一声,听话地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放到椅子上,他作势要从宋殊禹手里拿回自己的衣服,谁知宋殊禹蓦地将手抬高。 柳玉伸过去的手落了空,他茫然地看向宋殊禹。 只见宋殊禹面不改色地把衣服展开:“我帮你穿。” “可是……” “手。” 柳玉话音一顿,乖乖将手穿过袖口。 他的衣服倒是好穿,随便往身上一套就行了,可衣服在宋殊禹手上,显然宋殊禹没有随便一套的意思。 柳玉第一次穿衣服穿得如此缓慢。 期间,宋殊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后背,对方指尖微凉,却叫他忍不住地战栗起来。 这间屋子太窄了,本来只能容下一个人,可这会儿硬是挤了两个人,以至于他们的身体几乎挨在一起。 哪怕柳玉没有回头,也能感受到宋殊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的轨迹。 他莫名有些热。 明明外面还有老板招呼其他客人的声音,却好像离他很远很远。 那种微妙的、晦涩的、捉摸不透的情绪又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爬上了柳玉心头,他慢慢红了耳根,扶在墙上的双手悄悄攥紧。 柳玉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殊不知他的异样全被后面的宋殊禹看在眼里。 宋殊禹为柳玉拉好衣领,目光在那段白皙的脖颈上停留了一会儿,突然开口:“等你把新房修好,我就要走了。” 柳玉猛地一僵,反应过来后,他急忙转身,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你去哪里?你要回家了吗?你恢复记忆了?” 柳玉问得急,连衣服都没顾得上穿好,前面的带子没系上,衣领敞开,露出大片白的晃眼的胸膛。 宋殊禹没有急着回答柳玉的问题,他慢条斯理地帮柳玉整理好衣服,又系上带子,才说:“这几个月托你的福,我想起了很多事,还记起家里有件很重要的事等着我回去处理。” 柳玉呆呆地哦了一声,一时半会儿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虽然他早就知道宋殊禹有一天会离开,但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他都…… 他都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有超过半年呢。 想到家里即将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柳玉心里难受极了,对方还没走,他就已经开始伤心起来。 可他明白自己没有立场挽留宋殊禹,更没有资格为了这件事给宋殊禹添堵,宋殊禹又不是第一次说要离开的话。 柳玉深吸口气,努力挤出一抹笑容:“甄大哥,你记起你家在哪儿了吗?” “嗯。”宋殊禹拿过放在椅子上的衣服,一边给柳玉穿一边说,“在京城。” “京城啊……”柳玉低着头想了想,尽管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却感觉心里的难过和悲伤像洪水一样涌了上来,怎么压都压不住。 京城离这里好远好远。 他没去过京城,但他之前听邵文鸿说那个远在京城的亲戚又坐船又坐车总共折腾了一个多月才回到桐溪县。 倘若宋殊禹回了京城,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 想到这里,柳玉有些呼吸困难,他重新用背和后脑勺对着宋殊禹,飞快地下了眨眼,努力逼退蔓延到了胸口上的酸意。 “京城好远的。”柳玉强装镇定地说,“我连桐溪县都没出过,帮不上你的忙,只有到时候问问村长他们,村长出过桐溪县,他应该知道路线和驿站的位置。” 宋殊禹没有插话,一直在安静地帮柳玉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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