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外的台阶上跪着一片妃嫔,不施粉黛,衣着朴素,手里都拧着个小手绢,哭哭啼啼。 顾不得多余的礼数,陆鸷飞快地扫了一眼,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心里的焦灼又添砖加瓦。 他脚步不停,紧跟着入了殿内。 殿内一股浓烈呛人的药味儿,太医们随时待命,龙床前跪着几个朝廷命臣,皆佝偻着腰,一言不发,死气沉沉。 太子服侍在龙床前,端着玉碗喂药,黑苦的药汁从元光皇帝的嘴角溢出,留在枕头上,大半都浪费了去。 太子听到了脚步声,不动声色地对上二人的视线,眼神往下一落,陆鸷和西平王便贴着龙床跪下了。 “扑通”一声,听得人牙关一紧。 一碗药很快就见了底,元光皇帝躺在龙床上,缓缓地睁开眼,浑浊的瞳仁里映着几位皇子的身影,他的脸上浮起了宽慰的笑。 皇帝费力地抬起手让殿内的其他人都退了出去,西平王抿着唇,弯下腰,把脸贴在了皇帝伸出的掌心。 他下意识地蹭着皇帝的手,那双手批阅了多少奏折,留着曾经的“骑射第一”也日积月累下的厚茧。 “父皇…是孩儿来迟了…” 陆鸷沉默地低着头,将父皇的疲态尽收眼底。他的心里翻江倒海,痴痴地叫了一句“父皇”,半天也没能吐出什么话来。 元光皇帝卧病在床已经十余天,察觉时,毒已经深入脏腑,太医也是硬着头皮诊断,全凭着上好大补的汤药吊命。 “好孩子…” 元光皇帝吃力地揉了揉二人的脸,目光慈爱,没有责怪。 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朕传唤了五位大臣进宫,可只来了四个…禧儿可知为何?” 不等西平王回答,元光皇帝又接着说,“你们大哥的把戏,都是朕和皇兄们玩剩下的,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过了…” “但朕没有想到,他会做出投毒这样荒唐的事…咳咳…”元光皇帝收回手,在众人的协助下坐了起来,他喘着粗气,面容悲切。 “不惜背上弑父的垢名也要坐上这皇位,是朕的错,才会酿成今日的大错。禧儿,你为什么想当皇帝呢?” 西平王脸色剧变,又要跪下,被元光皇帝阻止了。 “你征战多年,又深入百姓,必会萌生出一展宏图的抱负。你想当皇帝,是不是觉得…父皇无能,做得不够好?” “父皇您…已经做得够好了…”西平王喉头一梗,晦涩地开口,说得恳切。 “还是不够好…”元光皇帝说话缓慢,一段话说下来要停顿多次,才能提起一口气继续说。 “废太子一事还需暂缓,我已经拟下诏书,这幅身子还能撑几日光景,你们大可不必担心。” 太子迟疑地点头,他自是理解元光皇帝的做法。可这个节骨眼,迟迟不废太子,西平王即位时,必将难以服众,有乱朝纲。 “去见一下你们母妃吧。” 陆鸷心里一沉,难言的预兆冲出牢笼,元光皇帝不欲多说,在太子的服侍下,又进入了短暂的休眠。 殿内重新陷入沉寂。 太子望着二人的背影,拧起了好看的眉头,他想起前几日父皇与他谈论的话。想必也是在腹内兜转了许久,才肯向他开口。 “朕常常想,当年从战场上将系风、捕景带回宫,是不是错误的决定。或许不养在身边,便不会生出这般差池。” “父皇多虑了。” ---- 一写剧情就完蛋星人。 久等,昨晚fww不太稳定,没发出来。
第99章 91 一视同仁 ==== 为欢几何91 娴雅宫加派了人手,正门偏门都有带刀侍卫。下毒的事一出,整个皇宫人人自危,生怕这波暗浪会伤及到自身,担负上子虚乌有的罪名。 淑妃的病情不容乐观,在中毒的数位妃嫔中,要属她的情况最为堪忧。 娴雅宫的宫女说,淑妃前几日染了风寒,再加上近半个月来的担惊受怕,从昨夜起就高烧不退,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了。 陆鸷赶到寝殿的时候,太医正隔着床帘为淑妃诊脉。看着太医眉间隆起的高峰,他的心一沉,手脚开始冰凉起来。 一颗心被撕扯了两半,一半拴在邱衡身上,一半拴在母妃身上。 隔着鹅黄色的帐帘,陆鸷看不清淑妃的脸色。仅从帘外被太医诊脉的手,他只能看出母妃这段时间的衰老,手部的皮肤松弛,长出了细小的暗斑。 女人的姣好的容颜宛若时光,一点点地流逝,谁也捉不住。 娴雅宫的宫女给二人端来了了茶水和吃食,到底是母妃一手教出来的人,很有眼色。 陆鸷的视线一直落在淑妃身上,抿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干裂的嘴唇,便再也没有拿起茶杯。 他和尽禧是不一样的。 病床前的元光皇帝不能一视同仁,十句话中九句都是尽禧。 一碗水难免会端不平,他知道的。 尽禧和父皇比较亲近,算是年龄“最小的”皇子,其他的小皇子都不过十余岁,尚未褪去稚气,年岁差别很大。 陆鸷从小养在淑妃身边,受尽疼爱。而在尽禧八岁的时候,接连夭折了三位皇子,淑妃自请去了寺庙祈福,尽禧便由元光皇帝亲自教导。 陆鸷垂下眼睫,心想,似乎是从那时开始,父皇便有意将尽禧当作“太子”培养。 “哥…快来看看母妃…” 西平王将他从遥远的记忆中剥离出来,陆鸷一抬眼,发现寝殿只留下了淑妃的贴身宫女,他轻轻应了一声,快步走到床前。 “娘娘夜里失眠已经是十几年的老毛病了,西域进贡的熏香有助眠的效果。味道清淡,皇上和娘娘都很喜欢,皇上常来,娘娘总要点上。但近数月来失眠加重,呕吐、厌食的症状凸显,才查出来熏香中含有毒物。” 贴身宫女为淑妃擦拭面部,一边温声同二位王爷讲来龙去脉。 陆鸷不常做精细的活,却还是想亲力亲为,他接过宫女手中的布巾,细细为淑妃擦拭了手心手背。 在床前坐了快一个时辰,淑妃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碍于已是成年皇子的身份,且都是颇有声望的王爷,陆鸷和西平王不能久留在后宫,嘱咐过后,二人便一同离开后宫。 谈衍已为他们备好马车,绷紧的神经一放松下来,陆鸷意识就逐渐模糊,昏昏欲睡。 “哥。” 西平王心事重重,陆鸷勉为其难地掀起眼皮,强打起精神,“怎么了?” 西平王犹犹豫豫地从怀里掏出信件,展平递到陆鸷面前 “太子说,父皇曾有意除掉系风。” 陆鸷反复将信件看了几个来回,最终也只能苍白地安慰,“曾有过想法而已。” 西平王欲言又止,将信件收好,揉了揉发酸的眼眶。 … 邱衡比陆鸷要晚上三日回到京城。 马车走的都是大道,一路畅通无阻。赶车的暗卫一见到他探出头,就如临大敌。 几日的相处下来,暗卫快要摸清了邱衡。 “还请公子不要为难属下。” 邱衡“啊?”了一声,挠了挠头,又缩了回去,他向系风小声抱怨,“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系风偷笑,拆开暗卫买来的小点心问邱衡吃不吃。 大皇子嘴里被塞了布团,是邱衡指使暗卫塞的。左右不用他亲自动手,邱衡心安理得,倒是把系风吓得够呛。 桂花糕香甜,没有解腻的茶水,却也吃不下几个。 邱衡突然灵光一闪,凑到系风身边咬耳朵。 “他的手筋都被挑断了,你说,嘘嘘的时候谁帮他扶着鸟?” “公子!” 系风急急地叫了一声,压低了音量,去捂邱衡的嘴。 邱衡大笑,又惊动了赶车的暗卫。 越接近京城,邱衡的心情就愈发舒畅。 回到自己的领地,便不会总要处处受制于人。 快到城门的时候,马车刻意放缓了速度,在周边一个不怎么显眼的小客栈歇脚。 京城中有无数双眼睛,想要避开这些眼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次日清晨,破晓时分,赶在早上的集市出摊前,马车不疾不徐地驶进京城 西平王府和靖南王府都没有人。 暗卫直接受命于陆鸷,要妥当安置大皇子,马车便暂时停在了靖南王府。 没有片刻迟疑,邱衡直接要回临玉楼。趁着老管家去备马车的功夫,邱衡换了身衣服。 他时常在王府过夜,陆鸷便做了许多件衣服,颜色、样式很招摇。邱衡床上像一只求偶的花孔雀,虽是嫌弃陆鸷的眼光,却颇为受用。 “哎…”邱衡又收了收腰间的束带,叹了口气。 不过才几个月前新做的衣裳,现在穿来却是松松垮垮,不挨身。 系风将邱衡送上马车,他拒绝了和邱衡一同回临玉楼的邀请,“我去接伊伊回来。” “也好。”提起那只小傻猫,邱衡笑眯了眼, “出来了这么久,不知道伊伊还认不认得我。” 就像精心养的花草会被孩童一夜之间毁掉,放在心尖尖上的小玩宠对于别人而言或许不过是一只碍事的畜生, “哦,你说那只猫啊,可能在柴房吧。” “…柴房?” 系风不知道伊伊的去处是否是西平王的授意,可他挪不出多余的心思去想。 他在柴房找到了伊伊。 瘦骨嶙峋,光鲜亮丽的雪白毛发变得又脏又黑,一团一团地揪在了一起,身边有几个干瘪的馒头块儿。 见到了系风,缩在角落的小猫咪迟疑地探出头,它叫了一声,又小又软。系风蹲下身来,对着小猫咪伸出手臂,伊伊上前嗅了嗅气味儿,围着系风转圈,开始小声地喵喵叫。 “喵~” 小脑袋瓜蹭着系风的裤腿,小心翼翼又听话乖巧。 系风的眼泪“唰——”就掉下来了,他把伊伊抱在怀里,喉头的呜咽声混着伊伊的猫叫。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不知是问伊伊的,还是问他自己的。 ---- 大皇子:你咋关心这么多,谁给我扶鸟你都管 emmm…接下来几章估计没西平王啥事儿了 我要全力冲刺结尾。(不是,对于这篇文,我的精力已经耗完了。不过我的确手头只剩下这一个文啦。 晚安!
第100章 92 ==== 为欢几何92 天刚刚微亮,临玉楼门前冷清。两个小门童睡眼惺忪,头倚着门,打着哈欠东倒西歪,身形不稳。 邱衡下了马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踩在地上的时候,浑身像是被注入了力量,舟车劳顿的疲惫顷刻间烟消云散。 两个小门童是生面孔,邱衡摸着下巴在二人面前立了半天,也不见人醒。他故意板起脸,凶巴巴的,一人赏了一个脑瓜崩,冷声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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