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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魏霖 ===== 我在灵泉宫活动很自由,不过白天时,我也不会往他们上朝开小会的地方走。怕撞见以前的同僚,说点让我不痛快的话。没想到那天突然还是让我撞见了——魏弃之就在去年桃林爱占据的那个山坡上的亭子里,在和一个人对弈。起初我还以为是韩啸云或者何纪安呢,连忙想原路返回避开,但紧接着意识到那人穿的常服,而且紧接着见他抬起袖子,遮面侧头躬身咳嗽起来,姿态不像韩将军或者何先生,或者我熟悉的任何人。我寻思这谁啊魏弃之乐意带人到这来听风下棋……魏弃之一抬头,看见我了。 他没示意我离开。和他下棋的人注意到他的举动,也转过头来,看向我。完全不认识,这谁啊,又哪冒出来的我从来没听说过的他旧识吗?看着特瘦,跟生着什么大病似的,但模样还挺好的…… 呃…… 这个人转回头,对魏弃之说了一句话,不知道是什么,竟令魏弃之笑了一下。接着这人站起来了。刚起来时,魏弃之好像是有点想拦他,但终究没去拦。 这人冲我一拱手。他和我打招呼,但我不认识他。他既然不认识我都和我打招呼,我若不过去认识认识他,就是太无礼了。 我转身走了。 没走多远,有侍卫轻功追上来拦下我,说陛下请我回去。 * “阿信,”魏弃之说,“怎么这样没礼貌?” 我不说话。 和他下棋的那个人突然笑了一声。我感觉那个笑里带着刺人的讥讽意味,不禁皱眉。他敢当着皇帝的面这样笑,皇帝还没觉得他这样御前失仪,真是…… 魏弃之专注地审视棋盘,半晌,没有下,把棋子放回棋罐。那人对魏弃之说:“得罪了。” 好家伙,我觉得我哪天要是和魏弃之打架打赢了,我也不敢和他说这句得罪了,因为这可能恰恰就是实情……这位大兄弟真是和桃林一样够勇的啊!这么勇的人没准—— 魏弃之转过头来,看向我。 “阿信,还认识他吧,”他说,“那年领命清剿戾太子余党,你在皇宫见过他——这是故昭义公主的驸马,魏霖,魏时雨。” 我还来不及反应,那个人又兀地笑起来,笑得有点猛,引出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不得不又掩住半张脸,弯下腰去,好一会才重新直起身,对我一拱手。 “霖,幸会将军。”他说。 我是怎么在皇宫见过他呢?根本不算见过。当时我跟着魏弃之面圣完出去,看到另一人进去。错身之后,魏弃之告诉我,刚才那个就是云泽昭义公主的夫君魏霖,我之前根本就随便一瞥没留意,回头再张望只看到紧闭的殿门。魏弃之要是不提,我可能都想不起来这一面的“见过”。 好吧,现在重点是——魏霖是吧,胸无大志不求上进,放浪形骸只好男风的魏霖,是吧。魏弃之可从来不和人跑这儿来谈公务。难道说真是—— 可是,就算魏弃之想……我能说什么?我有什么立场和资格说什么? “嗯,”我说,“我能走了吗,陛下?” 魏弃之没说话,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魏霖——不愧人家说他放浪,在皇帝面前跟自己家里似的自在,悠然开口说:“刘将军这样看不起我吗?霖倒想知道,陛下是怎么在刘将军面前诋毁我的?” “古人云,君子绝交,不出恶语。”魏弃之说,“卿真是错怪朕了。” 能绝交就是说结交过。 以前他跟我说什么,他和家里不亲啊,家里人都不待见他啊,亲哥都跟堂哥似的堂哥都跟表哥似的。扯淡。跟他和段仲瑜似的,我一直以为他们不熟,结果突然叫我知道,好家伙,他俩的邂逅都能叫桃林改编一下写进□□里了!而且他俩真实的关系比□□还离谱!段仲瑜阵前当那么多人面和他炫耀——上了我?那他和他这位“关系不近”的堂哥呢?是不是还有比段仲瑜还离谱的事?特意把我叫过来干什么? ……反正爷是不乐意奉陪了! “没有看不起您的意思,”我说,“我坐不住,让我现在这样呆着我无聊。恕我要走了。” “陛下还没许将军走,将军竟就要擅离吗?”魏霖笑着对我说。 我站起来。魏弃之看向我。我瞪着他,但是犹豫着,没有迈开腿。 可魏弃之对我笑了一下。 “行了,”他说,“你去吧。” 是我说要走。但真这么痛快得了他允许让我立刻走,我又心里不痛快起来。 我对魏霖一拱手:“真没有看不起您的意思。我现在和您比,谁看不起谁啊,您说是吧?” 魏弃之似乎有点惊讶我会这么找事。但他没有再说我好没礼貌,而是很古怪地笑起来。 魏霖对我一拱手:“将军误会霖了。陛下和霖,绝无私情。” ……这以前吧,都是别人嫌我说话太直白,我嫌别人说话太隐晦。头一次我把话说得有这么的阴阳怪气,直接被对方戳破心思不说,还被回了句这么直白的答案……魏弃之在旁边乐的啊…… “哦,”我说,“有也没啥,我不在乎。” 一颗棋子直直往我脑门砸过来,要不是我多年战场上养出来的警觉和敏锐,肯定被砸中了。我真的差点要开骂,看看周围这么多侍卫宫人守着看着,嗐,算了,爷大度,不和他一般计较!我去也! * 我站在池塘边看我的倒影,想我是怎么了。 以前吧,我听说女人嫉妒争宠的故事,觉得特别无聊。就比如说邓公子写的陈皇后的那个故事,这个男人辜负你了,固然可恨,但你还是深爱他,想要他有一天回心转意,好吧情有可原,结果你为了这个目的去搞他的小老婆们,他好几次都表示她们都不会尊贵过你,你还要给脸不要脸地接着搞,痴心执迷,确实足见爱意深沉,但也很愚蠢啊。 现在我知道,哪是故事里故事外的女人蠢,是听故事的我蠢。 我把一块石头踢进池塘里,荡起的波纹撞碎我的倒影。我重重叹了口气。 要我活就活,要我死就死。我在这里过皇帝的生活还是过乞丐的生活,全看他一时的心意。而且我还走不了,他让我当乞丐的话,我也没法逃命,另谋生路。他真想让我当乞丐,我就得接着余生在这给他当乞丐。 所以,要是,他不移情别恋,我的境遇也就不会变差。信他?信一个皇帝?信一个皇帝说他一定不会让别人尊贵过你?但凡对自己的未来上点心的人,都不会信的。而且我现在真的特别懂为什么邓公子写陈皇后毫不顾及体面——有那么深的旧谊在,她不信他会为了别人处罚她。只要能分走他的人不存在,她和他的情谊就会永远不可替代。陈后失策的地方不是她善妒并且因为善妒而丑恶起来,而是,失去了武帝的喜欢。这个人的喜欢给了你一切,甚至生命,所以……最重要的是他的喜欢…… 但是没法明智起来才是真实的。因为害怕,害怕得心都乱了。只能看到眼前最近的情况——他可能要对那个人移情别恋了,只要那个人不在,一切问题就都烟消云散了。 我对他甚至还没那种喜欢呢! 我突然看到倒影里又出来一个人,吓了一跳——魏弃之!走路又不出声故意吓人玩! 他在我身边站定,同我一起看水里的我们。 “阿信,在想什么?” 在想之前读邓公子的□□时没领悟到的她写出来的深意和道理。 “干嘛拿棋子打我?”我说,“嫌我让你没有面子就别把我叫过去啊。爷可没上赶着凑你们跟前去。” “你不把我放在心上,这副做派不遮掩也就够了,还要成天挂嘴上。打的就是你。下次再说这种话,我还打。”他说。 “一直以来我是不是把你放心上,你心里知道,”我说,“你是不满意我的放法,想让我换成你这样。做不到。” 他一时没驳我。半晌,他问:“当真不在乎吗?” 在乎。虽然不是他希望的理由,是他那样想要独占一个人的私情,但确实也是在乎,不愿意再来个人和我分他的情爱,有朝一日有机会把我顶替。这么一想,更反感起他。他叫我成了这样。 “算了,”魏弃之说,“你不用说出来了。” ……我皱着眉,看向他。为啥总是魏弃之在欺负我,最后却是我觉得他可怜? 他抱着手臂,垂头落寞的样子,我知道他是又把答案想成他最讨厌的那个——没有人在乎他,没有人关心他,所有人一有机会都要抛下他,他必须逼他们不能抛下他,往所有人脖子上栓绳,才能安心。 “反正——”他说。 “在乎!”我打断他,“行了吧!” 我转身走了,和这种鳖孙呆着,压抑,郁闷,想把他打一顿。 他还来拽我? 我侧身躲过,回身就是一拳,被他挡下,反手给了我一掌。真轻,他让我,那不正好——我又是一拳,他躲开了。 “别打脸。”他还有从容给我说句话。 我直接朝他脸踹过去。嗐,挡下,躲开,踢不到,打不到,就是揍不到。 他退到池塘边了,我知道他会反击。 但是吧……哎,我判断他的出招,就总差了点意思。他太快,太灵活,没有什么固定的习惯。却知道我的习惯。 我被他摔水里了。【】我以为他会正面直攻呢! “改不掉的毛病,”魏弃之评价说,“太喜欢进攻。”他向我伸出手,“上来。” 我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他打量着我,又开始在那乐。 “阿信,全湿了。”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嗯,我干的好事。”他伸手来拆我的衣带。 我心头一跳,按住他的手。 “这外头呢?” “去年尚且在这儿玩过你,”他说,“现在怎么就不行了?” 去年,他在这儿淹我,把石头塞我嘴里,折磨够了后又把我给踩【】了。那叫玩吗?那是用刑! ……咳不过那次【】是挺爽的。 【】 “再说一次,阿信,”魏弃之【】说,“你在不在乎我和别人有私情?” 我知道他想听什么,但是看他这么真心挚意渴望的样子,反而觉得,那么说,不好。 “不是你以为的那个缘由。” 他动作一顿,接着继续。他说:“你这张嘴,就是欠【】。” 【】 “做得好,阿信。”魏弃之说。他的声音又低又缓,不知怎么回事我竟忆起从前我得胜回来向他报告,他也是这样平缓中带着欣慰地告诉我:做得好,阿信。我一边回忆,一边被他亲,感觉浑身热得身上的水都要被蒸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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