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你之见,阿信该与你们当中的谁配合出战?” “大将军的训示,让末将深深悔悟了——末将自请随刘将军出战,同心协力,陷阵杀敌。” 其他人也跟风说,他们也同韩将军一样,悔悟了,愿意和我摒弃前嫌,一起同心杀敌。 魏弃之点点头:“你们明白了就好说——明天啸云和老熊率主力正面应敌,世学左翼,阿升右翼,我与阿信绕到后方。记住,我要的不是赢,是全歼。谁还有异议?” 我和韩啸云他们一起错愕地看着他。既然他想的是这么安排,刚才干嘛还要那么敲打啊? 韩将军最机灵,又是带头第一个说:“末将没有异议。” “末将没有。”“末将也没有。”“谨遵大将军令。” 我也跟着比划一下,说:“末将明白了。” “都出去吧。”魏弃之说,“阿信留下——给你讲讲你没听到的东西。” * 他把人都撤走了,却不急着开口,打量我一番,笑道:“我刚才得罪了他们所有人来回护你,叫你扬眉吐气一番,你不感激我,连一点好脸色都不给我吗?” “自来都是下级得罪上级,没有上级得罪下级,何况还是一帮子最会曲意逢迎的下级——哪里是你得罪了他们所有人?是我得罪了他们所有人。” “阿信错了,”魏弃之说,“怎么没有上级得罪下级?我不就得罪了你。” 他这样坦荡,反而叫我不知道如何回嘴。我噎了一下,才说:“你把我吹成那样,我可担不起这种虚名。我和别人,兴许是能在战场上摒弃前嫌,一起杀敌。和你——哼!” “此战利害关系,刚才已经说清楚了。阵上刺杀主帅,军心大乱,我方必败。阿信,我知道你,你一直向往当个英雄,为苍生大义而不是为我拼力。现在机会摆在你面前——我也不信你能和我摒弃前嫌,但我信你刺杀我也要等我们打完。” 他这话的道理,我辩无可辩,这场仗,我自然绝对不可能不尽心尽力,故意使绊子,盼着他们打输好回去治罪——他区区一个魏弃之,怎么能叫我置成千上万人的安乐不顾? 但是——我是真的气啊!我之前认自己是他下属,给他用也就罢了,现在我与他撕破脸到这种地步,我居然还是给他用?还要叫他夸一声好用? 唉!但愿小神童和他泼妇姐姐真能趁此叫我抢了大将军的功劳吧! 魏弃之见我没话说了,勾勾手指叫我过去看舆图。那些旗子正是摆成了他刚才安排的阵型。 “你是西羌,你要怎么对付我?”他问。 ……这叫我像从前那样和他出战还不够,还要我像从前那样陪他推演敌军战术吗? “……窦汀,”我不情不愿地答道,“他派人撺掇西羌,给兵不行,给计却行……” 窦汀,辰国九皇子,我两年前与魏弃之破辰都时对上过他,很年轻却很有天分,懂得把握时机,灵活地出击、撤退。他几百人对我几千精兵,虽说几乎全歼,最后竟然叫主将给跑了。 后来听说他当时未及弱冠,是穿了他老师的盔甲,假装自己是他战死的老师复活,诓着几百人跟他冲过来。那几百人中途就发现他的身份,可感染于他的胆色,将错就错了。紧接着又听说,他回去后给自己取字叫平昭。我们又是笑这小子挺狂,又是感叹这小子挺神,来日必成大患。 ……现在回来给魏弃之打的第一场仗,居然恰恰就是遇到他在背后给策吗? “窦汀会猜你。”我说,虚虚一指,“我在这里,弓箭手埋伏。” “窦汀给计,羌人未必听从。”魏弃之说,“是羌人引以为傲的骑兵,不是弓箭手。有我与阿信在,万人以内不足为惧。” “超出万人。大军直接兵分两路,正面拖延,另一支从背后夺城关。” “主力失去兵力优势,打得更快。到时候随机应变拖延时间,等啸云他们与我接应就可。” “……这很危险。” “比这十倍危险的情况,你我也应付过。” “你我不一样了。” 他垂着眼睛看着舆图。 “那派诱饵吧,伏兵尽出再打。正好叫董柯有机会免罪。”他说。 他把那些旗子一拂,有几个掉在地上,他也不管。他生气了。 我还没气,他凭什么气啊! “窦汀怎么能有能力和胡地的势力联系上,知道吗?”魏弃之问。 “你爱说不说,我不关心。”我说。 “葛媛,”他说出这个名字,我心下一惊,“她小时候被异人带走,不知所踪,十五岁突然又出现,莫名其妙搭上了她远房亲戚葛皇后的关系,入宫给皇后做女史。” 他把舆图卷起来,放进盒子。他看向我:“我当初要找的是南辰应阁的入口。” “……那不是南辰人编出来吓唬人的东西吗?” 南辰人说,他们那有个叫应阁的玩意,是春秋时候建立起来,供奉楚地的天神的,阁内传承着上古通神的法术。那到底是一个建筑,还是一片地方,还是一个组织,说不清楚。所以我一直只当故事听。 “我还真希望那是编出来吓唬人的。你不过就是放跑了一个可怜的小姑娘,而不是应阁养大的能通神的女巫。” “……你以前说,你不信鬼神。” “鬼神,我不信其有。奇门异术,我不敢说其无。南辰葛皇后暴死,皇宫里的人传言她死法离奇,是用自己的死来诅咒她的夫君——后来没几个月,我们就破了辰国都城。” 我想起那个总是很愤怒,从不屈服,眼睛灼亮的姑娘。我们分别时,她在晨雾里向我抱拳,铿锵地告诉我:她会记住我,来日有机会,一定报答这份恩情。 “我当你是要抢什么国玺之类的重要玩意,”我说,“结果是脑子犯浑了,为这种荒诞的故事去折磨那么一个可怜的姑娘——” “呵,你看不起葛媛,觉得她一个小姑娘罢了放跑了也没什么,结果她现在可成了大昭心腹之患——窦汀一人分身乏术,全靠她在各地泥鳅似的到处翻腾,联络势力对抗我——” “你是看得起她,大刑伺候,活该叫她报复你——你当初但凡有点男人的气度,像个君子似的礼貌地对待人家小姑娘,没准现在她鞍前马后的对象就不是窦九郎,是你了!你自己坏事做多了,老天看不下去了,叫你遭报应了——你赖我?” 他突然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摁在桌案上。 “谁都可以说我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不许——再让我听见这种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在别人面前装得那么看重公事,不顾私情,”我说,“大战当头,还要威胁我要割我舌头——我会打完仗再和你算账,难道你会吗?说不定你就趁这机会,叫我落个战死或者半残——” 魏弃之颇为令我毛骨悚然地笑起来。 “这一点你可以信我,我会叫你全须全尾活下来——等我们打完这场仗,我要把你【】得半残或者断气。” 他松开我,后退一步,非常恶心地用一种极为温柔的语气对我说:“阿信,回去休息吧。天亮前出发,这次我派张鸣去叫你,不许有人误我们的事。” * ----
第48章 战场 ===== 这场仗,出发前是在朝堂上勾心斗角,还没打赢就想着打压威望分走功劳的事,出发后是在营帐里勾心斗角,武将们在拉帮结派玩小动作,主帅在话里有话威吓属下。现在开始行军了,我对魏弃之沉着脸,魏弃之也对我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周围人全能看出我俩不和。 我打仗前从来不求鬼神,但我现在,真想拜一拜——老天爷啊,行行好,别叫战局出什么意外。这情形,但凡出点意外,我们能赢就是见鬼了! 董柯带着诱饵队伍在大道上走,如果遇见敌情会派人回来告诉我们。我们走啊走。无事发生,无事发生,太阳出来了,估摸着时辰,韩啸云和梁季熊已经从正面杀过去了……还是无事发生。 ……难道是西羌大傻子不屑用计,所有主力都放在正面和我们硬刚?是我们把他们想聪明了? 刚这么想着,人来了……让董柯带队时,他做将军的打扮,还给他一个人做副将打扮,来的人就是那个假副将。 我心里一沉。不会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吧? 来人报告说,遇上了——不是埋伏,是西羌大军,人数远远超过我们之前的估计。 他们把主力换了一条路,要从这条路上攻我们。 “怎么可能!”我看向魏弃之,“你没派斥候吗?” “开什么玩笑——怎会不派?!”魏弃之说。 他命我们上山坡。董柯既然遭遇了陆行的主力,直接上高处去,应该很快就能看到。 “董柯如何?”他问。 这人嗫嚅了几下,胆怯地说:“董长官带队撤了,属下不知道他们去什么方向……” 长官没下过撤退的命令,将士私自撤退,就是逃兵。 “冲上去送人头没意义。”我说,“这是我吩咐过他的战场机变,他不是逃兵,你不用怕被连坐。” 魏弃之没有驳我,默许了。 “我们出发时,西羌营地有人,在列阵。”魏弃之说。 “那他们是靠着女巫通神的本领,凭空又变出一支军队吗?”我说。 我自然不信什么通神啊应阁啊。不过魏弃之打仗时对情报很看重,他说营地有人,那就是有人……难道窦汀不止去撺掇了,还去送兵了——不会啊!他们相隔那么远,哪有那么多钱粮送一支军队从南辰跑到西羌?难道所谓的大军是虚造声势,其实没有那么多人,董柯他们被唬住了…… 我看到了。 这哪是主力军……这么多人……是全军吧……要是我和魏弃之正面遭遇这样的大军,猝不及防加上兵力差距,士兵一看,慌乱起来,我们必败无疑。 “肯定没有另一支军队,”魏弃之说,“啸云他们发现后,会来和我们汇合。” 这就是个时间问题了……按西羌的策略,应该是要用兵力优势一路碾过来。最后我们扑灭他们障眼的假军队和空营地,他们占据了我们的城关,我们自知中计方寸大乱,他们却夺城成功士气更盛。 现在我们中途发现他们,有进攻的先机。可他们的兵力优势没有变。如果我们没拖住他们,结果还是没差。 “截断他们,”魏弃之说,“先吞一小部分,再抗剩下的。从尾部截断,避开前头骑兵。分两队,一队从侧翼冲散他们阵型,二队绕到后方形成包围之势。” ……那么问题来了:谁去带一队啊。 如果二队没有及时到,或者二队干脆不到,一队就是孤军深入,会被反应过来的敌人吃掉。
85 首页 上一页 33 34 35 36 37 3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