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知道自己要出事,许少卿带着自己的孩子连夜跪在裴府门前,希望能得从前座主搭救,但贪污腐化是真,玩忽职守是真,结党营私也是真,裴公对此并没有心软。 后来便是抄家,问斩。六七岁的孩子,还没长开,抄家之人亦没有起疑,最后落到文书上这是是解决完了。 韩声对此猜测,许少卿可能提前将孩子悄悄送出去,后来拿着许少卿和夫人的画像前去找彭州别驾,真叫别驾在许少卿的眉眼里找出些佟玎的影子。 事情到这里有了些眉目,抽丝剥茧,户部文书上清清楚楚写着许大郎手臂有胎记,问过行馆婢子,也确认了此事。 一切都说得通,幼年佟玎以为裴公见死不救,回到长安后,通过刘傅平意欲毒死老翁珍爱的孙女,就此泄愤。 韩声将查到的结果禀明后,继续道:“娘子中毒时城门还封着,清早得知消息后臣便告知了守城卫,此人一定还在长安。只是长安坊间众多,一坊一坊排查下来,还需要些时间。” 胡柯在一旁沉思道:“寒冬腊月的,不可能不找地方住。长安内所有逆旅住宿都要文书,赁屋亦是。除此以外,能住人的地儿也不少……” 他顿了下,一脸正直地开口:“坊间的穷人家大约给了钱便能让人租住,再就是小巷里做皮肉生意的地儿,长安一百零八坊,除了皇城边上的这些,哪个坊大概都会有这样的事。” 底层人民有底层人民的生活,这一点胡柯和韩声明白,李知竢未尝不能理解。 怨念极深,忍性不强。事后不急着离开,反倒流连于裴府跟前,更像是孤注一掷。 未尝不是做给父母先人所看。 他轻敲了敲面前的案,看着韩声道:“继续搜查长安坊间。此人既然能与旧案产生联系,着意命人去查找此人故居及附近的坊间。” ----
第80章 热爱 ===== 大过年的,言官也不爱给自己找不痛快。 但是打正月初一起始,他们这位太子殿下往裴府里一待就是一整日。 裴家娘子中了毒,按着裴公和裴良靖的功勋,当殿下的去探望一番也没什么。 日日都去是个什么意思?都是老油条,自然看得出这是对人家裴家小娘子上心呢。 可赐婚的旨意还没有下,下了旨未婚夫妻也不该见面,更何况日日跑到人家家中去? 换做平时,李知竢这个太子当的是挑不出任何毛病,无非是年岁到了不成亲不立太子妃,这点事弹劾也没用,弹劾了人家也没听过。 可真到了这一步,刚硬坚直的文官又犯了难。这裴家娘子到长安这些日子一共也没参加过几回宴席,都说容色难寻,花容玉骨,仪态谈吐挑不出任何毛病,上回参加诗会更是做得一手好诗,又是这样的家世,怎么看都是最合适的太子妃人选。 结果险些救不回来,总不能人家病中的时候上一道魅惑太子的弹劾折子吧? 最后拿捏着分寸,不痛不痒地上了几道折子,只说李知竢三日不朝,三日不归东宫,如何不妥如何不规矩。 李彰眯着眼睛看了两行,随手丢在一旁。 裴致在家中对此事浑然不觉,但接连三日他日日待在自己身边,裴致还是担心地问:“愉安,你是不是……得回东宫了呀?” “不急。” 裴致四肢麻痹的症状缓解许多,初四这日是难得的好太阳,白日里李知竢抱着她到小几前晒了好一阵的太阳。 李知竢看着她精神越来越好,接连几日略有阴沉的脸稍微松散了些。 “贤君可不能这样。”她笑,“哪有成日里守着小娘子的呀?” 李知竢颇为严肃地说:“再过几日就是正月十八,等赐了婚,按着规矩成婚前就不能见面了。” “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裴致托腮苦恼,“太史局占的婚期是什么日子来着?” “二月二十八,期间隔了三十九日。” 谁知道裴致却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唔,那也不是很久,我们上次分开有……快三个月才见呢。” 李知竢:“……” 裴致见他噎了一下,抿着唇低低地笑:“我猜你肯定有话等着我,不许骗我,在想什么?” “倘若你说三十九日太久,那我便要回答,姑母与姑父成婚前每隔两日便要见上一次,如今过的依旧很好。” 裴致拧他衣袖,银白色衣袖上是低调的暗纹,“你真是……想见我便直说,怎么还等着给我下套啊?” 李知竢任她对自己的袖子为非作歹,轻笑:“若是你因着这点风俗不想见我怎么办?” “胡说。”她倒认真看起来他袖口的绣纹,金线刺绣,低调不失精致,李知竢也不急,从自己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秀气挺拔的鼻梁和微带苍白的脸颊,“愉安,听说如果女子连最基本的刺绣都不会的话,那么是要遭到婆家笑话的,而且也很难嫁出去,惨了惨了,我不会刺绣的。” 谁能想到她想到那处去?李知竢无奈摇头,“宫中有尚服局,并不需要你做这些,而且也不会有人笑话你。” “好。”她甜甜一笑,“还好你爱佩玉,不带香囊,真是给我省事。” 她有兴致开玩笑是好事,李知竢继续道,“这两日林寺丞和姚家娘子陆续想到府上拜访,但是下毒之人还在搜寻,对外的措辞还不能公开,且你如今的身体也不能适应长时间的说话,裴公暂且拒了。” 她“哦”了一下,脸上带了抱歉的神情:“那等我病好了,再请他们过来吧。” “好。” “对了。”裴致想到林言同,严肃地坐直了身子,“嗯……愉安,我在诏州的时候,有些好朋友,都是从小认识到大的,里头有男有女,这么多年大家一直玩的很好,不过最要好的便是协之和我那位嫁人的朋友。” 他不知道裴致为什么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便继续认真听她说话。 “我想说,我和其他郎君都只是朋友,你和他们不一样,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李知竢稍许茫然,但听见心爱的女孩子说只喜欢自己,还是笑着说:“我并没有误会什么。” “这不一样。”裴致摇摇头,认真地问他解释,“我知道你相信我,但是我得跟你说明白了呀。” “好。”李知竢抬手摸了摸她白皙的小尖脸,“我知道了。” 为表慎重,他也认真开口:“我虽没有和小娘子们相处过,但往年宫宴上也识得一些世家女子。我眼中也只有你一个人的。” “我知道。”她指尖划了划竹纹,“若你跟我说谁都不认识,我才要觉得你在骗我。” 济兰在外头敲敲门,裴致忙松开他的袖口,顺便小心拍拍褶皱,这才开口:“进来吧。” 济兰端过熟悉的绿色汁子,看裴致跟受刑一样,不由得抿着唇笑:“娘子啊,郎中说是最后一服了,不用再喝这个药了。” 她当真欢喜,听济兰接着道:“郎中还说,往后啊,要把方子换成以金银花连叶汁子为主的,不过可以拌上黄糖。” 她带着笑意的表情僵住,李知竢接过药,耐心吹了吹,“不喜欢黄糖?” “不是……”她敲敲自己还不算有力的手臂,“怎么还没好利落啊?” “就算毒清干净,人也是要在家中好好养着的。”李知竢喂她,“这事不容商量。” 用过药后,裴致照常睡下,韩声知道他在裴府,直接命人传了口信过来。 找了一整日,当真在离许氏旧宅不远一个坊的破落院子里找到了佟玎。 据报信的人称,到时佟玎穿着粗布衣裳,黏了胡子,就在那小院的后屋里躲着。见了人毫不心虚,若不是金吾卫感觉眉眼有些相似,真被糊弄过去。 听到这消息裴良靖却问道一旁的高伯:“阿致睡下了是吧?” “睡下了。” “行。”裴良靖点点头,“您派个人去把我佩剑取来。” 他今日穿的是窄袖武袍,英挺的将军此时眼中有浓重的肃杀之气,但语气却轻,拱手道:“殿下可知道九年前夜袭突厥营帐之事?” 李知竢稍微回忆了一番,九年前他十三岁,正是初通政事之时,对这场战役记忆尤为深刻:“突厥首领弑杀和亲公主以祭旗,将军点一千人马夜袭突厥粮草大营,将其尽数焚毁。” “这些年来大大小小打了不少仗,说来那却是臣印象最深刻一战。” 裴良靖回忆起边关呼嚎的狂风与漆黑的夜。 “看着突厥首领斩杀我康朝公主与子民,臣这心里是滔天的怒火,最后决定夜袭,第一个杀的便是哨兵,那人颈上热血喷涌而出,隐于黑夜里,紧接着是毁了粮草大营,击杀兵士。日头一出,只剩下满地的尸体。” 李知竢平静地看着裴良靖,听他继续道:“今日之事涉及臣的女儿,心中怒意只会千倍万倍,顾及着阿致,此事不能走正常的流程。这人,臣今夜必定诛之。明日天亮,臣要直接带着尸体到大理寺结案,望殿下成全!” 李知竢点头示意,偏头看向老翁:“裴公可要一同前往?” “回殿下,自然是该的。” ---- 感谢在2021-07-17 20:16:11~2021-07-19 14:2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子汽水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诛之 ===== 刚入正月,夜空中挂着一弯月,清清冷冷的光斜照在坊间的砖石地面之上,将化未化的雪水晃出一小片的白影。 朦胧,却也隐晦。 这会儿坊间已经下了钥,老翁身子骨倒是强健的很,上马的动作比好些小伙子还利落,三人带着几个随从便往坊间赶去。 佟玎被压在了城郊坊间的一处破败院子里,黑夜里四处都是安宁无声的,唯有巷子里那小院发出昏黄的光亮。 这是一座废弃的院落,墙边白雪下覆盖着枯枝落叶,跟着李知竢的金吾卫两长一短扣了三下门,里头门口的人急忙动作,推开院门。 “吱嘎”一声,在夜里格外清晰,李知竢走在前头,韩声忙上前对着三人行礼。 这个名叫佟玎的男子,被韩声命人拿着绳子结结实实捆起来,口中塞着一团麻布,正蜷在堂屋正中的地方,听见声音,忙挣了挣。 屋中留了韩声和李知竢等四人,其余之人被尽数清了出去,关上门后,李知竢站在正中,示意佟玎取出佟玎口中的麻布。 “许之誊。” 面前的男人负着手看他,眼睛里装着许多深邃的无法探知的情绪。明明只唤了声自己的名字,但佟玎还是从心底往外钻出一阵寒意。 “你又是谁?” 韩声照着佟玎后脑按着行了跪礼:“此乃当朝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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